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孤灯》岁寒酒暖

12、第 12 章

　　半带肯定又半是迟疑的叫出了这个名字，脚下已经是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过去。那人却闻声一僵，停了脚步。
　　越是走得近，越是能够看清他疏疏淡淡的眉眼，是了，准定是他是没错。沈千度这样想着，心中莫名就生出几分轻松的感觉。“喂，你怎么在这里？”他甚至已经在心中想好了要怎样回答他。“也对，本仙君生的好看，美人思念甚切专程来找我也在情理之中。”
　　仍旧是一如往昔的调笑，这次却没有得到一如往昔的回答。
　　“找到了……”好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伟大的事一样，声音中却透露着陌生的古怪，“只是……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识我？”
　　吓！眼前这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竟然开口说不认识，沈千度有些愣住。
　　但仙君大人不愧是仙君大人，稍稍冷静片刻，马上就了然了。面前这个人，除了容貌的巧合，上上下下就再不像薛不逢了。身上的衣衫带着一种灰扑扑的风尘，声音粗粗哑哑，下巴上还有一圈青色的胡茬，这样邋邋遢遢的男人，怎么会是那个认认真真地老实人。
　　他是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原来还有长相完全一样，却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想到这里，他也不禁觉得好笑。那个笨蛋，定然正在九重天界之上浇浇花，又或者看看书，怎么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再说，就连性格也是完全不一样嘛。那人总是一脸安安顺顺，什么都听什么都受着，绝对不是——眼前这个黏糊糊小跟班的样子。
　　沈千度往东，他就往东，沈千度向北，他就向北，沈千度停下脚步，他也就驻足。
　　“喂喂喂，你干嘛老是跟着我。”仙君大人有些不耐烦。
　　“当然是我喜欢你啊。”他眨着眼睛，看起来相当坦诚，说的也是相当自然。
　　沈千度咬牙道：“按照你所说的，我们两个是不认识的对吧。”
　　“对的。”他认真地点点头，“但我一见着你，就觉得是喜欢你的。”
　　怦怦。
　　明明知道不是一个人，顶着那张习惯了的认真严肃老老实实的脸，怎么说起无赖又不着调的情话的时候……怎么就让仙君大人有了那么一瞬的恍神，那么一瞬的语塞。
　　打住，打住。这一套油腔滑调的说辞可向来是沈千度的专长，怎么也不该着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凡人的道吧。
　　“我也是喜欢你的。”自然而然的，对着这张酷似薛不逢的脸，他摇摇扇子就这么脱口而出，“今夜月光那么好，不如去喝酒？”怕什么，就算吃饱喝足吃亏的也绝对不会是他，至于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奇怪的人，喝喝酒说说话也无妨——反正他一个人也是无聊得慌。

　　沈千度原本是以为借着喝酒能问出点什么，没想到除了那句喜欢，其余答案变成了清一色的不知道。
　　“你叫什么？”
　　“不知道。”
　　“家在哪里？”
　　“不知道。”
　　“为什么要找我？”
　　还是摇摇头。借着小酒馆里暖黄的光，沈千度仔仔细细打量着正襟危坐的人，目光清澈神色泰然，看不出半分作伪，不禁有些头疼。感情他是捡了个麻烦。
　　热腾腾的小炒牛肉，一小碟花生米下酒，这人像是饿了，虽然样子脏兮兮又狼狈，吃饭的动作却十分规矩，沉默无声地咀嚼着，沈千度心中微动，抬手又叫了两个小菜。
　　“那你以后去哪里？”
　　听到问话，他突然停下来，一边腮由于吃饭还微微地鼓着，他却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找到你了，我不会再走的。”
　　没头没尾，不可理喻。这个想法只是在沈千度脑中闪过，却又在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睛后很快消失不见。他暗暗叹了口气。算了，拖油瓶就拖油瓶吧，权当在人间行善积德了。
　　“刚刚的那个巷子，你是不是……把我认成别人？”这句话问的是小心翼翼，目光灼灼，等待着他的答案。
　　“哦，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狠不起来，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脸，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是很痛苦的吧。就像……就像怀虚。他只好随口说道：“你叫薛不逢，是我沈千度的朋友，只不过你忘记了。”反正这个人什么也不知道，惟自己是从，不如就叫了这个名字，权当他是天上那个笨蛋。
　　“薛……不逢？”
　　“嗯。”
　　薛不逢把这个名字颠来倒去念了好几遍，突然说道，“从此山水不相逢，这个名字不好。”
　　“是么，我倒是觉得明明是不远山水也相逢。挺好的。”
　　自君别后，山长水阔，不远迢迢，相聚相逢。
　　原本以为，这个笨蛋喝了酒会侃侃而谈，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叨叨说个不停。“你以前啊，特别笨，虽然现在的样子也没有聪明多少。”
　　薛不逢脸色尴尬，手一僵。
　　“总是一副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模样，总是让人想欺负。第一次见到你，嗝。”好像喝的有点多了，但是意识还是清晰的，清晰到连过往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我当时问你，‘是哪家的小公子，跑来这里看花’而你傻愣愣地看着我，中规中矩地抱拳回答，我那时候就觉得……”
　　觉得什么？心中也仿佛有个声音急切的问着自己。
　　“当然是觉得……你好欺负啊。”仅仅是这样而已。
　　“欺负归欺负，我们应该算的上是特别好的朋友。所以那个时候你见到我，也许不是那种喜欢，而是这样朋友一样的喜欢，你懂了吗？”
　　“嗯。”薛不逢乖顺的点点头，是听懂了。
　　沈千度自己也不排斥这样一种说法，相反，笑眯眯地抿了口酒，对自己的说辞相当满意。“小美人，”仙君大人眯着眼像只狡猾的狐狸，腆着脸凑了上去，贴着薛不逢耳根轻轻地说道，“我也喜欢你。”
　　朋友一样的喜欢。沈千度喜欢薛不逢。
　　仿佛是引燃了一把小小的火苗，薛不逢的脸突然腾地变红，被一口辛辣的酒呛到，目光微微闪动，肇事者沈千度却支着下巴乐不可支地看着。
　　怦怦。
　　面前这个人明明说过了是朋友一样的喜欢，可是薛不逢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猝不及防，感受到胸腔中一下比一下剧烈的跳动。他虽然什么都忘记了，可是他不傻。冥冥之中，他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是有故事的。
　　“美人你直勾勾地盯着我干嘛？”
　　“啊？”明明没有。
　　“小二备好了两间上房还有热水，我们得去洗个澡了。”
　　“我、我们？”薛不逢嗔目结舌。
　　“我可以当美人你是在邀请我一起洗吗？”
　　“……”不、不能。
　　“那我就……恭敬不如——诶诶走那么快干嘛？”

作者有话说

　　乱洒狗血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