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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痛苦的信仰 ...

  •   在被欧阳政的人反绑蒙住双眼之前,欧阳晋嘉问谈思:“怕不怕?”
      谈思叹气:“怕也没有用了,何况你们早盼着这一天。”
      两个人很快被带到未知的地方,在把人架进一间暗房后,欧阳政再度出现,对欧阳晋嘉,他没有多说废话,直接上前就是几拳,要不是欧阳晋嘉被人架着,那闷重拳头将直接把他砸翻在地。
      欧阳政抓起欧阳晋嘉,咬牙切齿:“我相信你,大哥,我相信你!”
      欧阳晋嘉嘴角淌出了血,苦笑:“对不起……”
      这三个字更让欧阳政怒火攻心。

      沉沉实实的击打,击出痛哼,而每一次痛哼的同时,都是皮下组织的隆起,骨头的碎裂,血液的喷溅……肢体所有的承受不管本人还是旁人都无法不觉得头顶三九严寒,心压千钧巨石。
      尤其当看到欧阳晋嘉快要的每一次,就又被人重新架起,重新面对密密麻麻的拳头。
      暗室内,全是皮肉挨揍的声音。
      谈思屏住呼吸,呆呆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幕让她有种眼睛被堵,胸口被堵,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堵的难受!
      世间总有很多人,明明知道走下去会遇见什么还是义无反顾,九头牛也拉不回。譬如男人爱上女人,女人爱上男人,他们都知道这一场付出不会得到回报,但爱是爱了,付出了,栽进去不打算起来了。谈思对莫成风就曾经是,虽然后果是其中一个耗费心力,累得宣布退出。而现在眼前,欧阳晋嘉也是,明明知道和欧阳政的无路可走,却还是在走,走出了满身血污。
      揍与被揍的光影,逐渐模糊。
      拳脚落在欧阳晋嘉的身上,皮肉触碰间,一种闷沉沉的声音响彻暗室……然后,谈思的神经弦也随之“噼啪”一声,开始了上上下下的晃悠。

      揍与被揍都是技术活,前者出力,后者受力,所以一番时间下来,不管是欧阳晋嘉还是欧阳政,都是一头大汗,喘息声加剧。
      终于,欧阳政用完了所有力气。
      再也没被他手下架住的欧阳晋嘉失了依靠,整个人就这么脚下一软,膝盖“扑通”一声脆响,直接跪在了地上。继而,他手撑住地面,忍不住大咳起来。他的每一次的咳嗽都牵动全身,使得剧痛加大速度与力度从肉骨结合处涌出,一波一波,接连不断。
      “把东西交出来吧,大哥。”欧阳政接过马仔递过来的一张帕子,擦干净了手上沾染来的血。
      吐了几口血的欧阳晋嘉控制住身体震动:“阿政,收手。”
      擦拭手上血迹的人阴冷不语。
      欧阳晋嘉用上半身支起头,看着他:“只要你……答应收……手,我……就把东西交出来。”
      一语惊起惊涛骇浪。

      谈思朝欧阳晋嘉望过去,他真打算把账本交给他们?如果真交出去了,以后呢,以后怎么办?难道从此以后,亡命天涯?
      不会,一定不会!
      当年清水村的毒枭为了逃命,制造一场假车祸,今年此时,会否出现另一场事故?一场欧阳政被警方射杀、当场死亡的事故?射杀他的人就是欧阳晋嘉!因为这样欧阳政才有生还的可能,但警方和□□组织都不是菜鸟,不可能被蒙蔽……
      欧阳晋嘉已经杀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德,他难道不会再杀欧阳政身边这群人,直到把枪指向欧阳政?
      不……不会!
      谈思心底不得不苦笑,自己身处这个艰险叵测的地方,不顾忌个人安危怎么还有空胡思乱想担心起别人?
      欧阳政注意到了谈思。
      一方面因为欧阳晋嘉处无任何发现,所以他扔了染血的帕子,转移了对象;另一方面……欧阳政走过来,朝向谈思:“账本在哪儿?”
      恐慌逐渐褪去的谈思摇头。
      欧阳政半蹲下身体,靠近她更多,伸出的手让谈思以为是一个巴掌,惯性地吓了一下,谁知道,欧阳政竟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脸,而后,眼神也缓缓落到她的脖子上……

