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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华山 ...

  •   窗外似有啾啾鸟鸣,空气中氤氲熟悉的气息。令狐冲眯缝着双眼,只觉脑海中有一幅幅画面闪过,画里有熊熊燃烧的大火,有恐惧奔跑的人群,然而就在这些画面间,一声熟悉的呼唤由远及近,那呼唤恰似柔波又似轻纱,暖心之至。令狐冲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所见皆是雪白,而在这雪白天地的每个角落,皆是回想同一呼唤:

      “冲儿。”

      令狐冲胸口顿闷,他伸出手揪于胸口衣物力图拜托掉一种突如其来的悲伤,然而这样的悲哀已黏糊于心中,挥之不去。

      “我这是在做梦吗?”令狐冲手探向四周欲感知周围的一切,却被一双有力手紧紧握住,一刹那间,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只觉眼前高根明的面容愈加清晰。令狐冲急忙抽开双手,再向高根明身后望去,只见他的身后站着其余师弟,众人皆是关怀之色。令狐冲用手点着自己的额头,试图唤起之前记忆。原来自己先前还在南阳,而如今这又是何处呢?小师妹又在何方?一想到岳灵珊,令狐冲便浑身一震,急忙问道:“小师妹呢,小师妹在何处?”

      高根明被令狐冲突如其来的大声询问一惊,连忙答道:“大师哥,小师妹在房中休息,你别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令狐冲木着脸不断重复这些话,仿佛梦呓一般。

      一旁的小弟子舒奇不由得道:“大师哥,你感觉如何?是不是伤口还很疼?”

      “伤口?”令狐冲面露疑惑之色,转念又想起自己确是在南阳为林平之中伤,便用手触碰胸口,并无痛楚,他甚为不解,抬首问道:“师弟,我这是在哪?”

      高根明道:“大师哥,你自然是在华山了。七日前你就躺在正气堂,舒奇师弟和四师弟将你带到房内,小师妹一日看你三四次,你都没有醒过。”

      令狐冲正寻思自己为何在华山,听闻高根明提到岳灵珊,便顿然激动,问道:“小师妹来看我?”

      高根明点了点头,道:“是,一个时辰前才来过,看你没有醒便到山上采药,这些日子都是小师妹为你熬的药,我们想帮忙都不肯,说大师哥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自己不做又有谁来做。”

      令狐冲听闻岳灵珊极力照顾自己,心里渐感温实,又担心岳灵珊过于奔波,便道:“小师妹回来后,请转告她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一定让她好生歇息。”

      高根明等人皆道:“是,大师哥。”

      众人谈话间,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众人皆回首向外望去,只见秦木兰师妹满脸通红,呼吸甚是急速。

      施戴子上前道:“秦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秦木兰定了定神道:“小师妹采药时摔到三株松那里的低谷,腿受了伤。”此语说罢,才意识到令狐冲已然清醒,秦木兰担心大师哥听到小师妹受伤,会对伤口不利,便不敢再说。

      “什么?!”令狐冲听到岳灵珊受伤,哪里还呆得住,他急忙下床,问道:“秦师妹,小师妹现在在哪?”

      秦木兰被令狐冲惶急的神情惊吓,支吾道:“在。。。在房里。”

      话音刚落,令狐冲便头也不回往岳灵珊房间赶去,众人皆随于令狐冲身后。令狐冲心中怦怦直跳:若是小师妹有个三长两短,我必拔剑自刎不可。“他如此想着,不多时便来到岳灵珊房前,只见门前两位师妹正在往房里张望,令狐冲走上前恭敬问道:“两位师妹,小师妹怎么样了?”

      一师妹道:“大夫来看过了,说小师妹脚扭伤了,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令狐冲道:“多谢师妹。”连忙进到屋内,高根明与施戴子也随着进入。就见岳灵珊坐在床沿上,双足垂地似无大碍,但面色甚为憔悴,令狐冲心中愧疚,想必这些日子小师妹因为自己担足了心。坐于她身旁的是一位容貌俊秀的师妹,原来那师妹名叫刘尚清,比岳灵珊大上一岁,是宁中则新收女弟子,因下山与师姐置办物件,才刚一上山,便被岳灵珊叫至房中交谈心事,忽见一高大男子匆匆来到,这男子剑眉薄唇,面色纵然憔悴,但隐约中携着勃勃英气,料想便是师兄师姐们口中常念叨的大师哥了,急忙站起身行礼,令狐冲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岳灵珊道:“大师哥,你醒了,你的伤不碍事吧?”

      令狐冲一听岳灵珊说话,任何事都先搁下了,慌忙回道:“不碍事。小师妹,你的腿怎么样了?”

