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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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烜和一名青衣婢女慢慢的走在回府的路上，他没雇什么马车轿子之类，完全是凭着两条腿在往回走。一是他觉得是时候减减满身的肥肉了，二是他现在也没钱雇。至于什么左相府脸面之类的问题，完全不用考虑，从只把他这个名不转经传的嫡子派往右相府参加寿宴就能看出，这一次左相的行为显然就是敷衍……
正当公孙烜边走边思索之时，一黑衣壮汉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孙少爷，我们主子请您进一步说话。”
黑衣壮汉面无表情的开口，一手平伸，指向身侧一个鲜有人至的狭小巷子。
公孙烜眯了眯几乎被肥肉挤没的眼睛，看了眼巷子。
“进一步说话？你主子是？”
“主子说您去了就知道。”
“我若不去呢？”
“主子说，您若想在这里解决也不是不行，只要您不计较脸面问题。”黑衣壮汉平板的回道。
公孙烜讥诮的微扯了下嘴角，只不过因为脸上的肥肉太多，也少有人能看出他表情的意思。“好，等我先与我的侍女说几句。”
黑衣壮汉并未阻拦，垂手立于道旁等候。
公孙烜走近青衣女婢，开口道：“青岚，你不用跟我过去了，现回去替我转告苏夫人一句话。”公孙烜顿了顿，抬头看向傍晚天边的赤色云霞，火焰般的颜色似乎也染进了他茶色的瞳眸中。
“一个赌徒若想获利，在必要时就该下决心投注，冷眼旁观虽然不会输…但盆满钵丰这种好事，也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公孙烜说完，转身，肥硕的身影竟让人看出了一种决然的味道。
青岚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进巷口的黑暗，也未多做停留，运起轻功就赶回了左相府。
相府内院，一锦衣华服的妇人端坐院落纳凉,此人正是左相嫡妻——苏妍，虽年近不惑，却风韵犹存，身旁两名侍婢小心的为她打着扇子。
青岚未经通报就直接走了过去，苏妍也不以为意，待她行过礼后问道：“让你时刻跟着烜儿，怎么就你一个？”
青岚恭敬道：“烜少爷他让婢子提前回来告知夫人……”青岚说到此处忽然顿了顿，微抬眼看向苏妍。
苏妍会意，挥退左右：“说吧。”
青岚遂一五一十的把公孙烜回府所遇之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并把公孙烜让她所带之话也一字不漏的复述了。
苏妍听后倒是微微的笑开了，笑容意味不明：“哦？赌徒？！他以为…我主动把他过继来就是个赌徒了吗？”说完，不紧不慢的抚了抚无一丝褶皱的宽大衣袖。
青岚静立着，未置一语。苏妍似乎也没想着能听到什么看法，接着道：“不过，倒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既然他让你回来，看来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件事……成全他也无妨。”苏妍说完忽然起身，道：“你去备车，我换件衣服。”
青岚诧异的微抬头，看来苏夫人是准备亲自去，不过这换件衣服再坐着马车到那，虽然路程很短，但恐怕还是赶不及救少爷。
“夫人，您……”青岚不知如何开口，“要不要先派人前去…”
苏妍挥手打断了青岚的话，她知道她要说什么：“不急，这点时间他还是等得了的，要是等不及我也不用去救他了。”
青岚有些不解，但还是忠实地履行了苏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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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的茶馆酒肆可以说是各种奇闻异事、八卦谈资的集中地，最近两天又是多了个让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说这左相府里一向不被人重视的嫡子，前几天被京都府尹的小儿子许堪给打了，不过这倒没什么新鲜的，毕竟大家族里不受重视的子弟被人欺负那是常有的事，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当时听到侍女报信的苏夫人竟然亲自坐车赶了过去，看到公孙烜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一脸的心疼，并当时就放下狠话：此事绝不会善了！
果然，这两天府尹的家底被人查了个底朝天，腌脏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不过这也难怪，现在这世道好官没有几个，这也不过是为整治他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府尹老爷这两天可没少跑腿，四处打点人情，还带着儿子亲自上左相府赔不是，这才终于熄了苏夫人的怒火，不过，据传许家这次闹得的可真是伤到了筋骨……