      谈思愣愣地正视起欧阳政来。
      正视起他那双细长但看上去阴冷狠辣的眼睛。

      那一年,深寒的那一夜。
      实在受不了毒瘾折磨,爬到门口大吼大叫,门很快被打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面前。意识模糊中,只能看到门开后有一丝微弱难辨的光亮射进来,借着这丝孱弱的光亮,她看到了把自己抓起来的那个男人在黑暗中,有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她挣扎欲逃,咬伤了那个男人的右手,换来他更狠一巴掌。恍惚记得入口的,是有腥味的粘稠血液。

      也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她看到欧阳晋嘉,尤其看到那双铮亮眼睛时,她总觉得心跳不上去……后来又看到他右手上的疤痕……原来记忆一直在作祟,捉弄得她草木皆兵!
      欧阳晋嘉曾说,他的疤痕是弹片留下的。
      谈思瞬间泪水就崩溃了,她躲开欧阳政的手,努力往后直到彻底地靠住墙,她满眼都是被注射毒品时的惊恐,惊恐到开始颤抖……
      欧阳晋嘉在背后嘶哑大喊:“欧阳政!”
      被喊了名字的人回头:“大哥你心痛了?呵呵,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她。”说话间,欧阳政回了头,对着不堪脆弱的谈思:“我怎么会欺负她?这个女人……跟我缠绵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怎么可能,欺负她?”
      谈思的呼吸骤然僵裂在喉咙里。
      欧阳政继续说:“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他边说,边抓住她下的巴,“当时是你求我的,你求我上你,是不是,谈思?”
      欧阳晋嘉又在后面咆哮:“欧阳政!”
      谈思最害怕的事情还是不能抵抗地来了。她也终于明白自己最害怕什么了,不是枪伤,不是□□的疼痛,不是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不是莫成风不喜欢她,不是死,不是寂寞孤独……
      伤,源自于人生里面的某处断痕。
      欧阳政靠近她耳边:“乖,听话,把账本拿出来。”
      声音只有谈思听得见。
      她的眼睛本来不知道望向何处,也不知道从哪里回收,仅是一个虚无黑洞。后来,她缓慢地抬起头,抬头的时候听见了骨头扭动的声音,心想:哦,桎梏身心的锁链掉了,好,真好……
      她的声音很飘摇:“账本?哦,好,我告诉你。”
      欧阳政眼里闪过一道意外。
      随即,表现出不信任。看着他这副表情,谈思从喉咙口晃出了一丝笑:“不是要账本吗?你不放了我,怎么给你拿?”
      暗潮静止。

      两三秒后,欧阳政打了个响指,手下立刻会意,给谈思解开了绳子。
      谈思边揉着双手边看地上:“就剩下这个东西还能让我们相信了,欧阳政,我再买个条件。”
      欧阳政冷笑,警告她别得寸进尺。
      她仰着头:“那你杀了我吧,反正,人都有一死。”
      两个人对话过程中,欧阳晋嘉一直看着这边。
      他看着谈思脸上挂着的笑容,喉结蠕动,他搞不清楚这个女人要出什么牌,明明账本不在她手里,连假的都不在,出什么牌?玩火还差不多!玩火?他心一震,立即就想到她刚才惊恐失神的样子以及现在平静的一张脸,这说明什么?说明生死都不在她的计较范围内了,说明鸡蛋的最终下场还是要撞石头!
      鸡蛋撞石头……

