5、乱红飞过秋千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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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并不是消沉的人。
你知道，如果消沉，怎么能在父离母亡的情况下顽强地活着，而且还活得不错。
干掉作业，青城买了几本阅读和奥数做着好玩，顺便借自己外表成熟的优势，在饭店里找了一份临时工，给包间里送送餐。
其实她不缺钱，家里以前很富裕，就算妈妈吸毒，去世也给自己留下了60多万，而那个男人大概两年也会从帐上划5万给她。
就是觉得，哪一天不能坐吃山空了，也可以做些粗活糊口吧。
青城对未来不抱什么大希望。读书上大学，找份工作，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生个孩子，持家，养孩子，最后没什么成绩也没什么遗憾地离开人间，就可以了。
轰轰烈烈的，毕竟是少数人。
苏轼早就说过，人间有味是清欢。
每天都能遇到各种奇葩的顾客，有说菜里有蟑螂的，有说是地沟油的，有问她前台卖不卖避孕套的，有非要打半折的。
这些都没什么。最令青城难以忍受的是，那些酒足思□□吃饱没事干的咸猪手。
油光满面的男人，敞着衣领，嘴里散发出恶心的酒气，色迷迷的小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青城制服领口，一口黄牙，□□着说些不三不四的下流笑话。
有时摸上了身，青城只能强忍着一脚踹断他命根子的念头，不留痕迹地挣扎开。
仅仅□□的欲望，想上年轻女孩子的床，真够恶心的。
她不自命清高，亦不自轻自贱。对自己好一点，爱护自己一点，总是没错的。
一个人活着，不自己爱自己，又有谁来爱你？
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白天青城做做题目，中午晚上就去打工。还好饭店老板是个有良心的，数数一日一发的可观工资，青城有时这样自我安慰道。
今天又有一个商人的聚会。各种面貌的男人，三三两两折射出贪欲的目光，叫来美酒佳肴，燕燕莺莺。
青城端盘子进去，放下菜随便扫视几眼，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面孔。青城心里咯噔一声，前尘往事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脑中如何纷乱杂绕，目光却只能呆呆地盯着男人，看着他摇着酒杯跟旁人说话。
青城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刚想走，衣服就被一个男人拉住了：“好标致的小妞，来陪哥哥玩一玩。“
Shit!青城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却碍于工作的规定只能笑着温婉地说：“先生，我只负责端菜，请您放手。“
一屋的人看了过来，却无人劝阻。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钱与欲望的交易，愿者上钩，没什么好奇怪。
青城的挣扎并未换来男人的妥协，他开始兴致勃勃地剥起青城的扣子来，青城拽住自己的衣服，正色道：“先生，请您自重。”
青城的声音很大，于是有人替青城说起话来：“老王不要这样啦，这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几岁，你怎么下得去手哦。”
男人置若罔闻：“就是要这个年纪的啦，够嫩够新鲜。”手上已经开始拉扯青城的领子。
眼看衣服就要被扯开，青城一闪身，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甩在男人的脸上。
半刻沉默。
男人怒吼一声，抓住青城的胳膊往地下掼，青城尖叫起来，开始踢咬男人，奋力反抗，男人愈发来劲，两人扭作一团。异常混战止于青城的一声高分贝叫骂：“莫奈！你真就那么讨厌我吗！”
片刻后光线重新变得黑暗，青城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尚算英俊的面孔倒映在瞳孔里，面孔的主人抿唇不语，青城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爸。”
“你没必要这样体验生活。”男人说，嗓音一如旧日。
刚开始纠缠青城的男人见到莫奈，讪讪地问他：“这女孩是你女儿？”
莫奈淡淡的摇头，青城的心一下沉入冰窖。他看了青城一眼，甚至都不愿意拉一把她，只对她说，“起来。”
青城刚稳住身形，莫奈就一把抓住青城的肩膀，向那个男人面前一按，低低地说：“不想死你就道歉。”
青城几乎要尖叫，一把挣脱莫奈的钳制，对他急切而委屈地说：“是他要轻薄我！”
莫奈才不跟她多说，重复道：“你道歉！”
青城倔强地扭头：“我不！”
莫奈一扬手，青城紧紧闭上眼睛，不想让自己露出屈辱的表情。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他从来只会为自己的前途为自己的面子考虑，从来不会顾及她的感受，牺牲了她们母女，甚至都不想承认她们的地位。
到如今，还要为一个猥琐男人如此折辱她的尊严。
“啪”的一声却后是一阵杂乱的声响，脸颊上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疼痛，青城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门口。
林之洌。
他一身Armani，挺拔地站在包间门口，右手里握着一把M92F手枪，正对面的墙上留有一个弹孔，而青城的父亲，被林之洌的左手握住，单膝跪倒在他面前。
林之洌看见青城，放下莫奈的手，大步向她走来。青城的疑惑还没散去，面上挂着泪痕，呆呆地看着林之洌走到她的眼前来。