最后人们总结，这位公孙烜公子可真是咸鱼翻身了，毕竟他的亲娘也只是个粗使婢女，即使生了他也没有被提高位份，后来意外身亡，他就被过继到了苏夫人这位嫡妻名下，要知道这位苏夫人可不得了，虽然一直无所出，但人家可是燕国的实权人物北静王的嫡女，所以无论如何，她的地位在左相府一直是稳稳当当的。现在看苏夫人这么在意这个儿子，那这位烜公子以后要继承家业也不是不可能了。
此时的左相府内，公孙烜正呼哧呼哧的打着一套拳，身材肥硕的他已是汗流浃背，脸上还带着明显的青紫痕迹。
青岚从远处走来，拿着个被水浸过的帕子，恭敬的递给公孙烜道：“少爷，已经一个时辰了，可以休息一下了。”
公孙烜接过帕子，嗯了一声，擦了擦满脸的汗，找了个树荫随意坐了下来。
回想起几天前的事，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那个女人竟帮他做到了这个地步。那时许堪在回府的路上堵他，一看就是想修理他一顿，而且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他觉得还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为好，所以才会让会武的青岚先走带话给苏夫人。那时他也不知道苏夫人会怎么帮他，只是先用话和许堪周旋着，后来实在拖不住了才被揍了几下，虽然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最后没想到等来的是苏夫人的亲自到场……
他还记得事情解决之后，在回府的马车上。
那时苏夫人不紧不慢的对他说：“还记得我刚把你过继来时说的话吗？”
他沉默了会儿，回道：“好好表现，我不会亏待你。”那时他才恍然悟到，怪不得他被过继来之后她就一直没管他，看来这些时间是在考量他的价值。
苏夫人笑了笑：“烜儿表现的很好……这两天我会给你物色两个师傅，文武方面可都不能落下，你是左相府的嫡子，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公孙烜从记忆中回神，也没什么感激的意思，他明白这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至于许堪……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神色中满是阴沉，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就放过他，他一向是个耐心十足且睚眦必报的人
公孙烜看了看当空热度不减的太阳，端起青岚刚送来的冰镇酸梅汤猛灌了几口，又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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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府。
右相祁衍看着手上的文书皱眉不已，叹了口气，闭目思索起来。这几年的平定边患对国力已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现在盐铁矿山什么的又被他们弄成了官营，先不说是不是与民争利的问题，单这以后要造成的一系列影响就让人头痛不已……这要真是公孙典对这群官吏放任的结果的话，那就已经不是不择手段的问题了，弄不好就会落得个自掘坟墓的下场。
祁衍正思索之际，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是释儿吗？”
“是我。”
“进来吧。”
刘释捧了一落折子走了进来。“这是左相让人送过来的。”
祁衍随意瞥了一眼，道：“放那吧，待会儿再看。”
刘释略带兴味的挑起一侧嘴角：“难得左相会对这种东西松手，姐夫就这么不感兴趣吗？”
祁衍似乎微叹了口气，道：“其实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就没怎么理过朝政，早朝大都是我和左相主持，奏折也是我和他一起批阅，而皇上一般就盖个章……其实我得庆幸，还好皇上没有连这种事都推辞。
至于这些奏折，在我回来当天，公孙典就分了一半给我，一是这种明面上的事是他没必要扯破脸跟我争，二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奏折已经越来越没什么实质内容，不是歌功颂德一片大好，就是长篇累牍不知所云。要说谁真有什么想法，也从不敢或者说不想写在这些奏折里，毕竟这些东西指不定都被谁看到，既然写完没用，甚至是害了自己，有几个还愿意写？”
