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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人生十年,苦多于甜 ...

  •   火车上的时间很漫长,到昆城已是第二天凌晨。
      新闻时报的一行人爬下火车,在车站附近的餐馆找了顿早餐吃了后,就又爬上了继续去甸南的火车。吃饭的时候,谈思没有看见欧阳晋嘉,当然,她也没有故意去寻找他的身影。
      可是回到火车上后,欧阳晋嘉来找她了。
      欧阳晋嘉竟然提着袋什么东西,到了谈思的车厢来。
      原来是零食。
      于是,谈思这节车厢的众多双双眼睛,赤裸裸地瞪着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我们东西买多了!”
      欧阳晋嘉表情正常,说完就转身。
      谈思捧着零食口袋,有些呆。

      “嘿嘿,老谈!”有人从卧铺上爬下来,“老实交代,否则大刑伺候!”
      一语落地,众多双眼睛奸笑。
      “我不是粽子我不是粽子!”谈思瞪大眼睛拼命晃着脑袋。
      “少来,快说,要不然……哼哼!那个欧阳晋嘉看你的眼神好像不一样啊?”
      “不一样?”
      谈思想了下,恍然。
      “哦,那是因为他要拍我马屁嘛。”
      众人惊讶。
      “啊?人家堂堂百德集团公关部经理,拍你的马屁?拍你什么马屁?”
      “笨啊,他们虽然跟报社签了赞助合同,但版子出来的时候‘百德集团’四个字是多是少,是大是小,是上半版还是下半版等等都要我们说了算,你们说这是不是马屁?”
      众人失望。

      快中午的时候,火车在一个站台暂停住。
      特有的山势地貌一下子唤醒了谈思的记忆,她忙从大背包里取出一包东西,走下车厢,很快在站台上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也看见了她。
      两人高兴地在站台上见面。
      “谈思!”
      “阿源!”
      谈思笑着跟那人一个热烈地拥抱,毫无其他色彩的拥抱后,她把包里的东西递给阿源。
      “这是给同学们的衣服,每人一件。都是大号的,考虑到他们都长得快!”
      “难为你每年都记得我们,有空常回来!”
      谈思点头,又特别塞给他一件东西:“这是今年寒假,报社将组织一批支教的志愿者名单,麻烦你了。”
      阿源拆开信封,看了看几个青春的面孔后,笑道:“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回村子来吃饭,学生们都时常想起你。”
      “嗯,我会找机会过来。”
      谈思看着他提着一袋什么东西,忙接过来。
      “这是什么?给我的?”
      那个人一听就来了精神。
      “这是山上的苹果,以前你不是说最爱吃苹果吗?”
      “哇,那么多啊,吃到什么时候吃得完啊?哈哈哈……我很喜欢,谢谢你,阿源!”
      身后,火车的鸣笛声拉响。

      谈思抓起口袋:“我要走了,等采访一完我就过来!”
      阿源冲她挥手。

      火车重新驶出一段距离后,提着一口袋山苹果的谈思回到自己所在的车厢,她分发完山苹果,又把剩下的装好,拿到了三号车厢找到欧阳晋嘉,说:“礼尚往来。”
      欧阳晋嘉看了眼她手上的苹果,合上书,似笑非笑:“冤怨相报何时了?”
      “你敬我一尺,我自然回你一丈。”
      谈思正要离开,欧阳晋嘉意外叫住她:“谈思,现在有没有空?”
      “唔?”
      欧阳晋嘉看着她:“一起去车厢吃饭。”
      谈思点头:“好啊,我正好饿了!”

