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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人生浮沉才是戏 ...

  •   欧阳政处理了伤口,去看被“教训”了很久的欧阳晋嘉。
      手下人在他身后说那幢房子抓回来的共有四个人,和欧阳晋嘉分开关着,正在问话,还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欧阳政只听着,不作任何命令,到了关押欧阳晋嘉的地方,门口的人立即打开门,欧阳政走进去,又回头,朝开门的人说有事我会叫你。
      守门人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点头,关了门站到了一边。
      昏暗的房间内,欧阳政终于看清双手被反绑在板凳背后垂着脑袋的欧阳晋嘉。
      看样子,他的确受了不少的“教训”。
      欧阳政扔了烟,上前。

      听见脚步声,欧阳晋嘉抬起头。
      屋内光线微弱,但欧阳政看到了欧阳晋嘉不妥协的目光。目光虽然坚韧,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呈现出一副虚脱,一种萎靡低沉,等死的无力感。
      欧阳政说:“我来叙旧。”
      “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再叙的?”欧阳晋嘉勉强笑,这一笑牵扯出剧痛,使他的脸看上去扭曲怪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过了半天,欧阳政听见欧阳晋嘉又挣着力气说:“我该替你高兴,呵呵,咳……咳……你越来越能干了……”
      欧阳政打断他:“大哥,彼此而已!如果不是你当初打着我的名义做了很多事,现在也不会看着我站在你面前跟你对立。当初救许文的是你,进百德的是你,暗查明真大学药品研究部的是你,把实习医生跳楼的事捅给记者的是你,让记者写举报信告政府官员的还是你……”
      欧阳政靠近他,一尺之距:“大哥,我是你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说你做这些,把我置于何地?”
      欧阳晋嘉感觉很累,索性闭上了眼睛。

      “呵呵,想方设法地把想事情搞大,搞到有关部门不得不重视,大到我们不能控制,是不是?如果谈思知道损害他父亲名义的事情是你让人做的,她会怎么样?欧阳晋嘉,她被注射毒品的时候我已经在清水村,是我下的命令,□□她的也是我,是你欧阳晋嘉的弟弟,大哥,你准备怎么去面对她?差点还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莫成风,欧阳晋嘉,把莫成风介绍给我认识,你说你到底安了什么居心?你当年在百德集团明明有份高收入工作,结果,你主动说要帮我把谈思带过来,大哥,这又是什么目的?”
      一番话扯开欧阳晋嘉陈腐的伤口。

      屋子内很沉很暗,暗无寸光。
      欧阳晋嘉想一旦决裂,亲兄弟之间也没了回头路了,只能眼睁睁任由欧阳政把那些创伤,那些阴沉见不得阳光的诟病挖出来,活生生摆在面前。这种痛苦,比肢体创伤更猛。知他者果然兄弟!
      欧阳晋嘉曾经以为这么做,可以换来一个“好”结局,可以让欧阳政回头,让欧阳政不跟贩毒集团牵扯上任何关系。可以完成任务,让最“罪有应得”的人入狱,比如莫成风,比如贩毒首脑。并且当这一切结束后,可以兑现自己对她的诺言……但他错了,错得何其离谱!黑白不分的隐匿,枪林弹雨的追杀,生死之后发现陷害的是最想保护的人,尽管他与她有一段并手相携的时日。他分明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还敢奢望人模人样?

      身体腐烂,心底腐烂,如果不是遇见她,他不会明确方向,并重新燃起希望!这希望,拯救他也摧毁他,亲手铸造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这一刻,他目光死气沉沉。

      欧阳晋嘉被欧阳政一番话扯出了暗疮,一个影子晃荡在面前,如果某日还能相见,他该如何面对她?他欧阳晋嘉把她扯入了这场纷争,他欧阳晋嘉眼睁睁看着欧阳政撕开她的创伤……
      见面?就像欧阳证说的,如何见面,该怎么面对她?
      奢望!不要说出不出得去,又能不能把小马他们一起救出,就是真的出去了,他也无法面对她!不如不见,不如死在这里。死在这里?

