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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为什么明知酒量不好还要喝酒 ...

  •   弗朗西斯打开大门,放下旅行箱,张开双臂,准备被克洛艾扑个满怀。小女孩听到开门声,倏地站起来,脸上写满了喜悦和兴奋,她奔跑着,双马尾在风中愉快地翻飞。弗朗西斯蹲下身来,好接住这可爱的小姑娘,一切都和他设想的一模一样。

      除了……

      弗朗西斯只觉得耳边掠过一阵风,克洛艾绕过了他,直接扑到他身后那个人这件事情之外。

      他站起身来……安慰自己道,嗯,至少百分之九十二和设想是一样的。

      “亚瑟!”小女孩的脸因为兴奋红扑扑的,“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啊……”亚瑟显然不太适应这么热情的招呼方式,右手抬起又放下,犹豫着要不要摸摸她的头已示亲近。他最终也只是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克洛艾的脑袋上,没想到她更紧地抱住了他。

      一旁的弗朗西斯看到这么美好的一幕,简直要迎风流泪了。

      好像……我才是正牌爸爸啊。

      他扯着嘴角走过去,拍拍克洛艾的肩,蹲下身来:“漂亮的小姑娘见到爸爸也不表示一下?”说着将脸凑过去,期待似的闭上了眼睛。

      克洛艾看看弗朗西斯,又看了看亚瑟,见到后者点了点头,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在爸爸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弗朗西斯像是受到了天大的鼓舞,拉着女儿恨不得现场就跳上一曲华尔兹。

      亚瑟看着他们,感觉到久违的家的温暖。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容忍自己介入到这样的生活中去。他给自己设下了一个期限,明天必须离开。他要去一个没有弗朗西斯的世界,那里或许没有他贪恋的、依赖的温柔,但至少,他不必再被自己的犯罪感折磨得寝食难安。

      因为有了终点,每一分钟他都觉得倍加珍惜,他想就那样看着弗朗西斯一整天,好把他的样子完完全全地刻在心里。

      中午三人一同用了午餐。克洛艾执意要和亚瑟坐在同一边,那亲热的样子看得坐在另一边的正牌爸爸艳羡不已。她的个子小小,椅子太高,便晃荡着双脚,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亚瑟在一旁浅笑地听着,突然希望这一刻能静止,永远享受这份美好。

      “下午想去哪儿玩?我可以带你去!”小女孩挺起胸脯自告奋勇地充当导游的角色。

      “克洛艾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

      “想不想知道你爸爸以前的事情?不如我们去看看他上学的地方吧!”

      “哇,亚瑟,你可别在我女儿面前拆我台面啊!”弗朗西斯有些夸张地叫起来。

      听到拆爸爸台面,小姑娘像个小恶魔似的笑起来,大声叫道:“想——!”说着溜下座位,向房间跑去:“我去换衣服,我们一会儿就走!”

      餐桌上只留下两个人,亚瑟慢悠悠地继续享用午餐,那是弗朗西斯亲自下厨的得意之作,他必须承认,菜肴卖相精致,然而他不知道为什么,味同嚼蜡。

      “谢谢。”弗朗西斯认真感谢道。

      “我什么也没做。”他用餐巾擦擦嘴,“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肯为克洛艾来这儿,还提出要让她看看我的过去。”弗朗西斯笑道,“她也总算能对我有个了解。”

      不,我远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我来这儿是为了能继续留在你身边,来看看你生活的城市。我是个自私的人。

      “波诺伏瓦先生。”他如同自我惩罚般冷笑着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太自以为是了。”

      那天下午,三人沿着弗朗西斯的生命轨迹走了一遭。他所读的小学已经被废弃,房子外缠绕着藤蔓,有些破败。克洛艾凑近那些植物企图辨认出一些在百科图鉴上看到的种类,好在两个大人面前风光一把。而弗朗西斯什么都没说,他的眼睛轻柔地爱抚过每一片砖瓦,每一寸土地。

      亚瑟远远地望着他们,望着他。

      这是陷入回忆的弗朗西斯。

      接着他们去了他的初中,弗朗西斯突然有些羞涩起来,左顾右盼不愿意进校门。在克洛艾再三的逼问下,他才说那个时候因为长得太眉清目秀,被好多人认成女孩子,所以在初中的时候留下了尴尬的回忆。克洛艾咯咯咯地笑起来,弯下腰来捂着肚子。

