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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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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回来了吗?\"对于她每天都会在这时候出去的行为李平早就习以为常,每天的问候也显得程式化。
      Hermit略一点头算是回应。这却让李平吃惊不小,每天内容相同的问话她总是面无表情,仿佛失去听觉,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点头。
      \"今天几号了?\"Hermit没有看到她诧异的表情,眼盯着窗外问。
      这更令她惊讶,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快圣诞了小姐。下星期就是圣诞。\"
      \"圣诞?这么说,我到这里该有四年整了是不是?\"暗红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的,小姐。\"
      \"其实,你可以不用叫我小姐的,婆婆。他是这么叫你的是不是?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这次是惊愕了。自从少爷把她带回家,她就很少说话。她只知道她有时候会犯病,最后只有镇静剂能让她安静下来,不发病的时候,她就一个人站在窗前或者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呆。
      Hermit仍然没有抬头,只是用很低的声音自语般的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之所以会照顾我,只是因为他的关系。但是我却很喜欢你,你知道吗?小的时候照顾我的也是一个婆婆,她大概跟你一样老吧--不,也许还更老些。我和姐姐还有婆婆一起住在乡郊的小教堂里。真得很小,只能容下几张简陋的板凳和耶稣的圣像。但是我们有一大片风信子,浅紫色浅蓝色的花好像终年都开不败一样,汪洋成一片……\"她的声音低下去,很久没有声息,仿佛是睡着了。
      \"小姐……\"李平想要走进她。
      \"不,婆婆,请不要过来!\"Hermit突然惊声尖叫起来。
      李平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求你……我不是……\"Hermit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开始颤抖。
      她熟悉那种痛苦的声音,她知道她又犯病了。李平急忙要打电话。
      \"不,不婆婆!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我没有病,真的,我没有……\"Hermit抓住婆婆的手,
      \"婆婆,请你相信我,我现在很清醒……\"
      \"小姐……\"电话已经拨了一半,却停在半空中。李平吃惊的看着她。
      \"可以叫我米朵吗?我叫米朵。相信我。\"她的呼吸很急促,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血色。
      \"小……哦不,米朵……\"婆婆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她相信她现在的确是清醒的。Hermit,或者该称她为米朵,紧紧地握着拳试图制止身体的颤抖。细细的血丝从指缝中渗出,指甲已经嵌入掌心。她的眼睛里满含恐惧和无助。
      \"婆婆……婆婆……我一直都没有病……\"她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一下子跌到在地板上。
      \"我真的没有病……我害怕自己醒着,我怕……\"她的声音又低下去,仿佛在说服自己似的低语。
      \"我明白,米朵。\"婆婆爱怜的看着她,她想也许困扰了少爷许久的谜团就要解开了。

      \"该死的全额生抽考!\"一本厚的要死的高数书被狠狠地丢到地上,差一点散架。奇妙巴巴的跑过来,嗅了嗅它又失望的离开,它用一种表示不感兴趣的眼神看看气鼓鼓的小涘,一点都不好吃,真的。然后又安静的蹲回沙发边。
      \"丫头,好大的火气啊!\"坛子刚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我,生,气!\"小涘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噢?气什么?\"坛子放下手上的东西,做到她身边。
      \"凭什么这么大一个学校只有全额生才要参加抽考?凭什么潜风雷北米拉子灿那一堆劳什子的家伙可以一门心思的准备圣诞节?凭什么没人跟踪我了他也就不见了?我就是生气!\"
      他明白了。只怕这最后一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吧。小涘从来都很平静,假如她讨厌参加抽考她大可以拒绝参加,反正学校对于她特别的举动早就见怪不怪了。对于圣诞节她其实也并不热心,更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心理不平衡。从小,最能惹她生气的,恐怕就只有欧克了。
      \"我看你是看不到欧克不舒服了吧?\"坛子故意逗她。
      \"我没有!你们搞什么嘛!\"听到这话,她简直有点愤慨了。怎么所有人都这么说?前两天在问米拉借笔记的时候米拉这么说她。她向小田抱怨学校的制度小田这么回答她。奚应城这么说,莫子灿这么说,荆夜黎这么说,现在连坛子都这么说!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呗。你这个样子很……耶。\"他好笑的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也许,她自己还不明白吧。
      \"很什么很?没见过美女发飚吗?\"小涘又不满的白他一眼。
      \"我错了还不行吗?小田呢?\"