      火车上是没有什么美食的,不过比起推车过来的方便面,还是要稍好些。
      欧阳晋嘉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询问谈思就点好了几个菜,当然,就算询问也没用,火车餐厅能提供出来的饭菜,只有那些。
      等餐过程中,欧阳晋嘉的手滑过水杯,两眼看着谈思,没有说话。
      谈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镇定自若,只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山……仿佛真的沉浸在风景里面。
      “很喜欢山?”
      “嗯?”谈思收回眼神,笑:“第一次看见山的时候就激动了半天,害得被人耻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山,特别是山多的地方,其次是湖。倒是对大海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的家乡有很多山,密密实实,让人出不去。所以,我不喜欢山。”
      也许车厢禁烟,欧阳晋嘉的手指就一直在水杯上下来回。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谈思很意外他竟然说起了自己。

      对面的人表情很是正常,于是注视与被注视的过程中,谈思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那么一刻是清晰的,又转眼间的一刻,模糊了。
      或许这模糊不定的感觉让谈思警觉。
      她开始打探。

      “欧阳总监是哪里人?有很多山吗?”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欧阳晋嘉看着谈思,“我出生在甸南的一个山村,距离中越边境一公里不到。父母经常到越南做水果生意,后来,我就去了越南,基本在那儿长大,二十多岁的时候,重新回到甸南。”
      “哦……中越边境的风景很漂亮啊,可惜这次都是走甸南,不会去中越边境,不然,可以去看山看水。”
      “有机会的。”
      欧阳晋嘉声音低沉,两眼很具穿透力。

      扬城。
      “查得怎么样了?”莫成风坐上副驾位。
      陈升若有所指地说:“李豫当年救了谈思一命,后来又跟着谈思来了扬城,还开了一家叫作‘Secret’的酒吧。消失前,好像去见过谈思。”
      “消失?”
      莫成风点燃一支烟。
      “证件和行礼被发现在去昆城的火车上,人却不在。扬城和甸南不通航班,但到昆城却可以坐飞机,什么原因让李豫没有选择省时的飞机,而是坐了将近两天两夜的火车?”
      “钱不够,或者被追杀。”
      “老莫,迟钝吧你!你仔细想一想,李豫头一天还在酒吧第二天就说要回甸南,在扬城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想起回甸南?还有,我道上那些朋友说李豫和他哥哥,就是清水村的那个老大,两人不大合得来,后来还为村子的‘生意’翻了脸。不过奇怪的是,清水村的老大并没有把李豫赶出村子……所以后来,谈思才有机会因为李豫的关系进到村子里……暗访败露,没几天缉毒刑警赶来清扫,那个老大只好带着许……带着一个女人逃亡,结果被人炸死在半路。”
      说完这些,陈升看向莫成风,
      莫成风却一言不发。

      陈升只好再说:“李豫的那个大哥和许……反正车祸炸死,死得不明不白,所以道上人都怀疑他并没有死。你想,人人都要找他,肯定也会先找到他弟弟李豫……李豫是谈思的帮忙才离开甸南的,所以那些人盯上谈思也有可能。不过话说回来,李豫为什么又要回甸南去找死?
      “为什么要回去找死……”
      莫成风看着外面瞬间而过的人和物,重复着身旁人的疑问。
      陈升简直快喷火了。
      但他说话声还是相当克制:“李豫失踪应该是行内人的追杀,收到消息,‘那些人’跟踪李豫不是一天两天了。”
      莫成风当然知道“那些人”指的是谁。
      他灭了烟头,将烟头甩出车窗外……
      忽然,莫成风的声音有些微颤起来:“另外一个……查得……怎么样了。”

      陈升知道他问谁。
      “没死的可能性很大,老莫,我只能这么说。”
      “知不知道……在哪儿?”
      “如果活着,那就是在他们手里。”陈升干脆道,“在哪儿就不知道了。但老莫,我觉得许文没死跟那件东西的关联很大。那些人凶狠毒辣,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许文跟那个清水村的老大……她应该知道那件东西放在哪儿,不然,不可能活到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呵?你想想看,李豫回甸南是不是就是在朝这个东西去的?对了,新闻时报甸南助学的活动你也知道吧?谈思也去……这跟当年有关的人都去了,也太巧合了吧?”

      “谈思当年去过那个村子,她跟许文又是同学兼同事,关系不错,许文不可能把东西带身上,清水村那个老大有没有可能把东西交给许文……一切的一切联系起来,所以我想,老莫,那件东西的下落,谈思可能知道。”
      莫成风想也没想就说:“她不可能知道。”
      陈升有些无奈。
      “你就这么肯定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说,你根本是想保护她?”

