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苏佳霖

3、不去梵蒂冈看卡拉瓦乔就是耍流氓

　　两人现在正在梵/蒂/冈博物馆，站在卡拉瓦乔的《基督下葬》油画前听着语音导览。他们只租借了一个机器，一副耳机将两人串联起来。
　　室内阴暗，只有画作被灯光照亮。
　　亚瑟努着嘴，双手插着口袋，看着四处的游人，无所事事。弗朗西斯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幅画作看，似乎要将整幅作品扫描到脑子里去一般。时不时低头在随身的小本子上飞速记上几笔。
　　亚瑟侧身瞥了一眼，嘲笑道：“像你这种逛博物馆还做笔记的人真的是越来越少了啊。”
　　“艺术啊。”弗朗西斯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这样语气不知为何突然激怒了他，以前有个人也说出了同样的话。其实这句话本身并无任何问题，但在亚瑟看来，却让他和那个弗朗西斯之前有了隔阂。陷入恋爱陷阱的人往往都是这样，深深害怕和对方再也无法拥有共同语言。为此，亚瑟甚至逼着自己查阅了很多资料。他仍然记得彻夜啃着那些画作背景的时光，终于他第一次能够在弗朗西斯面前侃侃而谈，那种胜利感和满足感曾充盈了他整个胸腔。
　　他在通过各个方式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的品味，了解他的方方面面。不，了解还不够，还要融入，还要把他的喜好变成自己的喜好。最好能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眼睛去听，用你的手去触碰。想完完全全变成你，才能将心中的不安消除。当时的亚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喜欢着。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要笑死人了。
　　“难道这也是你旅行清单的一部分吗？”亚瑟想，“记下某些画的背景？有这必要？”
　　“因为她喜欢啊。”他突然很温暖地对他笑了下：“我知道你对这些可能没兴趣，不过看看也没坏处不是吗？”
　　这笑容刺痛了他：“我情愿在广场上挺尸一天，再找个陌生人调调情。”
　　“容易出事。”
　　“你管我。”
　　弗朗西斯很耐心地说道：“你现在跟着我出来，我当然要管你。”他用笔指着那幅画想要解释给亚瑟听，但是笔却滑了下去。他蹲下身，不小心拽掉了亚瑟的耳机，掉在地上。
　　这下可解放了，亚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就像被卸下了缰绳的马一般自由。
　　弗朗西斯却不依不挠，他追上前去，又将耳机塞回亚瑟的耳朵里：“亚瑟。”他用他略带鼻音的声音低唤道。
　　他手指触碰到对方的耳朵，竟让人觉得有些发痒。
　　该死，浑身上下这地方最碰不得。
　　“我知道拖你来博物馆有些强人所难，”弗朗西斯怕一只耳朵塞着耳机听不到，俯身贴住另一只耳朵道，“就算陪我行吗？”
　　——叫弗朗西斯的男人都是恶魔吗？
　　“啧，知道了。”亚瑟现在脑子有点乱，不耐烦地答应下来，只希望快点逃出这个姿势。
　　接下来的整个行程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全程只靠一副耳机紧紧相连。偶尔亚瑟扫到弗朗西斯欣赏画作的侧脸，微扬的面庞的确算是好看的。还长得有点像他……虽然嘴唇薄了些，鼻子的部分也不算那么相似……眼睛呢？眼睛……都是蓝色的！啊，虽然不是同一种蓝色，面前弗朗西斯的眼睛带一点绿……总而言之还是很像。
　　他摇摇头，我在想什么呢。
　　只不过是名字一样而已，竟然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找相同点，亚瑟科克兰你真是疯了。
　　“你很喜欢拉斐尔？”出博物馆的时候，亚瑟随口问道。
　　“他的圣母像真的很美。你呢？你有喜欢的吗？啊……我忘了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弗朗西斯有些惋惜地说道。
　　亚瑟一个转身，堵住弗朗西斯的去路，“别用那种看文盲的眼神看我，我是看够了。”
　　弗朗西斯沉吟了一下，轻声道：“艺术可没有什么‘看够了’这种说法。”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别将自己的想法妄加在别人身上。”
　　“好吧，算我错。”弗朗西斯举双手投降，“那总有你喜欢的吧？”
　　“没有。”
　　“啊？”
　　像是要故意惹对方生气一般，亚瑟轻蔑地说：“拿你喜欢的拉斐尔来说吧，美是美，但我总觉得它画的东西一碰就碎，不食人间烟火得太过分就会像梦一样蠢。”
　　“米开朗基罗呢？”
　　“太有力看起来就粗野。”
　　“你很难伺候，难道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去感受那些好的东西吗？你女朋友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和你分手的吧？”
　　“首先，请你不要对我私人的生活妄加猜测。再者，你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李奥纳多达芬奇。”
　　弗朗西斯吁一口气，拍了拍年轻人的肩:”你看，我们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嘛。”
　　“你可别误会。”亚瑟扯出一个狞笑，“因为他可是个同／性／恋。”
　　“……”
　　“你反同？”
　　“也不是。”他沉吟一下，“我只是觉得，上帝创造了男人和女人，就应该有他的道理。”
　　“哦是哦。”亚瑟轻松地说道，“他老人家不仅创造了男人和女人，还创造了该死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