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昨夜西风凋碧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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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很高兴看到青城和林之洌又一起走了进来，不过还是担忧关于青城的那篇报道，试探地问她最后怎么样了。
青城很有说服力地把作业摊给她看：“你瞧瞧我的作业，觉得会对我有影响么？
薄荷笑起来：“我真是白操心。看你面灿桃花粉腮含春的小样儿，就知道我那无所不能的表哥肯定替你解决了一切咯。
这话听得青城很不舒服，感觉自己低贱到要卖身求安似的。不过看在薄荷一向没心没肺的性格上没有说什么，毕竟她的话并不真实，整个事件不是托林之洌的福而消弭的。
虽然新闻已经被封杀，青城还是很敏感地竖起耳朵听周围有没有人议论，生怕一不小心又成了众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就这样上完一上午的课。
青城一直是在食堂里吃饭的，不过今天薄荷带了保姆烧的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然后一边叫着要减肥啊要减肥，一边飞快地跟林之洌抢着吃。
美食是人见人爱的，青城虽然不是正宗的吃货，但当然不会拒绝这么好吃的食物，去食堂打了二两白米饭和青菜来跟他们一起抢肉吃。
薄荷嘴法神奇，才一会就在桌上堆起一座骨头山，还特没良心地推着好不容易有点胃口的青城：“你少吃点，少吃点，小心长胖了我哥不要你。”
正埋头奋战的林之洌抬起头来，用手帕抹了一把嘴角：“谁说的，青城你别理她，就算你跟加菲猫一样了，我也喜欢你。”
“张阿姨今天醋给多了，”薄荷夹着一块排骨，一本正经地说，“我的牙都酸倒了。不过也可能是有些人秀恩爱给酸的，不是醋的功劳。”
青城脸红，心里却还是很甜蜜。
以前听同学说过，当一个男孩真正喜欢你的时候，他会希望你变得白白胖胖，让你饿着肚子为他做排骨美人的，必是自私而不够爱你的人。
谁知林之洌此时好死不死地加上一句：“你以为青城瘦呢！她是骨架子小，长得藏肉，其实一抱起来软乎乎的。”
“你要死啦！”青城尖叫起来，薄荷就冲着她暧昧地笑。
青春里单纯的快乐，在食物的香气间弥散。
而今乐事他年泪。谁又知道，如今的快乐，会不会变成以后的痛楚。
我亲爱的单车少年，时光打马而过，似水流年，我们是再也回不去了。
完美的星期一。
晚自习回家，作业已被消灭，青城坐在林之洌的车后座上难得唱了一首歌，声音欢快节奏明朗，歌词就是她心情的写照：“我想说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从来都很低调，自信心不高，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打从心里暖暖的，你比自己更重要……”
女孩子清脆的歌声一路洒下，宛若黑暗里的阳光。林之洌正一边推着单车进了小区的门，一边含笑听着，青城突然停了下来，他不由回头问：“怎么不唱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仔细一看，青城脸上是一种介于愤怒和恐惧之间的表情，林之洌心头一跳，这才发现有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躲在灌木丛后拍。
林之洌表情肃穆下来，正要去交涉，忽然又有人冲了上来，举着话筒：“请问这位年轻先生与陌小姐什么关系？您是不是程舟程厅长的儿子程子良？如果不是，你们是否是男女朋友？”摄像师也跳出来跟在记者身后拍。
“你找错人了。”林之洌很不耐地把记者的话筒拨到一边去，记者却在自顾自地继续说，“那么请问你知不知道陌小姐是单独居住，你认为她为何有财力支持住在这个小区里？看你的单车是世界知名品牌，你是否给予陌小姐经济支持？如果不是你，那是否是程子良先生的功劳？”
青城的怒火聚集到了一定程度，从车上跳下来，一把夺过摄像师手里的相机，直接摔在地上，看着目瞪口呆的大胡子男一点都不畏惧：“多少钱，拿发票来，我赔给你。”
记者马上像苍蝇一样凑上来：“陌小姐如此财大气粗，你一介孤女哪里来的财力撑腰，请问你与程家公子什么关系，与这位年轻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实在是烦到了一定程度，青城扬手一个耳光：“你是做娱乐版的吗？我不是明星，不在乎名声，你可以去告我，不过告诉你一声，我所有的钱都是我爸妈的，跟程家没有一毛钱关系，你们吃饱了撑着没事不要扯着他们一起，小心我先以诽谤为名提起诉讼。”
冷笑一声，青城抬腿就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为了让你死得瞑目，我说明一下，这位先生是我同学，你们如果要命就别招惹他，他一家人脾气可没程家那么好。”