刘释会意的点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也未再提折子的事。“上次那位找人给您献舞的张沛张侍郎，最近来的倒是挺勤，看来他不攀上姐夫您这个高枝儿是不罢休了。”
祁衍揉了揉额角，端起旁边的茶浅啜了一口。“他是公孙典的人”
“左相？”刘释垂眸思索了一瞬，“看来不是个想站队的，倒是个想当奸细的。”刘释端起身旁的茶，右手捏着杯盖撇了撇上边的浮叶，忽然顿住，笑了开来。“怪不得上次他莫名其妙的找人给姐夫你献舞，我还说这是哪一出的美人计？原来献舞是假……借此进一步接近二皇子才是真的。”
祁衍未置可否，微眯的双眼遮住了其中翻滚的暗沉，静默了一会儿，说道：“公孙典此人……所图甚远。”
祁衍说完，起身走到窗前，举目望了望外面还算不错的天气，忽开口道：“小六又去哪玩去了？”
本是敛眉沉思的刘释听闻此言，挑眉道：“说是今天要去爬山，莲衣跟着她呢。对了，还把人户部尚书的儿子也拽去了。”
户部尚书……祁衍想了一瞬，是个身材微胖，逢人带笑，差不多墙头草一样的人物。至于他的儿子…倒没什么印象。
刘释微微笑了下，接着道：“那孩子叫段勍，今年九岁，跟他爹不大一样，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祁衍睨了他一眼：“难得你对什么人感兴趣，怎么？准备下手了吗？”
刘释嘴角的笑容不变，指尖沿着茶杯的边缘缓缓的摩挲着。“这种人，当然是越早下手越好……”
话说另一边,祁矞正拽着段勍爬山，此行是她这几天期盼已久的。
祁矞这孩子也挺个性的，明明小胳膊小腿累的不行了，还坚决不坐轿子。这座山上也有一些夫人小姐过来游玩，大多都雇个小轿子让轿夫抬着上山，而她偏偏不坐，还专挑一些不好走的路上山，用她的话说：这样爬山才有意思！
段勍无所谓的随她，最终也走走停停的到了山顶，不过这时间上也拖得够长的，直接从早上爬到了下午。祁矞那位名叫莲衣的侍女一直像隐形人一样，不远不近的缀在她们后面，一路上就没有说话，不过段勍从她走路的姿态看出，这人绝对是个练家子。至于段皓，也是和那名侍女一样，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俩身后。
几人到了山顶，一座不小的八角凉亭映入眼帘，亭东一巨石横卧，上刻‘茗心亭’三字。
“终于到了！”祁矞欢呼了一声，又冲着她的侍女道：“莲衣快把东西给我吧！”
莲衣也未多说，直接把包袱递给了她。
“段哥哥，快跟我来。”
祁矞直接带着她走到了凉亭的背后，段勍似乎听到了一点隐约的流水声，定睛一看，这里果然有一眼细泉，水流不急，却缓而不断，水质清澄如玉。
祁矞在包袱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大茶壶，冲着段勍眨了眨眼睛，笑容狡黠。
“我听人说，爬此山最不能错过的就是茗心亭后的山泉水了，这里的水质清冷香冽，柔甘净洁，拿来泡茶是最好不过的了！”祁矞一边在泉眼处接着水一边说道，“段哥哥，你要不要先尝一口？”
祁矞又翻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瓷茶杯，接了点泉水，递给段勍。
段勍看了眼杯中清澈透亮的泉水，慢慢饮尽，开口道：“确实甘冽。”
祁矞自己也接了一点喝，笑眯眯的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待接够了泉水，二人走回亭中，此时亭内已有了一两个歇息的游人，因此亭规模不小，所以并不显得拥挤，他们随意走到一处坐了下了。亭中备有茶碗茶杯，就连煎水的地方也有，只不过茶叶却要自备。
莲衣接过祁矞接好的泉水，自去煎水不说。
祁矞摆好自带的白瓷茶杯，又神神秘秘的在袖中掏了掏，拿出了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解开后是一个小巧的竹制茶荷，里面盛着一小撮茶叶。
“这是我爹爹新近得的茶，宝贝的很，他从来不让我喝。更可恶的是！他每次喝的时候还老馋我！所以这次我偷偷拿了一点～”祁矞得意的说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在唇边漾起，笑得就像一只偷吃了鱼儿的小猫。
段勍闻言捏起一小点儿茶叶放在鼻端闻了闻，似乎没什么不妥。
这时莲衣已经煎好了水，送了过来，见祁矞主动接过了茶壶，就又远远的站开了。
祁矞泡茶的手法很熟练，看来这种事没少做，等待的时间里，淡淡的茶香已经开始弥散开来。祁矞端起一杯泡好的茶，递给了段勍：“段哥哥，来尝尝吧！”
段勍接过茶杯，垂眸看去，杯中的茶汤色泽青碧，茶叶缓缓舒展沉浮，鼻端是满溢的清香。段勍用杯盖轻轻撇去浮叶，浅啜了一口。
祁矞睁着大大的猫眼看着她，显然是在等着她的评价。
段勍看了她一眼，又轻啜了一口，唇边慢慢浮起一丝笑意。“甚好，品后唇齿留香。”
祁矞惊讶的，不！是惊艳的看着她，段哥哥居然为了一杯茶笑了！虽然只是唇边微小的弧度，但却如雪晴初霁的第一缕阳光一般，蓦然的耀眼，让人的心都不由得跟着停了半刻。
“段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祁矞有些晃神的说道。