      冗长而憋闷的旅途让谈思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被关押的日子。
      一想起,她就戏谑自己幸好曾经吃过一些苦,否则,这连续不断的火车、汽车乃至马车、牛车的旅程,就不一定能承受了。
      的确是这样。
      这一路上,谈思都是最平静的一个。
      比之那些叫苦连天的同行记者,谈思显得尤为沉默。

      “向南,送你一本书”的助学采访队伍终于将要到达了第一个要采访的村落。到达之前,众人建议先休息休息,否则,采访的劲儿都没了。
      于是,采访小组的领队吩咐大家暂时休息,以便斗志昂扬后,再继续上路。

      当叫苦声不绝于耳的时候,谈思却一个人拎着单反机四处游荡。在拍了一部分照片后,她躲在树荫下乘凉……顺便,她掏出了手机……又看了看四周,特别是背后,见没什么人跟上来后,她迅速地取下机身电池,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SIM卡换上……重新开机,片刻之后就收到三条短信……
      出发已经三天,平均一天一条。

      第一条:我已经躲开扬城的眼睛,你自己多加小心。
      第二条:注意身边。
      第三条:上路就好,我也在上路。
      谈思看完这些消息后立即回了一条:阳光暂时普照,回头可以找阿源。我在路上,会找到苹果。

      发完后,她将信息记录全部清空。
      这时,谈思又再取下电池,重新换上刚才的SIM卡……十分快速的一番动作后,她戴上墨镜,懒懒散散地斜倚在了树干上。

      突然,手臂被冰了一下。
      谈思一惊。
      慌忙坐起时,欧阳晋嘉已经坐在她旁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说:“你好像很适应这里的天气。”
      谈思接过被打开了的矿泉水,仰着脖子喝了好几大口才说:“天气比扬城好到哪里去了,蓝天白云,很干净。”
      欧阳晋嘉的音调,无起伏。
      “扬城的天跟这里不一样?”
      “城市的污染太严重,远没有这样一望无际。”
      谈思跟这个人相处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紧得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你去扬城第一天的时候感觉怎么样?我是说那里的阴雨天气是出了名的,你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天、云,一定不习惯吧?”
      欧阳晋嘉淡然而笑:“还好,没有什么不习惯。”
      “呵呵,适应能力也不差嘛。我读大学的时候,最向往的就是有山有水的地方,一个人背着背包去长住,自己耕田自己种粮,自得其乐啊!”
      “那种日子很苦。”
      欧阳晋嘉斜睨了她一眼。

      谈思却说:“小时候挑食,尤其不吃苦瓜,每次看见那个菜就躲,我妈妈说‘苦,挣钱做事才苦’!爸爸就说‘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呵呵!那个时候完全不能理解一个菜都能扯出这些说法?后来,渐渐大了,好像人长大后心境就不一样了,自动自发地不挑食了。”
      欧阳晋嘉笑:“一道菜你也能扯这么远。”
      谈思转过头,取下墨镜看着他:“你不是说那种日子很苦吗?你要相信,人长大后适应能力就不是一般的强悍了。你看我现在就不挑食,基本什么都不挑剔。”
      不再说话的欧阳晋嘉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没多远处,有人大声地喊着谈思,两个人这才站起回了队伍。
      很快到了晚上的热闹场面。
      天虽然黑得很晚但还是黑了,镇上组织了迎接助学采访队伍的联欢会。说是联欢会,其实就是组织了一系列的少数民族歌舞表演。采访队伍所到的这个村落以藏族为多,夜色正式降临后,篝火就熊熊燃起起来了,藏民们不顾满身的大汗把全羊抬到火上。而城市里来的人们则有多远就多远地避开炙人的篝火。
      一群人在草堆边手牵手,在原处的篝火映衬下,跳起了“锅庄”。

      Anne喝着甸南特产的啤酒,带点酒意地说:“你看看,现在少数民族也被混杂了,你看那些藏族哥哥妹妹,除了皮肤黑点五官立体点,跟我们还有什么区别?你看这几天晒得,我的皮肤都跟他们差不多了。”
      谈思把Anne靠过来的脑袋挡开:“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朵花儿早就是一家。”
      篝火上的烤全羊滋滋作响,油一滴到炭火上,那火苗噼啪就上蹿得有一人多高。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被惊得又叫又笑,笑声与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一阵一阵地传入这边人的耳朵。谈思不知道这种热闹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相反,她觉得太吵,吵得头似乎有点高原反应,于是找了“送Anne回旅舍”的理由从人群中逃了出来。

