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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 ...


  •   岳灵珊养伤的这些时日,令狐冲与盈盈轮番照料,丝毫不敢怠慢。此间盈盈去了几趟镇上,买来吃食衣物,顺便打探江湖消息。又过了些时日,岳灵珊的伤已大好,央求令狐冲携着她寻林平之,盈盈知晓令狐冲先前已答允岳灵珊的请求,纵使心中不愿她去涉险,也不愿失信于她,自己则先行前往恒山,带回令狐冲平安的消息并暗中保护恒山诸尼。

      令狐冲与岳灵珊乘马车去往嵩山,二人在路上不停打听,知晓林平之已投靠左冷禅,只是左冷禅自比剑夺帅后下落不明,如此一来,寻找林平之更是难上加难。令狐冲和岳灵珊在嵩山附近寻觅三日,听一泰山派弟子说起左冷禅逃往南阳,二人又一同赶往南阳,依旧打探不到左冷禅等人的消息。天色渐晚,令狐冲见岳灵珊形容憔悴,想到她伤口虽是痊愈,但内力耗损极大,便在南阳郊外一处偏僻的客栈落脚。

      此家客栈往来的多数是商人和江湖人士,陈设相对简陋,但比起闹市的客栈更加隐蔽。二人走近客栈,一群汉子正围在一张木桌上饮酒划拳,其中一赤膊汉子看起来人高马大,喊声也最为粗狂。二人在喧闹声中吃罢晚饭,令狐冲便到岳灵珊的房中为岳灵珊点上一支蜡烛,坐在凳上与其谈话。只见烛光中岳灵珊神色甚为萎靡,知晓近日来岳灵珊为了找寻林平之付出了巨大的心力。从前在华山上,他总能想方设法安慰她,可如今见岳灵珊为了林平之伤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正为难间,岳灵珊忽然微微一笑,道:“大师哥,这些年来你都经历了什么,能说与我听吗?”

      令狐冲见岳灵珊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便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告诉岳灵珊自己的经历,其中内容包括绿竹巷奇遇,结拜向天问,梅庄挫四友,地牢学大法,以及后来的解救恒山诸尼,杀东方不败。岳灵珊并不如令狐冲见多识广,听到令狐冲说到绿竹巷奇遇,便心生羡慕之意,又听到梅庄四友的事迹,心里暗暗好笑,后来四人合力杀东方不败的事情,更是让她觉得心惊肉跳,震撼异常。

      令狐冲说罢,岳灵珊原本疲倦的身心也随着精神起来,便伸手吃了几颗花生,道:“原来大师哥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当真是难以预料。”

      令狐冲颇为得意:“江湖中人,想想也就令狐冲最为奇怪。”

      岳灵珊眼见自己就要将碟中的花生吃尽,令狐冲却一粒未食,便将剩下的花生放到令狐冲的眼前,道:“大师哥受的苦也多了。”

      令狐冲吃着岳灵珊放到他桌上的花生,心里也豁达开来,便道:“其实现在想想,当初所受的苦也是命定,想来也不算什么。”

      他说得轻巧,岳灵珊却想到自己从前对大师哥的误会猜忌,羞愧难当。令狐冲抬头见岳灵珊垂下眼帘似乎在想着什么,以为她又在担心林平之的事情,便道:“小师妹,今天就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去寻林师弟。”

      岳灵珊点了点头,令狐冲站起身关上木窗,见木窗甚为严密,才放宽心回到房中洗漱。可无论他所做何事,脑海中竟全是岳灵珊的倩影。他隐隐感到岳灵珊的改变,从前她一食苦药便耍小性子不肯咽下,如今却努力将其喝进肚中,从前她心中不快,总是自己想方设法安慰她,如今却是她安慰自己。

      他不禁黯然,或许岳灵珊宁愿选择做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小姑娘。其实自己也是如此,从前他在华山可以随心所欲,如今有了诸多无法抛却的责任,如何能再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来去去。

      忽而又想道:不知小师妹想念华山时,是想到我多些,还是想念林师弟多些。想到此,又自嘲地笑了笑,只道是自己对小师妹旧情未了,当真不该,便将剑置于身边,平躺在床上,渐渐睡意朦胧。