      岳灵珊微微一笑,道:“师姐们就是瞎操心,我只是滑了一跤,并没有她们说的那么严重。”

      令狐冲急道:“小师妹,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师哥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岳灵珊道:“大师哥,我真的不碍事。”说罢还努力摇晃自己的双腿。

      令狐冲见岳灵珊确无大碍,但想到师娘对小师妹的关怀,便道:“若是让师娘她老人家知道了,又该担心了。”

      令狐冲话音刚落,就见岳灵珊脸上骤然间毫无血色,双眼呆滞地凝望着搅在一起的双手,令狐冲只道是自己语气太急惹得岳灵珊伤心,一时间手足无措,急道:“是大师哥不好,大师哥惹得小师妹伤心。”说完就举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岳灵珊急忙止住哭泣,伸手制止道:“大师哥,你不要这样。”见令狐冲停下了动作,才松了口气,然则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半晌,众人皆是无言,气氛甚为怪异,令狐冲满心疑惑,不禁问道:“你们都是怎么了?师娘呢?”见岳灵珊与刘尚清皆默默垂泪,令狐冲忽觉此事不祥,心跳也逐渐加快。许久听得施戴子断断续续道:“大师哥,师娘。。。师娘她老人家。。。”

      高根明终是下定决心,道:“师娘她去世了。”

      高根明与施戴子说得声泪俱下,令狐冲只觉头脑嗡嗡直响,他睁大双眼问道:“五师弟,你。。。你说什么?”

      高根明泣道:“是真的,师娘她老人家去世了。”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令狐冲只觉脚下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面上。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岳灵珊,只见岳灵珊泪水在眼眶打转,才知高根明所言不虚。只是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原来适才梦中呼唤竟是师娘对自己的诀别之语。令狐冲垂首沉默许久,才道:“这是几时之事?”

      岳灵珊低声道:“七日前我回华山才听说此事。。。大概是一月之前了。”

      高根明道:“那日师父来到华山,师娘气不过就自服丹药,师父便将师娘的尸身带回嵩山,并嘱咐我们不能将这件事情张扬开去。”

      令狐冲极力想要忍住泪水,却是浑身颤抖,视线渐渐模糊不清,他强忍呜咽道:“各位师弟师妹,我先出去走走,你们好生照顾小师妹。”说罢便起身步出房门,房门外等候的师弟师妹们也似乎听到屋内谈话,皆是垂首落泪。

      令狐冲缓步走在华山小道上,只见两旁五彩花朵如先前一般盛开,这些俏丽的花儿都是昔日宁中则嘱咐华山女弟子一起栽种下的。令狐冲立于山巅俯望华山上青葱,那□□的迎客松显得更加沉稳,然则那树皮之上又多上许多岁月沟壑。昔日种种终究已逝,那欢乐的少年韶光已沉淀为内心至深企盼。在山巅立至午后,蒙蒙细雨蒙上了整个华山,细柔的声响在令狐冲耳中仿佛宁中则对自己的谆谆细语。不知不觉,令狐冲已从山巅而下步至宁中则房前,他凝视良久,随后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道:“令狐冲自幼孤苦,蒙师父师娘收留,师娘对我情深意重,令狐冲永生永世不能忘怀。”说罢又咳了三个响头。

      忽听身后传来几声脚步,令狐冲提起袖子拭去泪水,站起身来,见来人竟是师弟高根明。

      高根明见令狐冲悲伤,也不敢再说什么让伤心的言语,便用鼻子重重吸了几口气,才道:“大师哥,师娘有遗言于你。”

      令狐冲听闻师娘留有遗言,忙认真问道:“师娘留有何遗言?”

      高根明神色恍惚,半晌才道:“这。。。这很为难大师哥,虽然大师哥与任姑娘情深意重,但师娘还是希望大师哥能念在往日情分照顾好小师妹,带着小师妹远离江湖。”说罢望着令狐冲,要看他如何看待此事。

      令狐冲的神色变为为难:“师娘,师娘她当真如此说。”

      高根明坚定道:“千真万确,师兄弟们,和师。。。师父都听到的。”

      令狐冲凝望着宁中则的居所,许久不能言语。他寻思道:师娘自是明白我对小师妹的深情,她遗言中的照顾之意恐不只是照料如此简单,只是我与盈盈生死与共,已是结下了深厚情意,又该如何是好?小师妹是否知晓此事,若是知晓又作何感想。

      令狐冲问道:“小师妹是否已知此事?”

      高根明道:“师兄弟们都估摸着要不要告诉小师妹,只是秦师妹心直口快,已经把遗言告知小师妹了。”

      令狐冲情知岳灵珊一心系于林平之身上,知道师娘的遗言必然为难,只是这些日子来她尽心照料自己,并没有因遗言之事而避讳自己,或许并没有因为师娘的遗言而尴尬为难,便稍稍放下心,问道:“师娘的后事如何料定?”

