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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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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涘?怎么了?”一直到走进客厅,小涘还在边回头看边摇头。
“没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假如她告诉她有人跟踪她们,她说不定会吓晕过去。
“哦。”她已经逐渐明白小涘的脾气,她若是不想说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我去弄点吃的。”
“嗯。还有奇妙那一份。” 争取到外住的待遇,小涘便托坛子将奇妙和肚皮带了过来。
“明白。”说着,便进了厨房。
奇妙啊,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小涘靠在沙发上,一手摸着奇妙柔顺的毛。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很奇怪。对于她的特立独行,学校竟然采取完全放任不管的态度。她不穿制服,门卫不会拦她下来;她拒绝佩戴全额生的徽章,训导主任从不找她麻烦;她要求外住,教导主任竟然亲自替她找了房子;甚至坛子的车开进学校来找她也不受任何阻挠。很明显有人在背后“罩”着她。
这几天,她陆续在月光见到了奚应城和莫子灿,可是他们显然知道什么却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也许坛子也知道一点什么,可是问起他来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偏要等到她自己来揭示答案。跟潜风和雷北有关?虽然一直没有证实,但她知道他们一定也在月光。她都把父母让给他们了,他们还想要她怎么样?想到这一点,她不禁苦笑。而且就算真的跟他们有关系,那么已经跟了她们好几天的那个人又怎么解释?
欧克……她突然想念起他来,他一定有办法的吧。但她直到开学那天才从坛子口中知道他突然和娴姨去了美国。这个周末,我要去檀柘武馆一趟。坛子一定有他的消息。
“啊——”
“怎么了?”小涘冲到厨房,只看见小田脸色苍白的盯着窗外。
她看见小涘,就好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冲过来就揪住她的衣领:“一个人,穿黑衣服的人!她在看我!她……”
小涘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安静下来。此时在从窗口向外望,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意味着他开始行动了吗?“一个男人?”
小田在她的怀里拼命摇头。
竟然是女子?!这倒真出乎小涘的意外了。刚刚有的一点头绪,又全盘被推翻。那么是荆夜黎的人?她的脑中浮现出那张妖冶妩媚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让她觉得危险。不可能。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么……不会。
“没事了,别怕。” 小涘柔声安慰她。一个谜局已然在她的面前展开,换了旁的女孩子,定然会被吓得失了方寸。但她,是蓝小涘。这个从小就出奇倔强的女孩子,嘴角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是的,她已经跃跃欲试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找她麻烦喽?”荆夜黎懒懒地靠在座椅上,眯着一双妙目看着来人。
从雷北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是。”他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说什么。
荆夜黎展开一脸倾城的笑靥,海藻一般的长发撩人的落在脸颊上。她白皙的手指轻轻的绕上一圈发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唔,你的口气很不礼貌呢,呵呵。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找她麻烦的。不过其他人我可不保证哦。”言外之意很明显。
“她若受伤,我决不会放过你。”雷北直视她的眼睛。对于小涘的歉疚让他容不得半点不利于她的因素。
“这可不公平。那我岂不是要对这丫头的安全终身负责?”精致艳丽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你好自为之。”说完雷北转身便走。
“等等!我说过了,我不动她,但其他人我不能保证。”
雷北并没有回头,径自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他有点迟钝呢。”荆夜黎轻笑。
“你是怎么回事啊?去哪么久?”潜风当然知道雷北不让自己跟进去是怕自己惹麻烦,但是心里终归还是有意见。
“走吧。”雷北并没有理会他。
又走?!他就不能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做哥哥的他每天像跟班一样跟着弟弟未免太逊了吧!“喂,你能不能说清楚啊?”
“其他人?……”雷北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我也说不清。”雷北看上去若有所思。
说不清?这是什么说法?潜风在心下小声嘀咕。
檀柘武馆。远远的看见这几个字,小涘的心里无端的觉得踏实起来。小时候一有不高兴的事情,除了娴姨和欧克,便只有这儿的主人最能安慰她。这里的主人……没错,就是坛子。小涘已经不记得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了,因为“檀柘”念起来很像坛子,所以大家都叫他坛子。
呵,在这呢。小涘蹑手蹑脚的绕到坛子的身后,“嘿!”
“豁!丫头?你可吓死我了。”其实老早就听见她的脚步声,但他喜欢她的这些小动作。
“不至于吧?呵呵……”小涘有趣的看着他夸张地抚着胸口。
“我年纪大了嘛。经不起你这小丫头吓喽。”坛子宠溺的点点她的额头。
“才不呢!”小涘调皮的眨眨眼睛,手已经不自觉的溜到他的头顶,“哇,坛子你还在长高耶!”
“是哦。那我岂不是老妖精?”坛子的年纪足可以做小涘的父亲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在别人面前的蓝小涘几乎不像个女孩子,冷静、理智而果断,颇带点中性的帅气。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像小女儿一样撒娇,露出淘气而可爱的一面。
“遇到麻烦了?”