      他想起她曾经的冷笑话,无力地垂下了头。
      欧阳政终于从齿缝中迸出阴冷:“什么条件,说!”
      谈思看向欧阳晋嘉:“杀了他!”
      这几个字一出口,不止欧阳晋嘉本人,连暗房内的马仔们都面面相觑,惊骇莫名。
      谈思只看着欧阳晋嘉。
      她的每一个字都很毒辣,但她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她说:“我恨这个人,恨得要死!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再到这里来!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再看到恶心的你!还有,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知道莫成风贩毒,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一番话让欧阳晋嘉喉咙口一痒,呛出一口腥气。
      “欧阳政,你对他的恨也不少,你杀了他,我就把账本的下落告诉你,剩下的一条命,要杀要剐凭你乐意。”看着欧阳晋嘉的惨色,谈思更加肆无忌惮,“怎么,不敢下手了?欧阳政,你到底是不相信我知道账本的下落?还是,不敢杀他?难道你要背叛上面的人?我可听说干你们这行的人都六亲不认,难道,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仅仅是迷惑这些人的眼睛?”
      手指一圈,使得马仔们看向了欧阳政。

      谈思在独木桥上玩火。
      欧阳政杀不杀欧阳晋嘉,绝对不是现在能决定的,甚至于,弟弟根本没起过念头杀哥哥,而她,不过是抓住这点玩一把火而已。
      因为她现在根本不可能拿出账本。
      不过,万一欧阳政真的狠下心让手下人杀了欧阳晋嘉,或者玩了其他阴谋,那么死定了的是她。可惜她一点都不担心,好像顾忌不到自己的生与死了,无所谓了。
      谈思的安静,让一旁的欧阳晋嘉更不平静。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还有机会解释的话。他当然希望有机会,虽然长期行走于暗夜并冷漠了心,但根底深处,他对光明渴望从未停息。然而,谈思的痛扯动了他的痛,这,比之欧阳政的拳脚来得汹涌也来得更加狠辣。还有,那些她先前表达出的恨意让他有一种……
      无力挣扎。
      他鄙视起了自己,再一次地鄙视。如果不是他欧阳晋嘉,她根本不会又在甸南中卷入这场漩涡,也不会知道莫成风是其中一个,更不会遭受……
      她所受,他是真正的刽子手!于是,他有一种背负枷锁的沉重和什么东西落地碎了的哀漠。暗潮重又席卷。

      欧阳政一把扼住谈思的脖子:“跟我谈条件?”
      越打压,越得意,谈思用力挤出声音:“好啊!不谈也可以……我知道你不会杀……他,你们是兄弟……可是这些人……也是你的兄弟,难道跟着你一起……被上头的人骂,或者……被杀……”
      极尽挑衅!
      欧阳政忍无可忍,一个巴掌就挥出了过去:“你以为我不敢杀他,拿这个跟我讲条件!”
      他瞬时摸出了全黑色的枪,对着欧阳晋嘉。
      谈思抹了嘴角的血,慢慢站起:“那好,杀给我看啊!杀了这个人,反正我知道账本的下落,你就不会对不起你的兄弟和你上面的老大,他利用和你的兄弟关系把贩毒的信息卖给警方,你当他是兄弟,他呢?他当你是兄弟就不会这么做了,这种人能当你的兄弟吗?”
      欧阳政握着枪的手一僵。

      正是这刹那的失神,谈思眼神一变猛扑上去。

      因为和欧阳政的距离非常近,所以她迅速抓到了那把枪并不要命地抢在了自己手上,握得紧紧的:“□□九二FS,火力不错啊,仿真的还是真家伙?哦,在美国仅花五百多美元就可以买相同一把,像你们这种组织,肯定量大从优!还以为你们吞噬了五四或者九二,呵,像你们这种人其实应该用□□,杀伤力够大,够暴力,要不然用□□三七的零点四五口径也可以,自动嘛,完全符合你们这些不要命的毒枭形象!”
      谈思故意说出型号。
      屋内,一片鼎沸。

