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苏黎世_llei

5、第 5 章

　　黑夜降临。弦月垂在空中，万籁俱寂的夜晚浩渺星空更是壮阔无垠。绵延伸向远方地平线一眼望不到尽头。冬日的缘故使得一切更加深沉，像密林中幽深的湖水。然而洛休平却无暇欣赏这美景，只是静静坐在营帐中。未着烛火的营帐因月光的银辉倒显几分柔美，洛休平则享受着被月华包覆的感觉。就像那明明是清冷之人却异常热烈的拥抱般。
　　明日便是与异族决战的时日。功败垂成全倚赖于此。洛休平却没有开战前的紧张。倒不是自信到定会胜利而是早已抛却性命便没半点惧怕之意。越是临近交战则心思越是沉静。只是，独独想到那人之时便又乱了心神。像平静水面承接突兀落下的雨水。一滴一滴，不得宁静。最近总会想到和那人的相遇，那人的鞭策，那人清冷的眼眸，那人在融融日光下垂首弹琴的画面，那人白玉般修长的双手，那人的一袭白衣，那人在床笫间染满情欲的脸庞，那人的浅笑盈盈。以及，和他的分离，他离去时通红的眼眸和跌落的泪水。他的一切一切。只要想到他便像被夺了呼吸般的周身泛起狠狠的疼。
　　皇帝早已看洛家不顺眼，这是人尽皆知不可否认的事实。当初赐予先锋不过是好听的名号实质却是要生生拔了洛家的根。不料自己却没有按照皇帝预想的道路走而是愈发强大以至推举为将军连皇帝都没有办法硬是连根拔起。这样一拖便是三年。而此次异族首领指明要和自己交战则正中皇帝下怀。明知战胜异族部队都困难异常更何况是取了首领首级···于是为了不连累他人便只好遣散家眷四散逃命，更是将那人生生赶走···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失落痛苦，假装没有看到他愤然握紧的双拳，假装，没有爱过。假装到喉咙处弥漫血腥也只是喝口茶水。赶走你这狗皮膏药似的人太费口舌得犒劳下干燥的喉咙。
　　洛休平望向月亮。不知此刻思念的人是否也在思念自己。不不，不要思念自己，忘了便是最好的。遗忘，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药剂。