“嗯。”
不需要催她,他知道她会告诉自己。“来,坐下再说。”
江边潮湿的晨雾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不同寻常的会面。
“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是。”
“很好。我也希望你能够做到。”
“可是……”
“怎么?后悔了?”
“我只是……”
“你觉得还来得及么?或者你想让他知道……”慵懒的嗓音里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不——!”显然击中了她的软肋。
“很好。”一抹笑意浮上唇边。
有人!
倒抽一口凉气。
这决不是幻觉!
她心里顿时毛毛的。
接连好几日,她一直觉得有人在跟着她,她甚至能听得到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但他,却好像是在逗弄手到擒来的猎物,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并不急于现身。
橐、橐、橐。
是,她知道又是他。但她回头,却只看到街灯映照下昏暗的的街巷。她感到自己的头皮涨紧。从脊梁升起的凉意让她不自觉的又一次加快脚步。
但他,仍旧在不远处。
她知道。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一双邪气而放肆的眼睛落在她的后背。
她失去了回头的勇气。她不知道还要多就才能从这巷子出去。她忽然觉得路没有尽头,自己仿佛被定在原处。
她后悔没有跟大家同行,然而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她的脚步在加快……他的脚步在加快!她飞奔起来。而他——
她看见他了!
一双暗褐色邪恶的眼……
……
撕裂的声音。
破碎的声音。
浑浊的声音。
绝望到连空气都停滞……
那双眼,如同夜半的鬼灯,在漆黑的夜里注视她——
不!——
醒来。竟只有她一个人。
梦境而已。
她缓缓坐起来。这是个梦。她跟自己说。然而她自己知道既是又不是。手慢慢滑过自己的脸颊,脖颈,胸脯,腹部和……她突然疯了一般地痉挛起来!我不要!不!她痛苦地扭作一团,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劲地抓扯,仿佛要撕裂整个头皮。
稍稍平静些,摸索着走到镜前。
亮起一盏惨白的灯。
她古怪地看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深陷的面颊,干涩的唇,木然而空洞的眼。这是什么?魔鬼?!
是!魔鬼!她突然可怖的笑起来,这是你!你这个魔鬼!
她颤抖的拉开抽屉,慌乱的找出一支细针筒,狠狠地扎向手臂。我杀死你!你这个魔鬼!……
那疼痛!
那藏在内心深处的零散的记忆,如飘落在风里的蒲公英。
她有一点清醒,却又仿佛陷入魔咒中——
他别在她胸前的蓝绒花,
他用手擦去她鼻尖的汗珠,
他轻声说
“你可真漂亮啊。”
她记得他醉人的阳光的微笑。
而现在,是对她了!
只是她——
她像孩子一样在自己怀里哭泣过,
她的腕上仍留着蜿蜒的疤痕,
她怯怯地叫她小姐姐,
她那连微风都醉了的可爱笑颜——
她如何能恨她呢?而她又如何能不恨呢?
让她全忘记吧!而她又如何去忘呢?困扰她的魔咒催她又一次狠狠地在臂上留下血色的印记……
“Hermit……Hermit……,安静些宝贝……”听到响动,莫子灿立刻进屋来。然而除了蹲在她身边低声劝慰,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敢拥住她,那会让她剧烈的呕吐;他甚至都不敢碰她,深怕一个小动作会激起她其他激烈的反应,以至于让他好不容易在她心里建立起来的信任毁于一旦。他像看一件易碎的陶瓷,满含疼惜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一名老女仆和一个中年男子不安的在一旁看着主人阴晴不定的脸。
“莫少爷,我看还是让叶医生给她打镇静剂吧。”老女仆担心地看着缩成一团喃喃自语的女子。
他的眉紧紧皱起来。但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她安静。
“轻一些。”他的眉皱得更紧,终于拉开正在替她上药的医生,“出去吧,我来。”
医生顺从的退开,将药棉和酒精递到他手中便缓缓退出去。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婆婆你也出去吧。”替她上了药,他才发现老女仆一直恭敬的站在身侧。
“少爷,这样总不是办法。万一让太太知道了,又不知会闹成什么样了。”虽然知道他不会听,但她终归还是要说。
“不让她知道便是了。”他淡淡地回答。在他眼里,什么都不及眼前这个羸弱的女子重要。
“少爷……”
“我知道了,婆婆。你先出去吧。”
暗自叹口气,李平走出去替他们拉上了房门。
只有睡着的她才肯安静呢。他替她把被子拉好,仔细端详她熟睡的脸。
他在酒吧第一次见到她。作为中臣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子灿和很多贵公子一样,希望抓紧仅剩的四年大学时光好好玩一玩。因为大学毕业以后,家族联姻、接管公司、拓展业务不可避免的接踵而至。要命的是,他就在这时遇到了遗忘森林的金字招牌Hermit。在这种游戏人间的地方相遇,他本没有打算放过多得精力进去。但他确是不自觉地被这个气质疏离神秘的女子吸引。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身材让他第一眼就知道她吸食软性药品,这竟然没有让他感到厌恶,反倒从心底生出一种怜悯。她也玩着灵肉交易,但他感到她的目的跟其他人并不相同。他在早晨醒来时,总是看到她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轻扬着丝笑非笑的嘴角。还有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毫不加掩饰的暴露在外,更是激起他的心疼。他觉得她是有故事的,或许这就是Hermit的意义,隐者。那么什么是她心中的隐者?