“不要哭。”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轻柔的擦拭。青城慌得一把推开他，林之洌呵呵地笑了，一把抓住住青城的手，轻声说：“我一直在门口，都看见了。”
莫奈看着他们，不知是演哪一出：“林少，你看……”
“闭嘴！”林之洌喝道，“你要是伤了她，这次合作就告吹。”
青城看了林之洌一眼，只觉得无比尴尬委屈，什么也不想说，转身跑了出去。
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做出一副救世主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骄傲我的尊严，在你面前全都消弭无踪。
我们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是来自你的救赎。
“青城，青城你听我说，是我刚来看见他要打你，就开了一枪把他制下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你不要误会好不好。”林之洌快速的说着。
“你不去陪你的阿芫来这里干什么，我可是普通人，不想跟富家子弟有关系。”青城一边大步走着，一边看都不看林之洌说。
林之洌冷不防一把拽停青城，青城跄踉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林之列带着薄怒的声音：“陌青城，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你那些所谓的自尊，给自己加这么多桎梏你不累吗？”
给自己加这么多桎梏你不累吗？
青城停了下来，看着林之洌猎猎燃烧的眼睛。然后她说了一句牛唇不对马嘴的话：“你怎么会有枪？”
“……”林之洌把玩着手里的M92F，抛起放下，听得这话就知道青城这是在给她自己台阶下，阴柔地笑了：“有钱政府管不着。”
青城没有作声，继续向前走。林之洌也不知怎么对她，只能默默的跟在身后。
“莫奈跟你什么关系？”林之洌看着青城柔美的侧面，忽然想起那个手段阴狠的中年商人，心里却有了算计。
“与你有关？“青城淡淡地说。
林之洌也沉默了。听说过莫奈是怎样的一个人，今日一见，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对这个肮脏世界的绝望。
我知道你的感觉。
我知道你那种堕入深渊般的痛恨与无力。
可我却庆幸，正如小四所说，你讨厌这个肮脏的世界，是因为你还是干净的。
青城在他的沉默中，慢慢安慰自己。
这个世界里，就是有各种琐碎的错误，在将我们慢慢慢慢地分离。你没法说你父亲是错误的，你没法在金钱与感情中取舍，有时你觉得冷暖自知也很好，可是我明白，那其实是一种孤独。
有些人可以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你若相信他的言语，你就是天真就是傻逼，你就该一身伤就该被嘲笑被抛弃。
“青城，你相信我，我不会做他那样的人。”林之洌突然停下来，认真地对青城说。
我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去伤害你，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时候。
这次青城没有呲之以鼻：“林之洌，君子言出必行。”
希望你不会为了你的家族与你的财富置我于不顾。
让我相信你一回。给你，也给我一份哪怕是虚幻的安全感。这样我就不会像行尸走肉一样，以冷眼旁观世间一切幸福与悲哀。
“Because of you, I never stray too far from the sidewalk.Because of you,I learned to play on the safe side,So I don't get hurt.Because of you.I find it hard to trust,Not only me, but everyone around me.Because of you,I am afraid.”
林之洌接起电话。走到一边说了半天，眉眼里都是凝重：“青城，我得回去有点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青城点点头。
其实我都无所谓被你们抛弃了。
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你这么转身离去，我其实是落寞的。
什么时候，我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了。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的吧。这样，我还是再给你一个机会吧。让我不顾你的身份，不顾我的未来，跟你在一起试试吧。
林之洌，你要珍惜，我就在你身边，得之你幸，失之你命。
林家的加长林肯。
“就是这样，你要帮我除掉他。”林父抿一口摩拉维亚红酒，一双与林之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儿子。
林之洌修长的手指敲着手机屏幕：“你可确定没认错人？”
“没有。”林父咬牙切齿，“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林之洌漫不经心地翻着文件：“你又不爱她，何必呢？”
林父没有出声，可林之洌明白他的想法。男人，是最禁不起背叛的，哪怕他不爱那个女人，哪怕她的目的不是为了离开。他们也许不会杀了你，但他们绝对会报复。
男人都是一群小心眼的孩子。
他们不爱哭也不爱闹，但是会把你的真心当驴肝肺，会把你的伤害无数次方放大，跟你斗起狠来连你也不知道你们是否真心相爱过。
而你那时的痛苦，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笑话而已。
别以为两个曾经温柔对待彼此的人，离开对方就会死。