祁矞的目光不经意的撇到她手里端着的茶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神后愤愤的道：“爹爹真小气！这么好喝的茶都不让我尝尝，回去我一定要给他喝光！”
祁矞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小脸却突然皱了起来，看样子就差把茶给喷出来了，不过她还是顾忌着教养问题勉强咽了下去。“咳咳～莲衣，快给我杯水！”
段勍心中不禁莞尔，那种茶叶其实挺苦的，并不适合她这种爱吃甜食的小孩子喝，右相又故意不跟祁矞明说……看来，右相作为父亲还是挺自得其乐的……
祁矞喝了水，冲淡了嘴里的苦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鼓起腮帮子道：“我就知道！……我回去绝对不要理爹爹了！”
段勍看了看祁矞，又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道：“其实你刚刚喝的太急了，仔细品味的话，还是不错的，此茶滋味浓而醇厚，先苦而后甘，其中的苦味若是细品的话，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醇爽。”
祁矞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段勍，看她似乎没什么障碍的慢慢啜饮着，也不禁端起杯抿了一小口，结果还是皱着眉头放下了。“似乎有段哥哥你说的那种感觉，但我还是不喜欢！”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喜好，你若不喜也没什么。而且说不定，以后你也会接受这种味道。”段勍淡淡的说。
祁矞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己以后可能会喜欢，“那段哥哥，你喜欢这种味道吗？”
“说不上。”段勍顿了顿，回道。
他们两人喝完茶后就动身下山了，毕竟再待会儿回家就太晚了。
刚走了下山一半的路程，就已经接近傍晚了。祁矞还太小，必须走一阵歇一会儿，但照现在这种速度，估计到家天儿就黑了，这半山腰的又没有轿子可雇。段勍看了看坐在石头上捶着小腿的女童，走了过去，背对着她蹲下，淡淡道：“上来。”
祁矞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段哥哥是要背她，顿时高兴的不得了，但还是说道：“不用了，段哥哥你也走了这么久了，肯定已经很累了。
“我从小练武，这点儿路还不至于累到我。上来吧！”段勍声音无甚起伏的说道。
祁矞仔细看了看段勍微侧的脸，确实没有什么疲累的样子，也就不再坚持，倾身搂紧了段勍的脖颈。段勍起身，觉得这个孩子确实没什么重量，遂加快步伐向山下走去。
走了一段路程，祁矞一直没说话，段勍觉得这挺不像她的风格的，遂略微转头看去，近在咫尺的小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颊上也漾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怎么这么开心？”段勍难得的挑起了话题。
“因为段哥哥呀？”祁矞看着他们两人被夕阳拉的长长斜斜的影子，声音中是难掩的快乐。
“我？”段勍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嗯！以前我到过很多地方……都是我和爹爹还有小舅舅一起去的，但自从到了京都以后，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出去玩，我知道他们很忙，而且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段勍静静的听着，略微诧异，她以为她这种自来熟的性格要找个同龄人陪着是很容易的事。
“不过我决定了！以后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段哥哥一起出去玩！”祁矞举起一侧的手臂，宣誓一样的说道。
段勍淡淡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段哥哥，你以后千万不要老笑了，要不然别人心脏会受不了的……”
段勍就这样一路听着祁矞在耳边的絮絮叨叨，倒也没觉得路途遥远。
“段哥哥，我决定老了以后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段哥哥，你还没跟我说有没有找到灵感，想没想到喜欢做的事……你想到后，一定要告诉我……”
段勍听着耳边越来越小的声音，脚下的步子越来越稳……
莲衣悄悄上前，示意可以换一下，段勍听着脸侧平缓的呼吸，微微摇了摇头，平稳的加快了步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