　　花未名盯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发呆。素来白净的脸庞此刻却是病态的苍白。烛光映了一室的昏黄，和白日里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小厮望着公子，那看尽世态炎凉生无可恋的模样瞬间击痛了心房，却也只得静默无言选择陪伴。一室的温暖，却怎么也暖不起花未名冰冷的身躯。心死烧至灰，便是随风逝去的无影无踪。
　　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即便是终日坐在屋内的花未名也知晓一二了。只是宁愿选择自己失聪，也不愿接受这希望是虚假却真实到全身打颤的消息。
　　洛休平带领的部队与异族展开最后的殊死搏斗。却是不消半刻的功夫便溃不成军属下拼死保全将军性命要留得青山在。皇帝却是不顾旧日之情一口咬定洛休平是异族奸细故意输掉，于是派人快马加鞭赶赴边疆就地正法了他。却不料在临刑前一晚洛休平出逃了。至此便是失了踪迹半月有余。
　　花未名心知洛家大势已去而洛休平怕是终生也见不到了便动了死的念头。在拿剑自刎时被小厮发现及时阻止幸而保全了性命。只是有了必死的信念便定要实现，既不能痛快离去，便慢慢折磨不进油盐，一心去了黄泉边等待和洛休平的重逢。
　　“公子，夜深了您快休息吧。我陪着您。”小厮怯怯的提议，生怕花未名张口就是让我去死。
　　花未名只是定定看着火苗，室内流动的空气导致它摇摇曳曳。眼前忽的想起陪伴洛休平在边疆的时日，多少个夜晚洛休平因白日的疲累沉沉睡去而自己则是看着那俊朗容颜发呆。何其有幸，让你爱上我。沉浸在名为洛休平的回忆中，慢慢笑容溢出了嘴角。
　　小厮看着霎时温柔的花未名愣了愣神。知道公子又在自我折磨回忆往昔便不顾会惹公子恼怒开了口，“公子您不睡觉也吹了烛火躺在床上休息片刻便是，也好过您这样不吃不喝的干坐着啊。”小厮甚是不解。自知道洛休平出事以来，每到夜晚公子总是生着烛火直至东方斑白。
　　“这样他就会知晓家的方向了啊。”花未名终于出声。只是因长久未喝水导致声音干涩难听。小厮半是心痛半是为难的看着终于开口的公子。想让公子和自己说说话暂时忘却痛苦，却在听到平日如泉水的清冽嗓音此刻却是残年的老人般，便不知只是陪伴的意义了。
　　“咚咚”窗边传来异响。小厮如临大敌紧忙抓起离自己最近的烛台紧张的望着那边。花未名却还是平平静静的。不论来者是人是鬼，都不会扰了自己要死的信念。除非，是那人。思到此处花未名蓦地睁大双眼急忙转身看向窗边。却在还未瞧清不速之客时就落入了一个冰冷却总是给予自己无尽温暖的久违拥抱。
　　洛休平。
　　花未名干涩的眼中积蓄满满泪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化为紧紧相拥来解决这无边思念。有什么低落在皮肤上生生灼出痛感，又是什么野兽般的痛哭传来耳畔，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是心心念念之人，回来便可。托起泪流满面的洛休平的头，望着又黑又瘦脸颊凹陷的他便可知个中心酸，眸中盈满泪水却始终不让它滑落，嘴角牵起微笑。我终是等到你，我的爱人。吻上他翁动着却不知说什么的嘴唇，相聚难得，为何要让言语浪费了大好时光。
　　房里的烛火因外来之人晃动的更为厉害。却还是映了相拥二人满身的暖黄。墙边勾出拥吻之人的剪影。即便是全身冰冷的花未名，也终究解封化为了温热的湖水。小厮羞得不敢直视亲吻的二人，却也真正的露出了微笑。
　　“未名，”扶住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而不住亲吻自己的花未名，纵使思念是海水淹没了自己也还是没有忘记此次回来的目的。“你快收拾收拾逃吧，我已是死刑犯怕是会连累到你的。”洛休平执住花未名冰凉的手，望着他蓦然惨白的脸色，狠了狠心，“你忘记我便是。”
　　“啪。”响亮的耳光声音响起。惊得角落的小厮瞬间睁大了双眼。“你怎能说出这种无情言语。你既已夺了我的心便不要在试图还给我。这一生我跟定你了。你死我便陪你饮下黄泉水，你活我便陪你踏遍世间看透万物。上碧落下黄泉，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有我的身影。”花未名哽咽的说出这番话使得洛休平心痛万分，将人拥进怀里一遍遍的说着好来安慰终于忍不得落下眼泪的那人。
　　“好一出生死相随的戏码。”突然闯入的长官看着哭成泪人的男子拍手称快。身后的侍卫更是随时保持拔剑出鞘的姿势。
　　“小十，干的漂亮。若不是你早料到这小倌会是筹码，今日想要抓住洛休平还真是件难事啊。”长官眼含赞赏的径直越过二人看着角落中瘦小的小厮。
　　“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名唤小十曾为花未名在闻白楼中的小厮抱拳，神色一凛径直跪在黑衣长官面前。
　　“洛休平洛将军，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黑衣长官流露出蔑视神情只是仍然语气轻快。面对着声震边关的洛将军也是丝毫不惧。
　　“我的事情与花未名无关，他只是我一时玩物，你不必在意只抓我就好。”花未名的话言犹在耳。只是当真正要舍弃生命时，便是见不得你的半点不好。原谅我说出伤人的言语。对不起。
　　“不必了。大人您抓我便是。我早知小厮身份但情愿等死。是我一厢情愿也好亦或是我作茧自缚也罢。我这一生能跟随在洛休平身边便是得偿所愿了。”花未名又恢复以往清冷神情，眼中寒光阵阵，说出的话语亦是半分也让人反驳不得的。
　　洛休平侧头深情凝视面若冰霜的那人。眼眶阵阵发热。一句你傻啊却是生生哽在喉咙半点声响也出不得。只得紧紧握住他的手。再不放开。这一生能让你爱上我，是何其有幸。
　　“带走。”不容置喙的命令。二人被紧紧围在中间带去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