      耳旁响起了谈思的声音:“石头,总要有鸡蛋去碰嘛,一个鸡蛋碰上去千万个鸡蛋砸出来,随着科学技术地飞跃前进,以后就不仅仅是铁鸡蛋铜鸡蛋等不要命的鸡蛋啊,欧阳总监,没有鸡蛋哪儿来炸弹?就像你们这些人面前终究会把你们绳之于法的一条道路一样,一开始是没有路的,走得人多了,自然就有了路,你说呢欧阳总监?”

      欧阳晋嘉重新抬起头,看着欧阳政。
      做兄弟,是我们的缘分,缘分,让我被你阿妈带回家跟你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可惜兄弟,也让我走错了一条道路,蒙蔽了眼睛!但如果还有机会,我欧阳晋嘉还是会跟你做兄弟!只不过,今天,一定会让你停在这里,以我的死阻止你!
      欧阳晋嘉咧开干裂出血痕的唇,笑:“我跟你一样,是个有目的有野心的人。”
      欧阳政怔住,片刻后也笑:“欧阳晋嘉你真会说话,你果然是我大哥,可惜了,可惜我们已经不在同一条阵线上,可惜你让我不得不针对你!卧底,很好,大哥!你利用你弟弟,拿了这么多消息,今天,我一条一条拿回来!”

      说着,欧阳政无视那些伤口只狠狠挥出重拳,欧阳晋嘉被拳一击,连着板凳“咚”一声倒在地上。
      欧阳政看着那个明明喘气艰难却半声不出的人,火更是窜大,干脆踹起一脚。他使尽所有力气去踹,去揍,去咆哮:“我他妈的早该杀了你!大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卧底,不是缉毒警察?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他妈的不会杀人,杀跟着我的兄弟!”
      房间外,随时传出的声响让门口不敢有人靠近,只能朝那个方向盯了一眼,互相咋舌。
      欧阳政一拳挥在墙壁上:“退出,我他妈的何尝不想退出?你以为刀尖上的日子好过,你以为给人家当走狗的日子好过?!”
      房间内依旧是黑暗。

      女人的韧性比男人的刚硬更适合极端世界的存活,怪不得总是有媒体倡导男人减压,减压,因为一不减压,就容易造成重压……
      冷空气密布的树林下,小楼前,站着谈思。
      想得正入神,耳边传来沙沙声响,警觉回头,看见一个提着黑色塑料袋的男人盯着她,表情同样防范。
      男人手上抓着蘑菇,黑口袋下垂,似乎有所收获。原来是个采蘑菇的人。

      这幢房子七弯八绕地建在密林深处,高大的树木挡住阳光,很潮湿,适宜生长各类菌种,所以经常有当地人到林子里采菌子,甸南的某些菌类可以卖到几千元一斤,大部分要归功于这些经常穿梭于山林之中采蘑菇的人。
      择路不如撞路,谈思问上了来者:“请问这房子里的人去哪儿了?”
      那个人只抓着菌子,愣神,摇头。似乎听不懂谈思的话。这是一个当地人。谈思心急了,语言似乎不通,忙又大了声音,边比划边再一次问,可面前人仍一副懵懂,还是没有明白她问什么。
      “他耳朵不好。”一个声音从旁而出,让她一惊。

      回头,撞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是个女人,完全不同于男子,略带点民族味道的装扮一眼看去就不是本地人,或许跟谈思一样,都是外地来甸南的。女人手里也抓着一把蘑菇,走到男人面前,男的马上摊开口袋,女人把手上的东西丢进去后才对谈思说:“这房子里有你什么朋友?”
      谈思点头。
      女人“哦”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还有这座房子,可惜了,你没看见大门上了锁?”
      谈思回答:“一天前这里还有人住。”
      女人又“哦”了一声。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对谈思一副脏兮兮的模样感到疑惑,没有露出像男人一样的防范。这倒让谈思生出奇怪,不过碍于有些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有些事情更不能说,只好叹了气转身。
      转身一瞬,身后人叫住她:“等等!”
      “啊,有事?”
      “我们住在山那边的村子里,有个婆婆经常到这里来。”她指了指男人又说,“就是他奶奶。平时都是她来这里采蘑菇,找药材,只不过这两天病了,所以我们两个来帮忙。这个地方平时好像没有人,我们也是乱走乱撞到这个地方的,我想,你去问问他奶奶比较好。”
      话一说完,谈思有了活力 :“谢谢你啊,我有一些很着急的事情要问,麻烦你带我过去吧。”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说:“看你样子就知道很急。”