      亚瑟远远地望着他们,望着他。

      这是表情尴尬的弗朗西斯。

      然后他们去了他的高中,弗朗西斯惊喜地发现,学生时代自己创办的报纸如今依旧活跃着。走廊的墙壁上展示着第一期、第十期和第一百期的报纸。弗朗西斯得意洋洋地指着第一期上创办人的合影,克洛艾有些别扭地评价道,想不到爸爸还挺厉害的嘛。

      亚瑟远远地望着他们,望着他。

      这是表情骄傲的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所读的大学远在另一个城市,三人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来,听弗朗西斯说他如何遇到他妻子的事情。这次克洛艾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在关键处提上几个问题。

      亚瑟远远地望着他们,望着他。

      这是陷入爱河的弗朗西斯。

      他能记得弗朗西斯每个表情,他的眼角眉梢因为诉说而生动耀眼,然而他的过去,没有一处是自己参与过的。

      一天的旅程就这样结束了,亚瑟没有领略这座城市的名胜古迹,只是前往了几个再平凡不过的角落,但他却觉得心里已经被塞满了,甚至快变成有棱角的固体,刺痛他。亚瑟觉得,他越是感受着弗朗西斯的过去,他越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也想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印记,而不是只是一段过往。

      ……过往,不对,都没有开始,哪来的过往。亚瑟悲哀地想着。这次旅行的原本目的是看一眼,也便断了念想,却事与愿违越陷越深。在这矛盾间,亚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需要什么来麻痹自己,至少熬过这天,明天就回去,一切都重新开始。

      晚上,弗朗西斯哄着克洛艾睡着。经过这次的“冒险”,克洛艾似乎对弗朗西斯萌生了一种崇拜之情,弗朗西斯也第一次感觉到了做父亲的自豪感。他最后在女儿额头上落下一吻,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从房里退了出来。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个端着玻璃杯傻笑的亚瑟。

      “你……又喝酒了?”

      “你买了酒还不允许别人喝呀?”他笑嘻嘻地站起来,走近弗朗西斯,把头埋在对方胸口嗔笑道“小气鬼!”

      “我不是这个意思。”弗朗西斯顺过亚瑟手上摇摇欲坠的杯子,努力扶着他,“本来就是用来招待你的,只是你酒量不好……”

      “你走开!”亚瑟醉眼朦胧地呵斥道。他的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一股怒气,“我还用不着你照顾。”他一边说着,一边夺回了酒杯,“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的温柔不要钱是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发誓他并不是故意这么歇斯底里的,只是控制不住。

      弗朗西斯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然而换来的是更疯狂的咒骂:“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照顾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他说着拉住弗朗西斯的领口,指着自己低声说:“你明知道我是个同性恋,还对我这么好,是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我从没有想过要戏弄你,我尊重你,包括照顾你,也是因为……”弗朗西斯还来不及为自己争辩完,亚瑟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原本用来麻痹自己的酒精却出乎意料地变成一种催化剂,让自己的感情无限量地膨胀。不,别说,他的脑子警铃大作,可是不说他觉得自己就要炸开了:“真可笑,我他/妈又喜欢上一个叫弗朗西斯的人,这样你满意了吧!”

      弗朗西斯瞪大了眼睛看着喘着粗气的亚瑟,“你……说什么?”

      “我说……我……”亚瑟突然低下了头,他为刚才说的一句话后悔不已,明明一切都可以在明天结束的,自己却又玩火般地挖了一个大坑。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失去了语言的组织能力,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凭着少年人横冲直撞的血气方刚,他凑近弗朗西斯,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一点也不缠绵,疯狂而绝望,带着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又仿佛某种远古的仪式般虔诚。他满身酒气,像只小兽一样,疯狂地啃咬着对方的嘴唇。弗朗西斯完全怔在原地,也不推开他,脑子一片空白。

      “现在你明白了吗?”亚瑟推开他说道。

      “……你醉得厉害。”弗朗西斯压低声音用气声说。他乱得厉害,甚至无暇孤寂自己满是鲜血的嘴唇。

      “不,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的感情。”

      克洛艾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看到爸爸在阳台上抽烟,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字迹潦草,还有多处被修改的痕迹。

      波诺伏瓦先生:
      我很抱歉我昨天晚上的过激行为,请你只管当作发疯,反正我酒品差,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听我一句劝,以后再在路上碰到醉鬼,别同情心泛滥,免得把自己卷进什么麻烦里。
      放心,我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了。而你,对我来说,会成为另一段过往。
      好好照顾克洛艾。江湖不见。

      亚瑟柯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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