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苏佳霖

5、一同旅行被误认为是情侣是定番吗？

　　“喏，毛巾。”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年轻人把毛巾扔到弗朗西斯怀里，见状，亚瑟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生气，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教养啊。
　　倒是那个黑皮青年端着两杯热巧克力，亲切地对他们做起自我介绍：“我叫安东尼奥，他叫罗维诺。”
　　“很高兴认识你们，叫我弗朗西斯就好。”
　　“……亚瑟。”
　　安东尼奥有些抱歉地说道：“这一带旅游区的确比较乱，出门可得……”
　　“该死的怎么又说我国家的坏话！”一记爆栗。
　　“呜…要提醒一下这对，你说他们俩出来度个蜜月回去，被偷得分文不剩了怎么办……”
　　“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坐在一旁和热巧的两人差点喷出来：“不不不，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陷入了一阵充满喜感的尴尬。
　　“方便的话我能借你们浴室洗个澡吗？”弗朗西斯说道，不知是真的有这个意愿还是为了打破僵局，“身上到底还是挺难受的。”
　　“当然当然。”安东尼奥立刻起身给弗朗西斯带路。
　　客厅里只剩下罗维诺和亚瑟两人。
　　前者眯着眼睛打量亚瑟，后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低声道：“你这样看一个刚认识的人很不礼貌。”
　　“那位先生不是，但你是吧？”
　　“什么？”
　　罗维诺摊陷在沙发里，平静地陈述道：“我和安东是一对，而你，和我，和安东都是一样的。”
　　在这个问题上，亚瑟显得很大方：“我不否认。”更何况，对方也把自己的秘密分享了，虽然亚瑟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却感到了一种找到同类的安心感。
　　“但是那位先生却不是，你觉得很困扰？”
　　“……我又不喜欢他。”
　　“可是我觉得你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亚瑟楞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回复了之前那种平静的，甚至带有一丝嘲弄的表情：“你倒说说，怎么复杂了？”
　　“你看他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寻求些什么……但是我也说不上来，好像……好像……”青年挠挠头，竟一时语塞。
　　此时安东尼奥回来了，他揉了揉罗维诺的头发，有些宠溺地说道：“叫你平常多读些书吧，一到要形容的时候就……啊啊啊痛痛痛。”
　　亚瑟看着面前两个人，不禁心生羡慕之情。恋人之间大概就是这样的，再无聊的事情，都能变成打打闹闹的理由，让旁人看了笑出声来。
　　“说起来我打赌赢了，我就说他是gay吧，今天你做晚饭，盘子也一并洗了。”
　　“……就算我赢这些也本来就是我做吧……”
　　后来亚瑟才知道，罗维诺是本地人，而安东尼奥却不是。这个黑皮的热血青年，为了他的爱人，毅然放弃了家乡，“因为根本没办法割舍罗维诺啊。”他憨憨地笑着。而罗维诺看起来虽然恃宠而骄，却也是个为了让家人接受安东尼奥煞费苦心的人。
　　竟然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走到了最后，反观自己，亚瑟的心里却生出一些苦涩来。
　　他们就这样一直吵吵闹闹的，每次到最后都是安东尼奥缴械投降。亚瑟突然就很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给他们，那种不吐不快的冲动，让他身上原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消失了。
　　他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浴室的水声，确定里面的人的确在洗澡，并且听不到外面的谈话之后才开口说道：“弗朗西斯他……和我之前的情人同名。”
　　罗维诺率先扮演起侦探的角色：“你因为忘不了之前的情人，所以刻意找了一个同名的？这样很他妈的过分啊你这个英国佬。”他一瞬间觉得全身正义的血液都往头上涌，挥舞拳头打算好好招呼一下亚瑟。
　　“你冷静啊！”安东尼奥从背后抱住罗维诺，而后者的双腿还在空中飞舞。
　　亚瑟在确认自己还在安全范围内之后，飞快地道出实情：“是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他把我接到家里去，然后他就邀请我一起来旅行了。同名完全是个巧合！”
　　对面两个人一瞬间都愣住了，似乎无法理解之间的逻辑。安东尼奥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亚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似乎害怕一犹豫自己就会修改答案似的。
　　“你确定？”
　　“恩。”
　　“真的？”
　　“难道你要我回答‘是’你才满意吗？”亚瑟叹了口气，“我不会就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只是他老在我眼前晃，让我不得不想起以前的事情，这点让我觉得很麻烦。”
　　“最好这样，只是因为名字一样你就喜欢他的话，就太逊了。”罗维诺拍拍手掌，“别把无辜的人也拖下水啊。”
　　亚瑟苦笑说：“那又有谁把我救上岸呢？”