甩上门，青城抱歉地对林之洌说：“让你看笑话了，这些人实在太烦。”
林之洌摇摇头：“你就算要背叛全世界，我都陪你一起。”
来不及感动，青城疲倦地放下书包：“你现在肯定回不了家了，他们绝对要在外面等。”
巴不得呢。林之洌挨着她坐下，心里窃笑，却不得不帮着青城一起分析局势：“这些记者身后想必有人撑腰，不然也不会明知新闻全部封杀了还跑来采访，我会先阻止这条新消息出来，背后的势力我也会调查，你别怕。”
青城嗯了一声，靠在林之洌的肩头，他僵硬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青城会如此动作，却马上伸出手揽住她瘦弱的肩膀。
这样有安全感，青城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却强压着泪水，细细思考起来：若是林家人调查自己，他们应该不会不认识林之洌，可如果是针对莫奈惹来的，又为何略去莫奈抛妻弃女不说，反而揪着她与程子良不放？
林之洌打了个电话去阻止新消息的发布，一转头看见青城睫毛颤动，分明是要哭的模样，便柔声道：“心里难受的话，你就哭出来。”
青城没有立即嚎啕，也没有眼泪流出来，只是恨声道：“哭有什么用，现在我只想知道是谁要捉弄我！”
“我会调查出来的。”林之洌坚定地说。
夜幕笼罩着一切纯洁与肮脏，两人依靠着坐在沙发上，谁都不说话。
明朝且莫做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你们两个蠢货！一个半大的女孩子就把你们吓住了，这算个什么事！还挨了一个小女孩的打，相机也被砸了！一点用都没有！”男人愤怒地敲着桌子，怒吼在办公室间回荡。
他受人委托，必须把那个女孩弄到退学转学才行，没想到人家一个小女生的气场吓倒两个大人，还砸坏了他们吃饭的家伙，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人家说了，不要问为什么，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就有丰厚的好处。那个中年老男人看起来虽然不是很有钱的样子，但人家背后的主子绝对非富即贵，资料也给提供得好好的，只要他们负责捕风捉影就够了。
记者和摄影师也很委屈，他们不是工作能力不强，就是完全没料到一个站在风口浪尖上的16岁女孩能爆发出那样大的脾气，着实被吓到了。人家溜得又快，还放了狠话，他们守了半天也没再看见人，相机又坏掉了，只能回来挨骂。
男人接了一个电话，把手机一摔摔到两人面前：“你们听听，马上就又有人来封杀了，动作快点至少有小部分人看见了吧！”
摄影师突然抬头：“主任，您看，网上一发就会被封杀，不如我们买通报社或什么电视台，从别的渠道发出去？”
“嗯？男人挑起一边眉毛，“这个主意我怎么没想到。把储蓄卡弄出来看看能不能修复，赶紧找人写一篇稿子，越误导群众越好！”
记者偷笑。他们只对事不对人，如果上面交代了要挖出一切，那么就必须置诸死地。
林宅主卧。
夏菁握着手机，心里又恨又急。
林之洌小女朋友的身世揭开，居然是莫奈多年前抛弃的孩子，这次报道扯出一堆人，官商警匪，这个小贱人的背景还真不简单。
鬼才知道林之洌和他的马子干嘛去了，深夜才回来，还一直没睡，在书房里不知倒腾什么。心爱的女孩到了这个地步，看他怎么办。
是她让老刘做的。
三哥查出了陌青城的所有资料，她竟然是莫奈的孩子，又与本省第一官家程家来往密切。当然夏菁知道这两家的关系并不龌蹉，但要掀起风浪，就必须大作文章。
这样，林之洌每日都在忙着调查她的事情，关于莫奈的行动也就放在了一旁。夏菁的手法隐秘而有效，不把陌青城逼得自杀逼得退学，都誓不罢休。如此一来，林之洌就不得不娶了颜安芫，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我是疯子，我是变态，我是阴损得令人发指。
可谁又看到了我爱林易爱得鲜血淋漓的模样。
报纸头条。
青城平静如水的生活再次被大量电话，采访，捐赠搅得如哪吒闹海。
这次不仅对她的孤女生活表示以深切同情，更对她同学的热心帮助给予大赞。
每日有各种好心人打来钱财，搞得好像她活得跟山顶洞人一样。更有甚者，写信说青城妹妹，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呀，你要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坎坷呀，还有比你更不幸的人呀……
把青城看得活像是某篇《知音》文章的主人公。
从最开始的疑惑到愤怒到最后的无动于衷，青城对于采访的，一律无可奉告；对于捐钱的，一律原封不动地退还；对于写信的，一律看都不看地扔进垃圾桶。
公众的关注力是有限的，一旦啸声退去，就无人再记得有什么人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无人再关注他们后来的命运。
不过逢场作戏，伪善罢了。