      高跟明道:“师父将师娘带回嵩山安葬,硬是不让我们自己料理后事。”

      令狐冲叹了一口气,他知晓宁中则不愿留在嵩山,岳不群却违了她的心愿将她带到嵩山,只是二位老人家皆于自己有恩德,自己唯有上嵩山相劝才能解此疑虑。他转而问道江湖动向,知晓除了师娘的事情之外江湖一切平静,恒山派也安然无恙。

      “只是我离去的这些时日,盈盈是否还在恒山。”令狐冲心道,脑海中浮现出盈盈俏丽的面容,尽是担忧自己会否安稳,他不禁安慰,决心写封书信予她报声平安。

      令狐冲以为刘尚清师妹依旧与岳灵珊细聊,便只身走回岳灵珊房中,却见岳灵珊独自一人坐于床上默默垂泪,他虽想安慰岳灵珊,但内心悲恸并不亚于她,安慰之语皆难以出口。岳灵珊见令狐冲黯然神伤,忙用手擦拭了自己的眼泪,低声道:“大师哥,我娘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怎能将我一人丢下?”

      令狐冲听她说话的声音甚为松软,怜惜之情满在心头,他缓缓道:“或许师娘是原谅不了师父,才会如此。”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经意移向床榻不远的梳妆台,只见那木质梳妆台上雕着两只鸳鸯,台上整齐摆放着脂粉,知晓这是岳灵珊新婚物什,又想到师娘离去,一切不如意化为了心中沉重的叹息。

      只听岳灵珊又道:“我爹爹做了许多错事,娘不能原谅他。我想到嵩山找我爹爹,劝他回到华山,不要再错下去了。”

      令狐冲听岳灵珊语气坚定,想到岳灵珊是师父的女儿,师父再怎么狠毒也不会对自己的女儿狠下毒手,当下同意道:“你若要去,大师哥和你一块儿去便是。”

      岳灵珊忽然侧头问道:“大师哥担心恒山派的众位师姐吧?”

      令狐冲点点头,道:“恒山派的师妹们若是知道师父杀害定逸、定闲两位师太,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师父也难以放过他们。”

      岳灵珊道:“大师哥,我们还是先到恒山去,护众位师姐的周全才是。”

      令狐冲赞同道:“如此甚好。”

      生怕迟则生变,二人商定过日启程。夜里,令狐冲独自一人立于华山正气堂内,闪烁的烛光下,正气堂似有千万语要向游子倾诉。没想到昔日华山竟成了此般萧瑟,江湖难测,人心易变,一切纯粹皆成过往。令狐冲伸出手放在从前岳不群所坐的紫藤椅上,回想起从前师父师娘的音容笑貌,泪水禁不住盈上眼眶,正在此时,宁中则的遗言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涌现,令狐冲骤然冲动:带小师妹远离这可怖可惧的江湖。

      然则如此想法终究是冲动的产物,纵使自己有意与小师妹重修旧好,小师妹又怎会同意。再说若是自己与小师妹破镜重圆,盈盈又当如何。令狐冲终究叹了一口气,只觉师娘的遗言虽是有理,却是颇为沉重,难以为之。

      到了离别时分,高根明与刘尚清等为二人雇好马车,二人立即携上行囊动身。岳灵珊向令狐冲说起在南阳的大鸟图腾,问令狐冲识不识得,令狐冲从没见过如此图腾,更不知那日擒他之人因何为他疗伤,心里也是不解。忽而一阵花香弥漫四周,二人皆抬首遥望,只见各色鲜花铺满小路两旁,美不胜收。令狐冲深吸此间香气,心情甚为舒畅,他回首向车内的岳灵珊望去,却见岳灵珊侧头望向那一片华彩,眼里似有泪花,令狐冲不知她想起了何事,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便不敢出声打扰,自顾自地驾着马车前行。

      马车前行至华山郊外的岔道口上,突然马匹长嘶,空气骤然犀利无比。令狐冲紧紧勒住缰绳,只见有一烟雾从前方升腾而起。他暗声叫道“不好。”只觉鼻中吸入的气息火辣无比,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情知这气息蹊跷,立即大声嚷道:“小师妹,快捂住口鼻。”却见二十几道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紧接着又有十几道人影自草丛中窜出,那四十多人皆身着乌黑,戴黑色面罩,让人分辨不出面容。他们手持剑、锤、链、鞭、环,各式武器在阳光下寒气渗人。

      令狐冲生怕岳灵珊遇险,急忙向后望去,只见马车里光亮异常,想必是自己吸入那刺鼻气息意识恍惚之迹,被人在车身后戳破了一个巨大窟窿。令狐冲立时惊出一身冷汗,知道岳灵珊必为这些人物所擒,便不顾自己危险,挺剑飞身落入阵中。那为首一人大笑一声,电掣般抛下一黑色圆球,刹时黑烟暴起。令狐冲咬紧牙关挥剑向为首那人刺去,而在那黑雾中又如何见得那人身影,连他身后的四十多号人也顷刻不见踪影。

      令狐冲见那人适才站立的地上徒留一块似曾相识的木质黑牌,他拾起查看,心中骤然一紧,他向着四周大喝道:“你是日月神教上官云么?为何擒我师妹?”

      然则林中除却隆隆蝉鸣,再无其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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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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