      女人转头对男人比划了一阵子,男人不住点头,然后对谈思张嘴一笑。谈思连忙回了一笑,然后跟着两个人绕来绕去,绕了很久,不知道从哪条路绕出了密林,绕上了一条爬坡上坎的路。
      这时候的天,灰黑灰黑。
      哪儿来的一阵冷风?谈思忽然觉得很冷,冷得牙齿咯咯地响,前面的人听见,回头看了她一眼,把外套脱了递过来。谈思给了一个笑容,接了衣服,女人盯着她看了一眼,继续走路。这一眼,谈思忽然觉得哪里见过。
      这个人……哪里见过?
      谈思心头装着其他,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但她确定这张脸自己是有点印象的,仿佛在扬城……又仿佛在父亲那儿……不过这一路都是特别行动小组的事在脑子里盘旋,思绪就一直转不过来。

      村子到了。这座村子依山而建,爬坡上坎锻练体力与精神。“锻练”完了,终于看到很多木式民居建筑在夜色中。
      谈思跟着女人跨过门槛,走进一家院子。
      一个头裹白布条,身穿蓝色褂子的老人看见人回来,迈着颤悠颤悠的步子出来就和面前女人叽哩咕噜,谈思仍然听不懂。看着这个衣装和当地村民迥异的女人,谈思想起了欧阳晋嘉,他也擅于操一口方言自由来往,不像她,一到这些地方就彻底什么都听不懂了。
      没多久,那两个人“叽里咕噜“完了。
      谈思赶紧上前打听起那幢房子的事情。

      婆婆一听,用浓厚方言的普通话对她说:“那个房子我也不知道啥子时候有人住,以前捡菌子捡到那儿,还有人上来喊我们快走,不要去那儿拣咧!所以啊,我好久都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啰。”
      这些话让谈思心落地。
      婆婆却又开始说:“好像,村子有人说有个人在那儿住过,嗯……不过,这个人说房子里的人这几天好像有事情走啰。”
      谈思一惊,连忙问起详细情况来。
      “他们说那个人是专门负责给那幢房子做饭的,这两天正好生病在家,昨天隔壁金花碰到他,听他说这两三天要清闲啰,那幢房子的人要走。你不晓得,村子的人晓得他接了一个不用去深山老林拣菌子的工作,羡慕得很哪!他要是哪天突然在家,呵呵,就马上有人去问是不是那边要换人,如果要换人,就好自己去咯。”
      “婆婆,能不能告诉那个人住哪儿,我有很急的事情要找他。”
      婆婆手一指:“他那个房子就在前头,不过那个人睡得早,而且我们这儿有规矩,天黑了不串门,你还是明天早上再去嘛。”
      外面的夜色越渐浓重,谈思生出强烈的焦灼感,这种焦灼,从她在树林里看见欧阳晋嘉被带走就一直缠绕到现在,缠得精神困顿,怎么也清醒不开。只好放下心念,黯然休息。

      第二天。天空碧蓝。
      本是好天气,好地方,但眼下,心思不安的谈思无心去欣赏这美丽的风景。下了楼,看见昨天那个女人和婆婆正坐在院坝里端着早饭晒太阳,见到谈思,也招呼她一起用饭。
      谈思三两口扒了饭就催促着婆婆领她去村子里找那个送饭的老头。婆婆连说好嘛好嘛,走嘛走嘛,谈思正要随她迈出门槛,忽然回过头,对那个女人问:“对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人微笑:“应该没有。”
      谈思“哦”了一声,但疑惑仍然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这个女人早就说过她的名字,甚至回扬城,有一次看见了谈思和欧阳晋嘉在一起。
      婆婆领着谈思到了那个给小组做饭的老头房子前,敲了老半天的门,一个花白脑袋终于伸出来,看了眼婆婆,又看了眼婆婆身后的谈思,叽里咕噜一阵子后,用方言普通话问谈思:“你是他们什么人?”
      这一问,谈思从老人眼里和话语里感受到了他的警觉。