      \"噢,原来你是特地来看她的啊?\"说完这句话,连小涘自己的都奇怪与自己的无理取闹。
      \"我真是怕了你了。顺便问一下你都要吃醋吗?\"
      \"我才没有呢。她最近总是很晚回来,有时候还会住在学校里,她也被抽到要考试,说在学校方便复习。\"怕自己再说什么奇怪的话,她慢慢地说。
      \"饿不饿?我给你弄点什么吃的吧。\"
      \"好极了!\"她很兴奋得跳起来,说真的,她早就不想再吃泡面了,\"莲藕香芋粥!\"
      坛子点点她的额头:\"馋丫头!\"

      他绝没有想到这个丫头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臂,暗褐色的眼睛带着一丝诧异打量着这个只到他胸口的丫头。在昏暗的街灯下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他想感觉得到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怎样的愤怒表情。她的左拳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护掌,腕上扎着一圈黑色的系带。一件白色的道服被她扔到墙角,此刻,她也正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圈一圈给右手的手指缠上系带。那是她准备跟人打架的习惯动作。
      他听到我在昏过去以前惊呼她的名字,小涘。
      你不是我的对手,小涘。他挑衅地说。
      不要叫我的名字,很恶心。她并不理会他,仍然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跟小孩子玩游戏。
      试试再说。
      你不怕我……话语中带着令人厌恶的轻佻。
      怕,怕你没这个本事。她仍然不为所动。
      他听到汽车的刹车声。凌乱的脚步声。远处隐约的警鸣。
      你报警了。似乎并没有害怕。
      没有,我通知了其他人。一记勾拳过去,却让他躲过了。趁其不备一个回旋踢,踢中他的腰部,又一记勾拳打到他的脸上,累赘的面具掉落着地上。她看到了他的脸。
      这真可笑。她跟自己说。
      她没有再动手。因为其他人已经赶到。
      还有米拉,和善玉婆婆。
      我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墙上,我并没有昏过去,婆婆,我一直都很清醒,但我宁愿自己已经死了。大家都不会想到,我看到小涘拎着木棍绕到他背后的时候叫她的名字,是为了让他看到她,让他知道她是谁。那一刻,我希望他也会对她下手,那么耻辱,便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了。婆婆,我很可恶是不是?她帮了我……
      然而她叫来了其他人。她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米朵,在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恶心的事情。我不要,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不要!他,他也知道了,我听到他来了,叫小涘的名字。她哭得很厉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被□□的又不是她!□□啊……我都没有哭。
      他很心疼地叫她别哭,我听到他好像撕下了衬衫的衣襟,小涘的手似乎被面具割伤了。潜风和雷北也在,我睁不开眼睛,巷子里很亮,我模模糊糊的看到她抱着他们中的一个哭得很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兄妹三人这么和睦过。
      有人走到我身边了。我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混合着风信子和樟脑丸的味道,那是沾在婆婆衣服上的特有的味道。我叫她不要过来,我不要她看到我的样子。其实我根本就想象不出来我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喜欢穿白色的裙子喜欢跳舞的米朵了,我被弄脏了。
      但她不听,她还叫我的名字,还有姐姐,也在叫我的名字。我不是米朵,我告诉她们我不是米朵,可是她们一点都不明白,她们拼命要我睁开眼睛。
      我睁不开啊婆婆,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婆婆?我睁不开,巷子里从来都没有这么亮过,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了,我被一个混蛋弄脏了,婆婆……
      米朵把头深深埋在李平的怀里低声饮泣。
      \"都过去了,孩子,现在安全了,没事了。\"李平轻轻抚着她的背。
      我不想看到他们。可是我每天醒来都会看到他们站在我的床边。今天是这些人,明天又是那些。我不要他们看我,我不要他们参观一个肮脏的东西。可是她们不听我,她们还是不停的来看我。
      我就去死了。善玉婆婆肯定会很伤心,还有姐姐也是。可是米朵早就死了,她那天就死了。我没有死,我被白姨捡到了,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婆婆?我没有名字!我早就没有名字了。她就叫我Hermit,让我给一群无聊的人唱歌。他们很恶心,他们总想着怎样才能让我听话的进入他们的房间。
      我吃药,需要钱。所以我也很恶心的答应他们的交易,我很脏是不是婆婆?我怎么洗都觉得自己脏,我已经弄不干净了。我现在是Hermit,婆婆。
      可是他不让我吃药,你那个少爷他竟然不许我吃药。他把我关在这里,他不许我再去白姨那里上班。我没有钱了。你知道吗婆婆?只有吃药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很轻松,我不会去想我到底是什么。可是他不许。我很难过,每次做梦的时候,我都会梦到他们。有时候我会看到他们的脸,他们一遍一遍问我,朵朵,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是米朵!我不是!我不要看见他们!