      入夜已深,原本喧闹的宾客们都已沉睡,偶有鸡鸣自远处传来,马厩中的马儿偶尔抬起脑袋左右张望,似在凝神倾听一般。令狐冲仰卧在床上,意识朦胧间忽有些许对话传入耳内,他睁开双眼,推断说话之人是一对男女,那二人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显然在商量隐秘之事。令狐冲急忙从床上坐起,屏住气息,只觉那声音是从隔壁岳灵珊房间传出来的。那女声便是岳灵珊,再听得那男声,隐约中带着尖细,令狐冲浑身一紧,料想便是林平之,连忙拔出床上长剑,踱出房门,侧身紧靠岳灵珊房外木墙,仔细凝听。

      只听岳灵珊低声道:“这么说,这些日子来,你都在左冷禅那里吗?”

      林平之道:“是又怎样?”

      “没。。。没有怎样。”岳灵珊顿了顿,道。

      “你已收到我休书,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就当没有见过我,我也当不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林平之道。

      岳灵珊沉默好一会儿,闷声道:“你当真如此。。。”

      林平之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岳灵珊抽噎道:“你。。。。你。。。。”

      林平之道:“你若还不死心,别怪我再对你下手。”

      岳灵珊道:“你如此做,还不如在我伤口上再补一剑,也好过我这样活着。”令狐冲听她话语中带有决然轻生之意,生怕林平之当真忍不住下手,便紧紧握住手中长剑,随时准备救援。

      林平之冷笑一声,随即又压低了声响:“我说到做到,你若是真想寻死,我也可成全你。”他的语气中带着狠意,令狐冲按捺不住,抬起脚“嘭”的一声踢开房门,飞身刺向林平之。其实适才林平之已听到令狐冲打开客房门,知晓他与岳灵珊说话间令狐冲便立于房外,因此早有准备,在令狐冲踢开房门之际立即侧身挥舞长剑格挡。月光透过窗纸映在他的脸上,苍白得犹如鬼怪。岳灵珊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退数步,只见令狐冲与林平之之间剑光闪烁,屋内陈设皆被剑光破坏殆尽。

      二人斗了三十来招,令狐冲剑法虽是灵动,两股却禁不住向后退去,林平之知道他已不敌,便发出颇为得意的冷笑,手中长剑更是如同电光石火般。二人又相斗数十招,只听林平之喊一声“中”,令狐冲便觉肩头剧痛。原来在青天白日之下,以令狐冲高超的内功与剑术一定能大胜林平之,但此刻屋内只徒留些许月光,凡事凡物看不真切,长剑所到未必能至对方之身,而林平之双目失明,依靠灵敏的双耳辨清方位,这才占了先机。

      岳灵珊听见令狐冲中伤,朦胧间又见林平之一脚将他踢向木桌,木桌“咯咯”数声裂成两半,将他重重摔在地上,不禁大呼:“大师哥!”伸出双臂挡在二人中央,二人见岳灵珊忽然来到,皆是一惊,令狐冲慌忙点穴止血,咬着牙关扶着木凳站起,怒视着林平之,不敢再动。

      林平之哈哈笑了起来:“岳灵珊,原来比起我,还是令狐冲重要多了,你何不跟了他去,如此假惺惺就如你那伪君子父亲一般!”

      岳灵珊听到林平之如此说,知晓自己此刻的举动已为林平之不满,但想到令狐冲的伤势,忙镇定心神道:“平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大师哥一向对你无冤无仇,你且放过他吧。”

      林平之又是一声冷笑:“无怨无仇,哼,我抢了他的心上人,他是否怀恨在心。”

      令狐冲忍住肩头的疼痛,道:“林师弟,你与小师妹两情相悦,我祝福你二人,又怎会怀恨在心?”

      林平之轻笑一声,道:“当真说大话,当初是何人在思过崖上醉生梦死,又是何人在封禅台上败给了自己的心上人,若是你对我无怨恨,自是不会有人相信。”

      岳灵珊侧过头,月光下令狐冲的双目似乎也是瞧着自己,二人视线交接,又瞬间飘移开去。岳灵珊听得令狐冲的呼吸愈加繁乱,想必剑伤甚深,忙道:“平之,你。。。你尽可朝我来,不要伤害大师哥。”她说得焦急恳切,尽管知道林平之会因此误会自己,也不能再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情。