      马仔们全数掏出了枪,齐刷刷对准了她。见状,她朝欧阳政厉了声:“不怕死,就叫他们开枪打死我,不想拿账本,就让他们开枪打死我!但是我不保证他们开枪的时候我会不会扣动扳机。”
      枪口晃了晃,但仍对准了欧阳政:“时间不等人,欧阳政。你们不过就是想要账本去交差,用得着拼命?把枪放下!”
      谈思其实没有能力去致人于死地,也不是专门受过训练的持枪人士,仅仅是从警察那儿得到这些基本的枪械知识,现在也仅仅是用于威慑对方。欧阳政也并非专业持枪人士,用另一种话说,他是刀尖上混久了自然会持枪的恐怖分子,不过被人抢走手枪,他很是惊了自己,再加上人被枪指着都有一种恐惧心理,这个时候的他更没工夫去注意保险是否有打开。
      另外,谈思能驱动欧阳政并非是欧阳政怕她,也不是马仔不敢开枪,只是忌惮她知道账本罢了,暂时没必要以小博大而已。或者说,他们不一定认为一个女人能杀人。
      情势直转而下,看得欧阳晋嘉心里一紧。
      谈思再次命令起欧阳政:“走!别让我开枪,你应该知道,我也恨你!”
      的确,她的眼神说明一切。
      欧阳政深吸一口气,说:“谈思,别让我拿到枪!”
      “好,我一定陪你同归于尽。”

      欧阳晋嘉看了她一眼,沙哑声音说:“我来吧。”然后从她手上拿过枪,于是,两个人架着欧阳政走出大门。
      外面,青山绿水,心却不能顾及,因为十二万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枪上。
      有人忍不住了,手指一动——一声枪响骤然划破空山。人仰马翻。
      枪声,喊叫声,脚步声……各种声音混成一团,混沌到分不清哪儿是哪儿,谁是谁,直到有人推了一个人给她,大声命令:“走!”
      她下意识伸手……
      那个人竟然是欧阳政!
      欧阳政的胸口一团热气,不小心触到,摊开……那团红一下子刺醒了她,谈思搞不清楚为什么就一把抓了他的手,绕在脖子上吃力地把人拖拽进树林。
      后面是什么情形,她不敢回头。
      欧阳政的血越流越多,她的左肩也被“感染”。
      跑了很远,跑到实在跑不动了的时候,谈思让他从身旁滑落,自己则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
      后面没有人追来。
      心不可抑止地狂跳,看了眼仇恨对象,她呼吸骤然安静。死了吧?
      肯定死了!枪一定打中心脏了,死了!死了……这两个字一直在她心头盘旋。
      欧阳晋嘉呢?也死了?她打了一个寒战。
      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就算有枪,但子弹有限,对付得了十几个人?肯定打不过,打不过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全是红森森,红到看眼前所有景物都是血色!

      地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谈思被吓了一大跳,回神后,伸手在半空中又马上退回来。
      咬牙:绝对不救!绝对不会救这个人!她不是圣人,没必要在乎眼前人的生死,更巴不得这个人马上去死!
      可她为什么还拖着他跑出这么远?

      此刻她的手在发抖,是冷得打颤还是害怕的?为什么要拖着欧阳政跑这么远?她抓心挠肺地寻找着答案。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人心叵测,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答。
      谈思把欧阳政翻过来,一下子看到了那张脸,惨白的一张脸。那张脸她不熟悉,一点都不熟悉,即便清水村那一晚,她也不熟悉。她只是恨死他,恨到极点!既然恨为什么还下不手?反正这里没有什么人,既然他这么痛苦地等死不如她动手杀死他!
      反正他是坏人,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杀了他!脑子里又开始盘旋这个念头。他是欧阳晋嘉的弟弟……欧阳晋嘉的弟弟?
      谈思骂了自己一句,关她屁事!
      那么,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欧阳政的呼吸孱弱,跟平时极具危害性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的手颤抖。
      忽然,一个人的脚步声再次惊吓了谈思。
      她瞳孔放大,看着那个人几步就跨到欧阳政身边,“哗啦”一声撕开欧阳政的衣服,皱眉,又哗啦一声把衣服撕成布条,迅速打完结,然后抱住他,一圈一圈绕起来,直到完全缠住了伤口。
      欧阳晋嘉转头:“谈思,不要走刚才那条大路,直接从刚才那座小石桥下去,沿着河水跑,跑出去会看到一个小火车站,那儿有电话,叫你父亲派人来接你!”
      后来,他又说:“对不起……你,保重!”
      谈思眼睁睁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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