“我可以帮你。”林之洌活动活动手指，“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林父看着这个优秀却不近人情的儿子，缓缓地笑了起来：“说出来。”
“我不想娶颜安芫。”林之洌勾起嘴角。
林父放下酒杯：“你不是跟她挺好的么？”
林之洌合上文件夹：“爸，不是我们很好就能在一起，我想你知道的。”顿了顿又说，“我有喜欢的人。这也是我为什么答应你的原因。”
青城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被那样一个男人侮辱？
我爱的人，怎么能被你肆意践踏？
你必须，付出代价。
青城没想到莫奈也在家。
“你还有这个房子的钥匙？”青城拿出一瓶酸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才看着莫奈道。
莫奈点燃一支雪茄，点点头：“来的时候叫秘书找出来的，我记得我在这里还有房子的钥匙。”然后补充了一句，“虽然现在是在你名下。”
两人相望中，寂静的屋子里涌起一股尴尬气氛。青城咳了一声：“你可有事？”
“你想说什么？”莫奈随意地看着青城养的一盆茉莉花，淡淡开口。
又来了。青城笑，上位者的手段啊，我能说什么？说你别在意吧我知道你有苦衷，他会马上走人，说你对不起我和我妈你要补偿我，他会不认账。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我想说，妈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莫奈瞄着鞋柜，“根本就没有你妈的鞋子。”
青城有些尖锐的问他：“她是吸毒死的你知道么？”
莫奈嗯了一声就懒得言语。
青城知道他绝情，却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冷血到这个地步。她匪夷所思的开口：“那你也不想知道我过得怎么样么？”
“你能怎么样？”莫奈指着客厅里的水晶吊灯，“我每两年给你五万块钱，让你住这么好的房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青城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陌生人一样的父亲：“那你来有什么目的么？”
“看看你。”莫奈说，“我还是记得我有一个女儿。”
“呵呵。”青城笑起来，“你原来还记得啊。那又有什么好看的？照你说的，你每两年给我五万块钱，让我住这么好的房子，我还有什么想要的？”
“你就是这样对你父亲？”莫奈看如此尖刻的青城，丝毫不像记忆里那个懂事乖巧的女孩，也不知能说什么，只能拿出上位者的威严来。
“你就是这样对你女儿？”青城反唇相讥，“你特么以为我是你那些情人呢，给点钱就可以的打发可以任你践踏？”
莫奈有些头疼：“那你想要什么？”
青城轻吐出一句话：“我想要个家。”
我不想这样寂寞。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呵。”莫奈捻着手里的雪茄，“要我承认你？”
青城跟他比着谁更淡定：“你不用承认。我的存在本身就具有说服力。”然后想了想，“你别紧张哈爸爸，我这么一说而已。”
以你之无情，我怎么会幻想你会承认我呢。
莫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去餐馆？”
“没钱。”青城说。
今天如果我不指名道姓，你会来救我么？恐怕我就是当场被扯开衣服了，被强了，被弄死了，你都不会眨一下眼。
莫奈笑：“找我要钱是吧。”说着甩出一张信用卡，“20万。”
青城捡起信用卡。你有没有听说过，当有人把钞票甩在你脸上，如果这些钱关乎性命，没关系，弯下腰去把它们一张一张的捡起来。
这些钱不是与性命有关。可是我不想放过你这些年的补偿。
莫奈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儿，突然想起林家那个处理起公务来杀手一般的少爷：“你跟林之洌什么关系？”
青城头也不抬：“我跟林之洌什么关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又想把我卖了是么，原来女儿在你心里20万就可以出卖。
你只要利益，别的什么都不在乎。你就不能只是单纯地看一看我么？
莫奈气结：“你别忘恩负义！”
呵呵，真是讽刺啊。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来跟你说，你不要忘恩负义。
青城不想跟他争辩，只是站直身，把信用卡收在怀里，然后优雅地对莫奈说：“现在你可以起身左转。记得把钥匙留下。”
“艹！”莫奈摔下钥匙，骂了一句，“你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也要你喂了。”青城笑容清丽。
门被摔上的那一瞬间，青城瘫坐在地，无声地哭起来。
眼泪带着体温沿着面庞摔落在地，砸得粉碎，仿佛烫伤了冰冷的地板。
为什么要以一个敌对的面目来和我战斗。为什么就不能爱我。
你真的以为我恨你吗，我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脆弱。人们的愤怒，其实是掩饰心中空虚与恐惧的一种手段。
能不能给我一个温暖的世界。给我一个深情的目光。
就算如此，你这样对我，我也依然有一份留恋。我其实是一个恋旧的人，放不下过去的笑容，我以为我坚守着回忆，你们终有一天会回头。
我伤害你，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始终是有感情的。我任性我蛮不讲理我胡搅蛮缠，都是因为我想要吸引你担忧的心情。
都是因为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就像我与林之洌。
就像我与你。
爸爸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乱红飞过秋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