      林平之沉默了片刻,从牙缝挤出一声轻蔑的笑声,这笑声每增大一分,岳灵珊的心亦随着恐惧一份。忽然间剑光闪烁,林平之挥剑砍开紧闭的木窗,霎时间一股强风从窗口直灌进屋,将屋内的物什吹得摇摆不定,林平之走到窗边,回首朝着岳灵珊方向,仿佛极力看清什么,不一会儿又回转头从窗口飞身而去,岳灵珊望着林平之离去,心中不舍,但随即想起身后令狐冲的伤势,顾不上男女有别,急忙点起灯查看。却见令狐冲的肩头伤痕颇深,四周泛紫,显然中剑之处与当初在封禅台中伤一致。她眼见令狐冲脸色苍白,却努力对她微笑,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她一边安慰令狐冲,一边打开药盒,取出金创药为其上药,然则内心惧怕,手不住颤抖,令狐冲见状便握住了药瓶,咬牙将药粉尽数散在自己的伤口之上。岳灵珊连忙用绷带包扎他的伤口,然后扶着令狐冲在床上倚靠。正在此时,岳灵珊听到店家在门外哆哆嗦嗦的声音:“姑娘。。。这位姑娘,这是怎么了?”

      店家显然被眼前杂乱无章的景象吓得两腿直颤。令狐冲嘱咐岳灵珊取出自己包袱中的银两交给店家,店家这才趔趔趄趄而去。然则不多时又传来一声粗狂咒骂“你奶奶的,老子明日还要走镖,兔崽子半夜扰了老子清梦!”说话之人声音极近,依稀便是隔壁房间的光头汉子,岳灵珊唯恐他前来质问,若此刻动起手来对令狐冲伤势极为不利。但那汉子不再言语,随即发出断断续续的打鼾声,岳灵珊才暗暗松了口气。

      令狐冲见岳灵珊坐在床头关切地望向自己,满脸都是泪水,便努力一笑,轻声道:“小师妹,你别担心,大师哥内力足,一定会没事的。”

      岳灵珊见他脸上全无血色,却还努力安慰自己,心里既感动又担心。岳灵珊见令狐冲只是瞧着自己,眼神逐渐涣散开来,生怕令狐冲就此离去,连忙唤了一句“大师哥。”然则这一声呼唤被强烈的恐惧梗在喉咙中,听起来甚为怪异。令狐冲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小师妹。。。。你知道你每次。。。。谈到林师弟,我有多难过吗?”只这一句之后,便闭上双眼,昏迷过去。

      岳灵珊浑身一颤,知道这是他神志不清的话语,但也正因如此,才更是真言。大师哥的心思自己并非不明白,只是每每旁人如是说,自己只道是他人看错了事,而如今亲闻,着实让她震撼万分。眼见令狐冲闭上双目,岳灵珊来不及再多想,用手探向令狐冲鼻间,所幸气息尚在,料想此伤纵然极深,但还不至令人丧命,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垂首望着令狐冲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中默念:若是大师哥能够平安,我。。。我。。”

      她如此想着,那日在封禅台脑海撞进的念头又在此刻出现,她极力摇头想要忘却如此想法,那点念想却如魔咒般在心里扎下了根,粗壮的藤蔓攀援于她的心上。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道是自己近些日子过于奔波忐忑,故而意识紊乱,易于胡想。她又伸手探至令狐冲的额上,并无发热迹象,谁知到了黎明时分竟滚烫异常。岳灵珊吓得心怦怦直跳,忙下楼唤来店家寻大夫为令狐冲救治,自己回到房中,却看见床上空无一人,连令狐冲的佩剑也不见踪迹。岳灵珊大惊,见那木窗的窗沿上留有斑斑血迹,令狐冲适才躺过的床单好似用剑尖沾着鲜血划了什么。她屏息上前查看,那床单上划着一只展翅腾飞的大鸟,大鸟之下端正地划着“令狐在华山”几个大字,似是告知令狐冲的去向。只是留字之人究竟何人,又为何将令狐冲携了去,岳灵珊已无暇再想,她担忧这留字对令狐冲不利,便握紧长剑在床单上划了数十道,等到字迹不再规整,就草草整理行装,慌忙间将蜡烛碰倒桌上,岳灵珊生怕蜡烛滚到地上,伸手将其重新立于桌上,只觉虎口处火辣异常,原是那烛蜡滴落到手上,她忍着痛楚吹熄烛火,提起长剑匆匆离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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