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影深深》卓落

5、冲动

　　这几日天气怪的很，一会儿烈日炎炎，恨不得将一切都晒化了一般，这会儿又乌云密布。都期望着老天爷能爽快的下场雨，好赶赶这闷热，怕这天又像前些日那样，一副作势要下一场暴雨的样子，不会儿又云开雾散，烈日高照。虽说现在是没得烈日在头顶，可沉闷的空气中连一丝游动的风都没有，稍稍活动就能浸出一身的汗来。
　　我也就是从这侧的偏楼，走到那侧的偏楼去，鬓角就已经集出了汗珠，顺着往下划，痒痒的很难受，我却腾不出手去擦汗。手中端着大太太给五小姐——慕容明珠准备的中药，这浓郁的味道全往我鼻子里冲。明珠小姐的身体一直就不好，时常生病，总是汤药不断。平日里不爱出门，也是跟着大太太我才见过几次。苍白的脸，眼神中有着不属于她那种年纪该有的淡漠，寡言少语。大太太问她话，也不会回答几句。大太太像是早已习惯她那副样子，大太太很少去看她，去了也不会待太久，就这么会儿的时间，大部分也是在沉默着。
　　我小心的端着汤药，却还是出了事故。我不知道撞上了谁，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药盅，也庆幸的是药并没有撒。我在确保了这事故造成损失后，抬起了头。
　　“大……少……大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忙的垂下了头。晚香曾告诉过我，大少爷的脾气是很坏的，我此刻已经开始预想我的下场。在慕容家里犯了错，是有明细的处罚。我是要去柴房饿个三天，还是接受一顿鞭型？得罪大少爷该是更加严重的处罚？我开始有些后悔将所有的俸钱都给了母亲，要是留的点，贿赂一下处罚我的人，我还能少吃点罪。晚香说的没错，慕容家也是需要用钱的地方，我也是现在慢慢才了解到的。我握着端盘的手都攥紧了，却还没等到大少爷发话。我大着胆子瞟了一眼，他目光凝重。
　　僵持了半天，大少爷突然开口道：“我见过你！”
　　我错愕，又突然想起那夜。晚香说的没错，我是见识到看热闹的后果了。我也不得不佩服大少爷，喝醉酒还能有这么好的记性。父亲喝醉酒后做的事，一概记不住。一次他醉酒后打了弟弟，等第二日酒醒，看见带着伤痕的弟弟，还以为是他被邻居孩子欺负，骂他没出息，打架都打不过。我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却不敢讲话，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是……在哪？”他似在努力的回忆。
　　顿时觉得松了口气，“大少爷，大太太让我给五小姐送药，一会儿……药该凉了。”
　　“啊……去吧。”
　　我向前走，等走过了大少爷身边才敢抬起头来，正看见迎面而来的二少爷。眼神中有一丝探究一闪而过，可我很确定自己看到了。主子的心思是容不得我们多想的，我朝着他来的方向躬身：“二少爷！”便快步走去五小姐的房间。陪大太太来过几次都没有碰到他们，怎么今天就这么的不巧。
　　“五小姐！”我轻轻地叩门，唤了两声，没等来回应。按说即便五小姐不应，随侍的丫鬟也该出来了。我推开门，扫视一眼，没有人，正疑惑着五小姐能去哪里，想要关上门，余光忽瞥见一人影。我又回看过去，可不就是五小姐。她正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着。我将药盅放在桌上，轻脚走过去，我怕五小姐此刻正睡着着，不敢吵醒。我拿起床上的薄毯，近了跟前才发现，五小姐并未睡着。她注视着前方，又像是目空一切。在这阳台上，视野所及是一片阴霾的天空，一颗高大的梧桐树，还有爬满藤蔓的围墙。
　　“五小姐……”她连眼神都未见有丝毫的闪动，但我确定她是听见我讲话的。大太太和她讲话时，她也一直是这个样子。我继续说道：“药……”
　　“放下，回去吧！”我才刚开口，话就被打断了。看她现在仍就是先前的样子，我真觉得自己是否是幻听到的。
　　“是……”我将薄毯放回原处，出门前还是略有担忧，“五小姐，请乘热服药。”仍是得不到回应，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出门前先探了探，走廊确实没人，我才出来。还算顺利，我没有看到两位少爷，倒是在楼后看到聚在一起嗑着瓜子，说笑的下人。这也没什么，大家都会在做完活后休息，赶上时间就聚在一堆。可这里坐着伺候五小姐的丫鬟——琳秀。事后想来，觉得当时一定是神经错乱，不然怎么会去管着档子闲事。我竟然上去拉琳秀出来，指责她不好好照顾五小姐，在这里玩乐。
　　琳秀被我这么一说，还当着众人的面，觉得难堪，转而盛气凌人道：“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和我一样是伺候主子的下人。”
　　我深吸口气，此刻的语气很平静：“我当然没有，但要是大太太知道你没有好好照顾五小姐，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批评你。”刚说完这话，就觉得心有漏跳一拍。琳秀顿时灭了气焰，冷哼一声便走了，其余的人也都不欢而散。我的身体却有些僵硬，猛地冒出一身汗。此刻的心，我难以形容。像是有些后怕，又有种快感。
　　“我也记得你。”背后突然冒出声。
　　我回过身，身体骤然一僵，喊了声：“二少爷”。说话感觉舌头都在打搅。我慢慢的挪步，踌躇着自己是否可以离开了。
　　“是……在哪里见过？”他突然反问我，我只瞪着眼望着他。
　　他像是恍然大悟，道：“前不久还跪在大娘那里，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这才多少时日，便成了大娘身边的红人。”
　　“我……”衣角已经被掌心的汗浸的潮了，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他那双漆黑的眸深沉幽暗，看不出情绪。跟在大太太身边这么久，自认为看眼色揣测心思已经有点成就，现在却完全看不出二少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看向天空，呢喃道：“快下雨了。”便调转头，回了小楼。
　　我如丈二和尚在这云里雾里，头顶真就传来了轰轰的雷声。脸颊一点清凉，一抹是水。我抬头望天，就见乌漆漆的天空掉下一串串的水晶珠子。我都来不及低下头，脸已经被浇湿了。我这才反应到是场大雨，伴着越见嚣张的雷声，往回跑。
　　这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二少爷为什么不早点说那句话，这样大家就不用热这么多天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