      来的路上,婆婆曾说这个老头年轻时当过边防兵。
      谈思想起这点后,说:“我有一个朋友在那栋房子里做事,是个女人,叫小马,我有点事情找她,可这段时间怎么联系不上她,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那房子没人住了,您知道房子里的人去哪儿了吗?”
      谈思之所以这么问,一方面是想探测老头究竟知道多少事,以便尽快联系上方队长他们;另一方面,必须让老头产生信任,否则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老头一听谈思说出“小马”,当即说:“小马我也不知道,方队长他们好像有什么急事,离开有三天了吧。”
      三天?那天和欧阳晋嘉从特别行动小组出来,到最后一次看他被欧阳政抓走正好是三天,难道,他们两个人前脚一出,方队长他们后脚就离开了那幢房子?
      她不安起来,又问:“方队长他们说去哪儿了没有?小马呢,是不是全部人都在三天前离开了?”

      老人从谈思口中听到方队长和小马的名字,对她有了基本信任,干脆告诉她方队长他们三天前就离开了,只离开了三个人吧,因为那天正好有人开玩笑,说这几天少了三个人,能不能多加点肉?他算了算钱,当晚就回来多买了肉准备第二天多做点,结果一大早过去发现房子里什么人都没了,以为他们都走了就没在意,只拿出钥匙锁了大门。
      没在意或许是正常的,特别行动小组总有“特别突然行动”的时候。
      谈思沉默……
      方队长他们离开是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先走?走了之后再吩咐小马他们离开?但为什么做饭老头不知道小马他们要离开?莫非他们根本不信任这个人?她眼神平静地看了一下面前的老人,如果不信任他,为什么又会让老人知道有三个人离开?不信任他,还让他做了这么久的饭菜?
      忽然,她想起了一点。

      老人在那儿干了这么久,方队长他们并非严格要求他保守秘密,所以村子里的人才知道他给那幢房子做饭。既然村子里的人知道,其他人就不可能不会知道,如此一来,觊觎账本的贩毒集团不可能不盯上方队长他们……对,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她和欧阳晋嘉的行踪他们不会那么快知道!
      然而继续思考下去的时候,谈思又乱了。
      特别小组行动特殊,为什么在做饭老头这里留下了消息?难道方队长他们故意这么做?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说方队长他们,或者更大的警力早在贩毒集团外围搭建起又一张围捕网?
      围捕……可能吗?

      谈思走出了村子,沿着婆婆指的路一路走,准备朝一个小火车站走去,因为那里有可以通信的电话。去火车站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给父亲打电话说什么?问他是不是合着王叔叔来骗她,使她走上一条如此艰难的路而不问不管?可惜谈思心底知道父亲是最心疼她的,就算嘴上平静,说你要有责任心,道德感……
      即便如此,谈思还是清楚知道父亲不会告诉她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一点,知父莫若女。
      唯一能够做实际可行的就是让谈为同给她指一条路,怎样继续的路。所以到达火车站拿起电话后,谈思尽量平静地和妈妈说了一阵子,而当谈为同接过电话时她只说了一句:“爸爸,我在甸南,遇上贩毒的人了。”

      谈为同没有出声,谈思立即确定他知道这件事,继续:“爸爸,现在出了点麻烦,我需要你的帮助。”
      “说……吧。”
      谈为同那边有点噪音,好像是听筒晃动引起的噪音。

      谈思握紧听筒,转过身体背对火车站的人:“爸爸,我一直是局外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是。现在有个卧底的缉毒刑警被贩毒组织抓去了,特别行动小组的人也消失了,可能也被贩毒分子抓去了,这点我还不是很确定。爸爸,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我现在没有一分钱,我……是回来,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你自己的看法呢?”谈为同的声音很奇怪,像声带拉紧了一样干瘪。
      皮球踢了回来,谈思心落了一下,沉吟片刻后继续:“爸爸,我打算留在这里。”
      这时,父亲那边突然发出听筒滋滋的噪音。

      谈思机警地盯了盯四周,看见窗户外那张面孔转过去的时候,赶紧说话:“我可能回不去。那个卧底的被抓之前跟我在一起,有些事情我也知道,现在他落在贩毒者的手里,下一个未必不是我。爸爸,王叔叔一定认识这边姓方的指挥组长,爸爸,能不能让王叔叔转告这个人,就说他手下那个卧底被抓,叫他想想办法。还有,我不确认卧底被抓的事是不是方队长他们安排好的,这里有太多的圈套,我已经分不清了,所以,我不能冒险回来,不然……”
      谈为同打断她:“谈思,你王叔叔还在接受内部调查,我也很久没见他了。他那边,是定然行不通的,我这边,也帮不了你什么。”
      话音一落,谈思又听到奇怪的噪音。