      她歇斯底里的叫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李平抱住她:\"安静些孩子,安静些。\"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她的\"病\"会发得越来越频繁,她需要镇静剂让自己暂时忘记纠缠的噩梦。压抑了太久了,她把自己关在噩梦里并锁住了出口,她需要倾泻。而她,就是她的听众。她推翻了以前对她所有的看法,她开始对这个脆弱的女孩子感到心疼和怜悯。
      她似乎安静下来了。呼吸渐渐平稳。
      \"孩子\"李平轻轻摇晃她,却发现她枕着自己的腿睡着了。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雷北的口气里颇含些愠怒。
      \"喝茶吗?\"荆夜黎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挂着柔美的浅笑看着气势汹汹的两兄弟。
      \"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雷北提高了音量。
      \"听见了。\"她摆弄着几个精致的茶碗,\"可是,你到底在指哪一件事呢?\"倒有些委屈的意味。
      \"你……你认为我来找你还会有什么事?\"他简直要被她气坏了。
      \"这我怎么知道呢?你做事可是从来都没人猜得准的呢。\"说着,她递过一碗馨香的茶,\"先消消气再说吧。\"
      雷北瞪大了眼睛,还是接过了她手上的茶碗。原来也有能制住雷北的人啊,从来没见他这么迟钝过。潜风一脸有趣的表情看着他们。
      \"你呢?是不是也来试试?很香哦。\"她笑着向他递过一碗茶。
      于是,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两个人一人端一碗香茶,与美丽的女主人相对而坐,倒仿佛是专程来喝下午茶。
      \"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怂恿小涘加入剑道社?\"口气里已经少了刚来试的咄咄逼人。
      妙目一转,似乎满含了委屈:\"怂恿?你怎么能用这个词嘛。我和小涘很讲得来,才约好我教她击剑,她教我跆拳道的。\"
      \"对不起……谢谢。\"天,我在说什么啊?雷北对今天自己的失常懊恼到了极点。
      \"哥?\\\"刚走进荆夜黎家就看见雷北和潜风,小涘愣了一下。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也在月光,却没想到会在夜黎家见面。
      三个人的表情都尴尬起来。
      \"小涘,带了什么?\"夜黎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样子,站起身亲热地拉过她,也没有要让他们走的意思。
      \"是坛子今天煮的莲藕香芋粥,我想带来给你尝尝。\"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
      \"闻起来很香呢。\"夜黎夸张的抽抽鼻子,\"你们不打算试试吗?\"
      潜风和雷北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一定不会介意的。\"她注意到他们把目光投向她,\"是吧,小涘。\"她听见小涘吞进肚里的\"哥哥\",聪明如她怎会猜不到这里面的曲折。但她却有心要让三个人面对面。
      没等她反对,夜黎已经转身去厨房拿碗,谁也不好说不。三个人就这么古怪的坐在一起。
      \"你还好吧?\"潜风先开口。
      \"嗯。很好。\"
      \"爸妈都很……\"
      \"他们很好吧?\"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她想他只不过是安慰她罢了。也许他们,早就忘记了还有这个女儿。
      谁也不再说话。夜黎在厨房暗自叹口气,真是倔强的一家子。
      因为气氛是在很尴尬,他们只坐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你今天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喝粥吧?\"夜黎笑眯眯的看着她。
      小涘摇摇头:\"姐,你相信吗?我觉得他回来了。\"

      \"你不觉得你今天很奇怪吗?\"从夜黎家的公寓里出来,潜风对雷北的表现颇为不满。
      \"对不起,谢谢,你再搞什么啊?你对我都从来没有说过这几句话耶。我还是你哥哥,真过分。\"
      雷北却好像没听见的样子。自从出了她家的门,他就一直是这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恐怕他是无法理解女孩子之间友情的建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他以为夜黎一定不会放过第一天见面就得罪她的小涘,两年的接触让他相信她是个瑕疵必报的女子。可是现在她们竟然成了好朋友。对什么事情都爱理不理的小涘,竟然愿意搭半个小时公车到夜黎家只是为了送点粥给她尝尝,而夜黎对于小涘的情况似乎也了如指掌,比如最近有小涘最喜欢的画家办的个人展和一场她们都很喜欢的电影。
      \"我承认她的确挺美的,可你也用不着这样神情恍惚吧?\"潜风用力推一下雷北的脑袋。
      \"你没事推我干吗?\"雷北有点不快的瞄他一眼。
      \"你没有听见我说话?\"哭笑不得。
      \"你刚才说话了吗?\"少有的迷惑表情。
      \"爱情真是让人变成笨蛋。\"潜风嗤笑他。
      别的没有听见,这句总算听到了。结果是潜风的脑袋也遭到突然袭击。

      心疼,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他早就知道她是有故事的,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裹着被子频繁的翻身。他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冷,冰冷。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仔仔细细重新打量她,好像要把她从此刻在脑海里。天然的偏红的发色是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看上去有些苍白,脸颊似乎还残留着泪水。
      她看上去比最初见面的时候好些,他想。那时候的她几乎吃不进任何东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呕吐和晕倒。他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她血糖过低,还有很严重的厌食症,伴随而来的抑郁症的症状也越来越明显。他总在担心有一天她会离开他,以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式。即使他明白对于她来说她只是一个过客,他还是想要求得更多。所以他才会把她带回家。
      \"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李平已经站在他身边。
      \"婆婆,\"他没有松开手,目光也没有办法从她身上移开,\"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能帮上忙?\"
      李平没有答话,只是把手放到他肩上。她从小带大莫子灿,对于他的心性和脾气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她知道他一定已经有了想法,现在需要的只是她的帮助和支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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