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金承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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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身体瞬间僵直，他慢慢地回身，脸色虽然正常，但我已经被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吓呆了。芸萱虽然不是非常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下意识地死死地攥住我的手，想来这回是真的害怕了吧。
尚不及康熙开口，听众里站起一位玄衣书生。他朗声说：“先生说先朝时运不齐，此言差矣，不曾闻得江阴八十一日么？”
说书人抬手一揖：“阁下是？”
书生回礼：“小生江阴林铭，家父正是当年高塔中幸存的五十三人之一。久闻李先生乃是名家，特来拜会。”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机灵的人准备走人了，顺治皇帝血洗江南的“壮举”余威仍在。
说书人态度立刻转为恭敬：“不敢不敢。林公子有何赐教？”
林铭摘下帽子，露出光滑的额头，说：“当年闫典史以一城十万百姓换得清廷三王十八将，何其壮哉！然不止你我，天下之人发皆是剃了。先生以为如何？”
说书人面色一黯：“恕我直言，子孙不肖。”
“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尚且未见流血断头。现今可有诸子百家之信徒？先生为何不以为子孙不肖？”
“儒术为正道，自是……”
“敢问先生，汉文帝可为贤君？文帝却用黄老之术，无为而无不为。先生以为如何？”
“现今仍有黄老之信徒。焉可言黄老之术凋敝？”作为参加过辩论赛的新时代大学生（某艾：我吐！），我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是：他说错了，这样不是前后矛盾吗？应该这样说：“海瑞在《治安疏》中说道‘昔汉文帝,贤主也。贾谊犹痛哭流涕，而言非苛责也，以文帝性仁而近柔，虽有及人之美，将不免于怠废，此谊所大虑也’，可见文帝就是因为用了黄老的“无为而治”才受非议的嘛。”而且他已开始就被人家偷换了概念，为什么要和人家争论“不孝子孙”之类的东西呢？真是很没有经验的辩手啊。
我自顾兴致勃勃地替人家想台词想对策的时候，对话的双方却吵了起来。是真吵！已经从学术争执升华到了人生攻击：说书人骂林铭是“满人走狗”、“不孝子孙”，林铭则说对方是“五十步笑百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于是很多本来见势不妙要开溜的人都留下来看热闹了——可见我国的闲人从古到今都是永远不会缺乏的。
听了一会儿，我终于还是无法忍受这种半文不白的“辩论赛”了，百无聊赖地转头四顾，正对上芸萱提溜乱转的大眼睛，我们相视一笑：康熙的怒气消失了。于是我们安心了，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康熙如果在这里发威，那可不是好玩的。况且清朝貌似还是文字狱这回事的发源与兴盛的时候啊——虽然清廷一直不承认。
“你们认得这两个人吗？”康熙忽然侧头问我们，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但是谁都知道这并不能代表康熙有着好心情，或许正好相反也不一定。
“不认得。”我和芸萱面面相觑。
“呵，”康熙轻笑一声，“这个‘林铭’水均你见过的，这么快救忘记了？”
“我见过？”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听到了我们对话的林铭竟然抛下和说书人激烈的争论，转身大笑：“哈哈，不知小生何时有幸见过小姐玉面？”
康熙也笑了。“没想到两位的记性都这么差，那就只有让我这个外人来提醒一下了。”他停顿了一下，笑容更盛，“就在昨日，段店镇客栈。你的易容术这么好，水均不认得你很正常。但你怎么也不认得你青梅竹马的义妹了呢，金承影？”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我自问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啊。”“林铭”的这句话摆明了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也不再掩饰说话的声音腔调，果然是金承影。
康熙笑容不变，显然胸有成竹：“很简单，这里的人都是专门做了这个局等着你呢。你们这次折戟沉沙，元气大伤，要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可能并不容易吧。所谓‘中隐隐于市’。这位李先生是此地的名家，必然众多人前来捧场，而李先生的愤世嫉俗也是远近闻名。你只需要这么假作争论，实显才华，即使不能混入官府，也能使济南城里都知晓你这个江阴来的‘林铭’，你再作出些好交游之类的事，名声好了，有什么坏事也想不到你。所以场子里的人越多，你来的可能性越大。当然，为防万一，其他地方也是有我的人的。可巧儿你就挑了这里，我的这两个‘女儿’都想来这里听书，那么我就亲自动手吧。”
“你究竟是谁？”林铭，哦不，金承影惶然道。正如习惯性微笑的康熙，金承影这种看似事事露于脸上其实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的人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果然，康熙也并不因为金承影的貌似慌张而掉以轻心，反而有意无意地护着我和芸萱后退了几步，竟然把大门让给了先前那几个“因为害怕而试图退场但又想看热闹”的人。众多“听众”见已经摊牌，纷纷亮出身上的武器。霎那间，小小的书场焕然成了沙场。
“寻常官吏绝对没有你这样的气度，哪怕是京官。你究竟是谁？”金承影惶恐归惶恐，说话却连贯，而且对于关心的问题大有死缠不休的架势。
“御前一品侍卫兼管佐领富察氏马武。”康熙面不改色地瞎扯。不过，官职跟他对我说的好像有些不一样，是我记错了吗？还有，为什么总是用“马武”的名号？他是觉得用这个名字特别顺口，还是用上瘾了？
金承影见没有人买他的故作“惶恐”的姿态的账，恢复了自然的神态——本来嘛，一个美少年何必呢？他慢慢应道：“嗯，富察氏，当朝八大姓之一啊。不过，小小一个副都统，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度。”
康熙笑道：“你可知道家兄乃是内务府总管、领侍卫内大臣马斯喀，次兄乃是兵部尚书马齐。你不会都没有听说过吧。”
金承影笑了：“米思翰那老头子死去这么些年了，又不依附明相或者索相，你们家还是能够有如此权势，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呢。不过你料错了一件事，我是见到你们，才会现身的，因为……”话未说完，他已经发动，竟然不是朝着门口突围，而是直接向我们袭来。
康熙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抬手一挡。但是他闪过了康熙，面对他手中微露寒光的折扇，我忽然明白了，他是来杀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金承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