      “你说的事情,我十分不清楚,助学采访怎么会惹上贩毒的?谈思,是不是你又在胡来?”谈为同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助学采访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你一个姓安的同事在回扬城的路上被人查出携带违禁品,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Anne被扣压?
      谈思一听,心底更加奇怪。

      她突然反应,谈为同叫她“谈思”,而不是“小谈”!
      家人从小就叫她“小谈妹”,只有父亲一直叫她“小谈”。这种称呼方式就算是戒毒中途,挣脱众人想跑的时候,谈为同还是这么把她给叫回来的。父亲突然改变的称呼,加上有一阵没一阵的电话噪音和火车站窗户外,那个跟了她很久的面孔……

      “爸爸,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谈思对车站工作人员说:“有笔和纸吗?”
      工作人员好心地递了个烟盒和圆珠笔过来:“纸没有,就拿这个嘛。”
      谈思迅速接过,拿笔写了几个字后余光瞄了眼窗户外,看着工作人员因找东西靠她近了一步,她也一步上去,分外接近工作人员并在他耳边上咬了几个字,手上还似乎塞过去什么东西……
      在她和工作人员“耳语”的时候,窗户外那张脸又盯了过来。
      谈思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砸向窗外。

      那张脸显然没想到她出这招,连忙闪开,谈思立即就出了车站工作室,沿着月台一阵狂跑。
      正好有火车靠站,工作人员正准备放梯子下来,梯子还没伸展开,谈思一个纵步跨上车厢,列车员惊得赶紧让出通道,只见这个女人上车就朝通道内奔去。列车员正要斥骂时,又一个男人身影跳上车厢,列车员被人一推就撞上了对面车厢壁。
      谈思边跑边喊:“让开让开!”
      乘客一见,赶紧躲避。
      跟踪谈思的男人已追到她身后,一伸手就抓住她肩膀,她一急,顾不得其它,把面前的乘客朝后一掀,正好掀到了男人身旁,手上滚烫的方便面食盒一斜,冒着热汽的辣椒汤水从人脖子上淋下!

      车厢内响起男人的惨叫。趁机,谈思跑进另一节车厢,但半个身体还未进入新车厢,面前就又出现一个跟踪者……
      先前一幕很快过去。
      负责列车治安、巡逻、监管等职责的乘警并没有搜到目击者所说的可疑女子,和两三个男人。乘警下车,走到采集人证的另一个矮乘警旁边,这个矮乘警从先前和谈思有交流的工作人员手上接过张纸条,递给高乘警。
      乘警展开纸条,看见上面写着:阿政,那些东西已经从乘警手里拿回来了,知情的那两个,全干掉了。
      看着这些已经涉及刑事案件的信息,乘警连忙把东西递给另外的人,并正色说:“把案件情况和这些证物转交给刑警队,让刑警队和甸南当地的刑警支队联系,查查这个阿政是什么人!”

      扬城。

      莫成风从窗户外收回眼神时看见母亲走了进来,他站起来给母亲拉开椅子,赶来扬城的莫母一落座就纠起双眉:“小莫啊,有空还是回来坐坐,你爸爸……”
      “妈,吃东西。”莫成风冷硬打断母亲的话。
      莫母看着莫成风,脸上除了心痛还有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好半天过去,她才下定决心说出来见莫成风的理由。
      莫成风本以为母亲是过来劝他和父亲莫民华和好的,未曾想到,母亲竟然是告诉他一件他们那个年代的旧故事。
      这个故事使得原已在莫成风心中有了定论的结果发生惊天逆转!
      当年莫民华和一个女人第一批下的甸南,因为都是来自同一个城市,莫民华很是照顾她,久而久之,这个女人对莫民华产生出了超越友谊的情感,但莫民华不知道,或者说后知后觉了,直到莫母随第二批人员下了甸南后,这个女人的真实情感才彻底爆发出来。