他想起不久前在雷北的庆生会上遇见的那个女子。
她们眉宇间的相似似乎透露着她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然而从潜风口中问出的答案显然与他的设想大相径庭,那个叫米拉的女孩子的确有个妹妹,只是四年前她被人侮辱以后便投海自杀。
我该怎么做啊……
“少爷要走了吗?”
“是。婆婆,麻烦你好好照顾她。”李平是从小带大他的保姆,因为年事已高才被莫家送回家颐养天年。她一直对子灿疼爱有加,他相信有她照顾她是最合适不过的。
“我不是潜风。”真该把欧克丢进垃圾桶,尽给我找麻烦。
邵小田眨眨眼:“知道啊。你是雷北学长嘛。”
雷北扬一扬眉:“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学长!”她不明白他的脑袋怎么像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
“都是因为学长在月光的关系,才激励我考上了月光呢。”这是实话。自从在雷北的毕业礼上见到他,她便一直留心他的消息。但她没有说的是,她是如何凑到了天价的学费。
“我该很感动吗?”他最讨厌这种话。没有人强迫她这么做,但她的口气却好像他该为她负责一样!
“学长……”她委屈地咬着下唇。
“如果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那么我知道了。”
“学长!”
“放开!”雷北厌恶的甩开她拉住他的手。
“可是学长记得我的名字呢。”最后一次努力。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就是为了日后纠缠我?”出于教养,雷北对于女孩子虽不算热情,倒也还不至于冷漠。但她的死缠烂打的毛病着实让他动怒了。
他冷冷的走开,她愣在原地。
……
竟换来这样的结果吗?她不甘心。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毅然决然的盯着他的眼。
暗褐色的眼睛里晃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但随即,笑容在他的脸上展开。
小田那天受惊不小,第二天就像学校请假回家。学校看在她跟小涘的关系上竟然也答应了。
少了她这个麻烦也好。想到小田一惊一乍的样子,小涘就忍不住想笑。
他又跟上来了。她不动声色。
一直走,一路哼着歌。
像平时一样经过音像店,照例要进去看看。透过落地玻璃窗她看到对接的小巷里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像是发现小涘看到她了,黑影蓦的躲进巷子。
呵,好高大哦!小田确定那天看到了一个女人?小涘调皮的吐吐舌头。因为隔了一条街,看不大清楚,但是她确定对方要比她高出二十公分以上。
心中有了底。
仍旧不动声色的朝家走。
已经能看见木屋的屋檐。
脚步声突然加紧。
终于动手了吗?我都等不及了呢。小涘轻笑。
猛地停住脚步,回头——
竟然是——
欧克!
怎么是这样?!
一件黑色立领风衣,浅色牛仔裤——原来她看到的那个高大“女人”竟然是欧克!
“嘿!丫头?傻了吗?还是……太感动了?”那张一脸倦意却又微笑着的脸,的确是欧克没错。
“难看死了你!就算我秀色可餐你也用不着这样看着我流口水吧?看你嘴都合不上了呢。”他惯常的调侃口气。
小涘终于彻底回过神来,恢复了勇猛无畏的神态,冲上去就是一拳:“该死的东西,想吓死我吗你?”
原本是玩笑话,但是说出口来她竟觉得无限委屈,假意揉着眼睛,却真哭起来。
欧克笑着,轻轻环住她:“蓝小涘,你想我了吧?”
“瞎说!我才不希罕呢!”小涘推开他,挂着没干的泪痕迭口否认,“你去你的美国好了,还回来做什么?”
岂不是口是心非?他的笑意更浓:“好。”假装拎起行李。
“欧克!——”该死的家伙!
“你看,你还是舍不得啊。”他重新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以后,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就跟你形影不离喽。”
“不行!”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反复无常?
“我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还有……”小涘很认真的扳着手指头细数,却发现欧克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才觉察到好像说错话了——
“还有呢?怎么不说了?”
“那个……喂,你想死啊?”这算什么嘛,她又不是故意的。说着,假装气呼呼的往家走,其实心虚得要命。
欧克从后面赶上来,偏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放心。”然后满意地看着她的脸一直红到耳根,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时差造成的倦怠完全不见踪影,这几日为了赶工熬的夜总算没白费。
小涘气急败坏的瞪着他,心里却生出一股温暖。他总算又回来了。
她惊觉有人在身后,回头时却只看到一晃而过的黑影。谁?……莫非这一路真的有人跟踪,而欧克只不过是一个巧合?不觉已一身冷汗。
“蓝小涘!你什么时候慢得跟蜗牛一样啊?”
她急忙跑上去。她不想再想这些问题,既然他已经回来,就交给他来处理好了。他真是助长我的懒惰。想着,顿觉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