　　为了表示答谢之情，安东尼奥热情地邀请他们留宿并享用晚餐。穷游的两位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试试我们大区最好的红酒。”主人说着，动作熟练地将红色的液体倒入众人的杯中。
　　弗朗西斯小酌一口，感慨道：“口感很好啊，都让我想起家乡的酒了。”
　　晚餐就由这瓶红酒带来的好气氛中开始了。
　　“所以你们才认识不久啊？”安东尼奥感叹道，“真是命运的安排啊。”
　　弗朗西斯笑道：“而且我和他前任女朋友还同名。”
　　正在喝番茄汤（安东尼奥特制）的罗维诺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弗朗西斯，又看了看亚瑟，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安东尼奥见状赶忙抚起他的背。
　　“哈哈哈，很巧吧，我也这么觉得！”
　　“不我是说他怎么可能有女……”眼看着罗维诺就要说出真相，安东尼奥急忙用纸巾给他擦嘴，并不停地使眼色：“喝汤小心一点嘛……”
　　平时罗维诺虽然有些神经大条，在接到暗示之后倒也知道收敛，只是因为实在咳得太厉害，眼睛里都冒出水来。
　　亚瑟在一旁自斟自饮，默默无言。渐渐眼神开始游离起来。
　　为什么说我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我终究还是在把他当做原来的弗朗西斯来看待吗？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依然想要接近，尤其是今天他打喷嚏的时候，心里不是不紧张的……是朋友吗？还是单纯地想要找一个影子呢？越这么想，亚瑟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卑鄙，不禁又多喝了几口。
　　因为太过安静，众人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严重的地步。他先是微微笑起来，然后突然就哭了，他用平常绝不会用的类似于撒娇的语气说：“我好难受……为什么啊……”
　　“糟糕，明显又醉了。”
　　“又？”余下两人齐声问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醉得像烂泥，我问不出他在哪儿，只能把他背回家。”
　　“……弗朗西斯你胆子也太大了。”
　　“我又不是女人，他又不会对我怎么样。”
　　余下两人对视一眼——就因为不是女人，你的处境才更危险啊弗朗西斯。
　　此时的亚瑟在酒精的作用下简直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嘴里不停絮絮叨叨，也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说到兴起处，嗓门立刻提高一个八度。大概是因为太热了，他作势要脱衣服。
　　“法国佬，不好，你快跑！”罗维诺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句。
　　“啊？”还被蒙在鼓里的弗朗西斯条件反射似的反问了一声，但也顾不得许多。他将亚瑟的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脖子，而自己搂住了他的腰，想要往卧室走去：“现在最好就是让他睡着，否则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来。”
　　醉鬼一被搂住腰，竟然意外地安静下来，叽里呱啦的语言变成了低声啜泣：“弗朗西斯……”
　　“嗯。”
　　听到这样一声应答，亚瑟微微睁开眼，他看到搂着他的人是之前的爱人，对，一定是他。每次自己喝醉也是他这样照顾他的。但是他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
　　不，不是他……他不会再回来了。他说过，不想再见面了。
　　这次照顾他的人，只是一个有着相同名字的人而已，只是自己那么自私，才想要继续这个只能骗到自己的谎话。
　　那个人把他轻轻放在床上。
　　“……弗朗西斯啊……”
　　“嗯我在呢。”
　　“对不起。”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