      知青年代,位置错误的三个人。
      莫母和莫民华打了三番两次的交道,越走越近。
      这个女人不乐意了,总是来找莫成风母亲的麻烦,每次都很泼辣地骂她,要知道,在那个特殊年代,这些事会给莫母背上巨大包袱。有一次,这个女人跑来又骂,莫民华对这个女人说了几句稍重的话,她性子激烈,发火打了莫母一巴掌,还把莫母推到了水塘里,莫民华立刻脱了鞋子就往水里跳,把莫母救起来,并代这个女人说了很多抱歉的话……当时,莫母和莫民华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感情都还停留在普通朋友的层面,如果要说产生感情,应该是这个女人一步一步把莫民华推过来之后,慢慢有了感情。

      因为这些事,同下乡的很多人都不太喜欢这个女人。
      她的性格太激烈、太执拗,又因为莫母的到来变得不可理喻,难以合群,也终于使得莫民华说了狠话,说从头到尾都不喜欢她,也根本不会喜欢她!
      那个女人一听,又气又急地反问莫民华:“你喜欢那个女人是不是?你说啊,你为什么不敢说?我到底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莫民华被纠缠得有没办法,只好加重语气:“是,我是喜欢她,我要娶的也只有她!”
      这些话彻底击碎了这个女人。

      闭塞陌生的地域,流言的压力和自我认知错误,再加上没有朋友,更没有人开导……这个女人在大闹一次后失踪了。
      当时,还是莫民华感觉到不对,也觉得自己的确说了些重话,但他和众人找这个女人找了几乎一个月,才在一个村子里发现了她。找到女人时,她已经疯了。
      莫母在重新说起这个女人时,一双眼睛布满愧疚:“当时,我们找到她,她已经疯得不成样子了,一个人坐在水稻田里哭,嗓子哑了,衣服破破烂烂,人也脏兮兮的,还发出一股臭味……我们把她接了回去,可是每次一到晚上,她就大吼大叫,还想跑,有时候力气大得我们根本抓不住。”
      莫成风一直盯着母亲。

      “后来……后来,我们才知道……”莫成风的母亲拿帕子捂了嘴,哽咽,“有个知情的村民告诉我们说,这个女人是被人……她……说她被几个男人……几个男人……才疯……”
      莫成风目瞪口呆。

      之前,他一直以为的事实,也是陈升查到的“事实”是:莫民华跟欧阳晋嘉的母亲曾经相爱,他的母亲却横插一脚,欧阳晋嘉的母亲忌恨郁积,渐渐神思恍惚,最后消失……
      这个“事实”让莫成风找到了欧阳晋嘉之所以引他入毒瓮的理由,也让他不得不联想,欧阳晋嘉接近谈思的真实目的。
      但现在,莫母的话无异于当场举起一把刀,用残酷的故事斩杀了莫成风既有的定论。
      他的定论是:欧阳晋嘉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欧阳晋嘉要报复莫成风。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于是他还,还欧阳晋嘉一个道义,一个兄弟手足不可相残的道义!他要帮忙找账本,所以前段时间去了甸南……
      但这不表示,他愿意受欧阳晋嘉一开始的心怀不轨!

      陈升查到欧阳晋嘉是卧底并告诉了他,两人一番商量下来向贩毒组织散播了这个消息,这使得欧阳政遭受到组织内部及扬城这边知情人士的压力,也让这两个人的兄弟情义成了空谈。
      他莫成风知道自己身形不正,烂泥一团,不过就算老天要惩罚,要收债,也不应该他一个人还!所以他不与欧阳晋嘉兄弟相残,但他要让欧阳晋嘉与欧阳政去兄弟相残,黑白倾轧!

      现在莫母说:“你爸爸从小对你格外严酷,很多时候还不通情理,因为你和你父亲很像,从样貌到性格……成风啊,还记得以前你小时候,老有人开玩笑说,你是你爸爸一个人生的吗?从来儿子像妈妈,可我的儿子样貌随了父亲。你爸爸因为这件事一直不原谅自己,他还说,看见你就像犯错,就像提醒他自己当年犯下一个致命错误一样。我看不下去,说过好几回,每次都被他拿这件事情抵我,因为……因为我也知道,当年要不是我们,那个女人不会疯,也不会生下一个男孩又抱着孩子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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