林之洌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面对所有的虚伪关怀和无事生非，但他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据说根本查不出幕后人。
青城当然不相信什么社会的好记者扶危济困了，这样看似充满同情其实是在误导人的笔调，不可能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奇怪的是，这么多愤青，这么多好心人，都没有谴责莫奈的抛妻弃女行为，他不也曾打来电话，连一句诘问都没有。
更诡异的是，那一天的报纸忽然全部消失，林之洌说不是他的命令，程父也说不是他的手笔，可所有消息就是全无踪迹。青城不觉得是因祸得福，林之洌却查出来，是报社自己全盘销毁了剩下的所有报纸。
谁都不知道，林之洌的继母夏菁在看到报纸后大发脾气。
“我让你们说那个小贱人，没让你们说林之洌，脑子也不知道动一动再发稿，现在弄得满城风雨，你说怎么办！把他们扯在一起，LIN的脸面何在！我是要隐藏身份，可居然没想到他们连林之洌都不认识！赶紧处理干净！”
真是弄巧成拙。明明是想要隐藏好目的，找了不熟悉的传媒公司，却没料到让他们拍到林之洌和陌青城在一起的照片发了出来。
这样就有点闹过头了。
于是夏菁的行动不了了之，青城也逐渐被世人遗忘。
天气越来越凉。青城穿上毛线衣的那一天，莫奈回来了。
大课间，青城无意中看到手机上的短信提示，打开一看居然是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大人，就四个字：我过来了。
过来。不是回来。一字之差，青城却敏锐地看出了莫奈的心不在焉，他从没有把这里当过他的家，也从来没有把她当过他的女儿。
说不在意，其实心底还是痛的。毕竟血脉相连，就算弥天大恨，也依旧思念担忧。
放学。路上有点心神不宁，正巧林之洌有事，青城又是一个人11路回家。
莫奈拎着一个公文包站在小区口，两人见面也不说话，青城扬扬下巴，莫奈面无表情，只是与她一起进门。
青城倒水给他，忽然自己苦笑起来，明明是至亲的父女，相处起来却像主客。
“在家里住？”青城问。
莫奈翻着手机，头也不抬：“酒店。”
良久沉默后，莫奈终于开口：“你倒是越来越会闹事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青城振作精神，心里的委屈，也想要跟其他女孩子一样撒娇出来，可她却只能针锋相对：“多亏您的教导。”
“你知道新闻出来我损失多少客源吗？”一开口就是利益。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他总不会为别人着想，永远利益至上，青城真想讽刺两句，终于说出这一阵子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句话：“如果当年不是你抛妻弃女，也不会有如今的这一出。”
可有些人就是脸皮厚得可以：“你还怪我？”
青城真想要仰天长笑，心里的苦化作无数尖刻的语言冲他而去：“父亲大人，您真是无法评价。现在事情过去了，您回来也不调查也不追寻，反而一味地责怪我惹事。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您在哪儿呢？后来又起波澜的时候您在哪儿呢？还不是我一个人横眉冷对那么多伪善的面孔，您有资格指责我么？”
一口一个您，青城把反讽的修辞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莫奈听着，居然也毫无怒气：“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青城冷笑，一字一字几乎是咬着出来的：“我还能怎么办？任凭您吩咐罢了。不过嘛，事情已经过去，我希望您不要再生波折了。”
“到底是什么人？”莫奈撑着下巴，脸上与青城还有两三分像。
“您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晓得呢？”青城微笑，“不会是您在外面惹了些什么仇家，拿我捕风捉影呢吧。”
莫奈拎起公文包：“我会尽量调查清楚的。”
“多谢。”青城冷冷地说，见莫奈出门马上补上一句，“慢走不送。”
习惯了。习惯了就好了。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或事伤了自己的心情。
青城用力闭了闭眼，丢掉头脑里叫嚣的悲伤和愤怒，打开台灯，开始背今日的生物笔记。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今夕何夕，君已陌路。
数十年的恩恩怨怨，爱恨痴缠，本应赤诚相对的我们早已面目全非。曾经我天真地以为只有血缘天长地久；以为我们无论如何行走，终是殊途同归。
宿命等在原地，当我想脱离它的手心，努力奔跑了一圈后还是给我一个重重的耳光，我们的针尖麦芒，原来只是宿命的一个笑话。
也许只是因为我天性善良。
可你知道吗，爸爸，我是真的不会恨你。
永远都不会。
永远都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