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孤灯》岁寒酒暖

14、第 14 章

　　前面人声嘈杂，一大圈人将窄窄的巷口堵得水泄不通，薛不逢正好奇，却看见沈千度饶有兴致的脸。
　　“这下终于有了件有意思的事了。”仙君大人摇着扇子，迫不及待地说道。
　　“什么？”
　　“捉妖啊。”
　　这凤临之地，物产丰饶，有一户从祖上就开始做茶叶买卖的宋家，也算是凤临大户。生意是越做越大，只是人丁寥寥，宋家老爷又去得早，生意全靠少爷一人打点，前几年八抬大轿迎娶了正房夫人倒也恩爱。只可惜福祚衰薄，一直没有子息。前些日子娶了一房小妾，本想着为偌大宋家添添人丁，不想宋家少爷的身体却突然败了下去，凤临地方小，一点风声闹得人尽皆知，都说是这小妾恐怕是只妖精，专克宋家少爷。那小妾受不住风言风语，几个月前在夜里吞金而死，住的地方阴阴森森更是没人敢去了。据说有巡夜的家丁壮着胆子经过时正看见有衣着鲜丽的女子久久徘徊在那个地方。这么一闹，老太太更是吓得早已请了好几个和尚道士来宅子里一通念经做法，无奈总是不得驱散，宋公子的病情也是每况愈下，情急之下，宋府不得不张榜请人捉妖。
　　寻常人听见妖魔出没唯恐避之不及，唯独沈千度一脸掩饰不住的期待，拉住薛不逢就跟着宋府的人走。
　　“你、你会捉妖？”薛不逢一脸不可置信，悄悄和他咬耳朵。
　　“自然不会。”仙君大人向来养尊处优，哪里做过这些。“宋家的伙食想来是不错的，当然要去凑个热闹。”沈千度轻咬合着的扇子，心中原是打着这么个算盘。暖香阁百味楼都早早已经尝过，这下正好去宋府换换口味。
　　“二位请往这边走，不远就是了。”宋府小厮恭恭敬敬地说着，尽职尽责在前面引路，半点不曾听见二人的对话。
　　穿过嘈杂喧闹的小街巷陌，再走不久果然便到了宋府。大归大，踏了进门，只觉满目空空落落，白白有一副宏伟的架子，庭院之中不过几名家丁做着寻常洒扫的活。那小厮甫一进院便通报了管家，管家是个约摸知非之年的老翁。他二人在正厅候了一会，不多时，只见管家扶了一名锦衣华美的年轻妇人缓缓步出。
　　“宋夫人。”
　　宋夫人脸上露出些许疲惫的神色，想来是为了这偌大家业多有劳损。“府上的事想必二位也有了了解，这妖物出没不定，多半是在子时。到时候还得劳烦二位高人了。”
　　这一声高人叫的沈千度新鲜不已跃跃欲试，表面上却还装着正经的样子谦虚推诿了一番，直到听到管家为他们安排好了满满一桌好菜时才住了口，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宋夫人也不多留，遣了管家带他们去看看收拾好的客房。
　　雕花的走廊迂回又冗长，三人陆续穿过，只觉背心处冷风袭来，暑天里竟带着些许凉意。薛不逢余光里正瞥见一株不知为何的房前一株花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朵朵盛放的花枝像是随风舞动的红裙，为苍翠青碧的院落破了几分热闹浓烈的色彩。
　　“那是……”
　　“哦，那是少爷前些年花了功夫栽回来的佛桑花，少爷夫人都喜欢得紧，我们做下人的也就对它照顾些。”
　　“说起来是照顾些，想必也是花了不少精力去打理。扶桑喜湿热，不能缺水，也不能受涝，又要求肥土充裕，总之工序复杂就是了。”沈千度若有所思地插嘴道。
　　“除了日常园艺粗活的家丁外，还会有专门照看它的丫鬟。”管家回答得不卑不亢，脚下仍是稳稳地走着，就连话锋突转也不曾变动语调，“这间客房是为沈公子准备的，里面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薛公子再随我来。”
　　不曾想两人住处原是隔得那么远。薛不逢停了步子，转过身来委委屈屈地看着沈千度。目光闪烁，流露出小兽一般受伤的表情——简直和昨天晚上扮可怜的表情如出一辙。
　　无、无耻！难不成又想要一起睡觉不成？仙君大人气得跳脚，这轻薄别人吃尽豆腐的事他可干了不少，怎么这一次倒转了个个儿？好歹也应该抢回主动权啊！做了这个打算，沈千度一敲扇子轻咳一声，张口道：“有劳宋管家了，只不过，我们只要一间客房就足够了。”话一出口，看见薛不逢终于如愿的脸又想气得咬自己的舌头——怎么又不明不白遂了那人的意……这回还是自愿的。
　　管家一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二人好几遍，半晌，终于回答道：“既如此，那便委屈沈公子薛公子两位高人了。”
　　“不委屈不委屈。”不委屈才怪，沈千度腹诽。
　　“一会儿就会有下人送来饭菜，夜里府上的事就拜托二位了，若是能为少爷夫人根除了这心上的顽疾，全府上下自当感激不尽，在下必回双手奉上酬金。”
　　沈千度从来不担心钱这回事，下凡之前让凤栖从财神处讨了个聚宝袋，金银财宝用之不竭，此刻，他也就装得像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义士一般洒脱挥手道：“好说好说。”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管家抱抱拳，突然咳了一声，声音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咳咳……二位好生休息，晚上……不会有人打扰的。只是别忘了正事就好。”话音刚落便转身告辞，甚至越走越急，像是在躲开什么一样。
　　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打扰？别忘了正经事？他到底误会了些什么。沈千度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将还愣在那里的薛不逢抛在脑后，转身进了屋子。
　　……去看看床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