      天干物燥,万里无云。
      Anne很好打发,丢在地上也自己知道爬上床头。谈思笑了笑,走到旅舍外头在距离篝火很远的地方看起了星星。
      远离嘈杂,安静使得心底的某些东西上升。

      天上,星空万里,数不清的星星盯着大地,俯视着地面上的人。比如远处的欧阳晋嘉眼神穿过喧闹人群,时有时无地落在谈思身上。
      喝完一瓶啤酒,他彻底收回了注意力。

      次日。
      天气陡变,先开始是看得见的云层忽然弥漫过来,接着,人还没有准备铺天盖地的大雨从天而降,呼啦啦地砸着地面,欺负着柔弱的小草。甸南采访队伍要采访的村子必须翻山越岭,走很多的山路才能到达。有人提议这么大的雨先停下来吧,要不干脆推迟一天算了……
      可大伙一商量后,还是决定进山!
      这么做更具新闻炒作价值。
      山村的贫困学生是在怎样一个恶劣环境中生存并接受教育,他们就要在怎样一个恶劣天气下去感受!由此产生的新闻才能引发社会的强烈关注,具备足够的震撼力,更多的人也才会关注到城外的生命是多么卑微,多么苟延残喘。
      就像现在的甸南采访队伍。
      决定下来之后,大家扛包的扛包,扛器材的扛器材,除了无关紧要的专家学者、还有被大雨暂时吓倒的志愿者们之外,谈思他们一行上路了。
      新闻时报教育新闻部的记者冲在前面。
      谈思和Anne等几个女同胞们被护卫在中间,一前一后均是男人。
      路很不好走,加上不断冲刷的雨水使道路变得又湿又滑,有人从树林中砍了棍子做手杖,一人一根。艰难的跋涉中,众人身上的简易塑料雨衣均不同程度地被尖锐植物划破刺穿,于是雨水沿着破损处大肆浸透。随着路越来越难行,这雨衣渐渐失去了作用,大雨成了直接灌在身上,灌出的寒意挑战着人的身体和心理。
      “大家坚持!两点钟就能下山到达第一个村子!”有人在前面吼。

      记者们都是外地人,队伍就请了昨天歇脚镇上的本地人带路。那个人从头到脚被淋得湿漉漉,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大声说:“同志们,我们马上要翻这座山,路很滑,大家不要紧张,跟我走就是了。还有,如果滑倒了,不要慌张不要乱动,尽量抓住两边的植物,大家不要牵在一起,各人走各人的!”
      Anne打着哆嗦在谈思耳边说:“啊!个人……走……个人的,那不是……自生自……灭?”
      谈思抹了一把雨水,看看白茫茫的一片:“其实,这个天气确实不该出来,但已经走到这儿没办法了,那个人说得对,如果我们牵在一起,一个人滑倒,另一个人肯定也跟着倒,影响更大。这样,你走前面,我走后面好了!”
      Anne点头:“我后悔……没有多……锻炼啊……啊啊!”
      谈思没有说话,弓着身体尽量把鞋带系死,然后又绑紧了背包。接着看了看手表,大声说:“回去加油运动!”
      “大家小心,出发了!”领头人喊了一声。
      翻过一座山头,队伍开始小心翼翼往下折行。
      甸南的山不算陡峭,山上还有暴露出来的碎石,打滑的可能性倒也不大,可这该死的鬼天气里,雨水混着泥沙淹没了那些碎山石,一个看不清楚就踩歪栽倒。所以每个人都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以 “之”字型的路线下山。
      艰辛一路不时传来既压抑又憋闷的,让人很容易萌生泄气情绪的声音。
      新闻时报一干人等之所以雨天上山,其实还跟当地人说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有关,说大雨中午左右就会停。
      是去得快,中午十二点,大雨忽地不见,太阳忽地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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