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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是什么让我们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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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小马干完事后,谈思回了房间。
站在窗户前看到红色的围墙,憋闷再次从心底涌起。似乎到处都是有形或者无形的围墙,面前看得到的,人心看不到的,甸南外围的,扬城的……一堵一堵围着她,让她出不去就算了,偏偏还时常变换位置,变成迷宫。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里走出甸南,就算回到无意义的扬城,也比在这里让自己找不到归属感的好。
岂止是没有归属感,还经常没有安全感。
她失笑,迎着迷朦细雨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以冷空气入肺来化解憋闷。
“不习惯这里?”身后忽然传来问话声,谈思回头,看见握着门把的欧阳晋嘉,“看到门没关,顺道,过来看看你,怎么,不习惯?”
她故态复萌地笑,边笑边开始在屋内找着什么东西,以一副我现在有事的样子说:“还可以,伙食可是,床铺可以,能够适应。难得有机会体验你们的生活,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只是希望这件事情快点儿结束,这样,我就回去扬城过我的正常生活了。”
正常生活?难道这里的生活不正常?好像……是有些特殊。
谈思放下手上不知所谓的东西,问:“找我有事?”
欧阳晋嘉站进来,坐到了门边的凳子上:“方队长和你父亲通过电话了,为了你的安全,会安排你回扬城。”
“我父亲?”
“方队长把一些事情告诉了你父亲,商量后,决定送你回去,明天出发去火车站,那边会有人来接你。”
谈思放下东西:“哦,原来是来传达消息的,我知道了,谢谢。”
欧阳晋嘉看她。
“承蒙你的照顾,非常感谢,没其它什么事请回吧,我收拾些东西,好准备明天上路。”上路这个词,怎么有点奔赴前线的味道?谈思灭了胡思乱想,再次说,“麻烦帮我给方队长,小马也说声谢谢,我补充下睡眠。”
很明显的逐客令。
“谈思……”
谈思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见他半天不说话,这才抬起头:“还有其它事情吗?”
“我明天送你过去。”
“谢了,不用了,太客气了,你忙你的事情吧,如果可能,让小马送我吧。”
屋内的空气似乎比外面还冷。
“那好。”欧阳晋嘉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准备带门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谈思一看到这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就不想再伪装,怒气也刹不住车,“啪”的一声摔了东西,欧阳晋嘉闻声回头,看着满脸怒气两眼冰冷的谈思盯紧他,“为什么要给我父亲打电话?为什么要明天出发?接我?为什么!”
还没等人回答,谈思爆发:“还真是奇怪啊,把我当诱饵,带我去拿什么早就拿到手的账本,说什么迷惑贩毒组织!不说追杀不说枪伤也不说利用我来报复抢了你的许文的莫成风,这一路从来没有说过为了我的安全考虑,现在要死不活退无可退却跑来说为了我的安全!真奇怪,你们一开始做了什么现在又做了什么?一开始就不应该利用我!现在我回扬城,回去干吗?回去送死!还不如把我丢在外面,让我被他们打死!什么许文什么报复……”一想起这些,谈思难受得想哭,想大叫一场!
可现在,她只能咬牙:“呵呵,接我?说不定还没走到火车站就跟李豫一样光荣了!光荣……告诉你欧阳晋嘉,我不怕死!两年前在甸南我早就死了!现在活的不过是行尸走肉,我不怕死!即便如此,不明不白的死,我不甘心!”
谈思绕开欧阳晋嘉,“砰”地摔了门,咚咚咚咚冲下楼去。
冲到楼梯中央,欧阳晋嘉在后面拉住她:“谈思,我们谈谈。”
“不用谈了欧阳警官,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
欧阳晋嘉皱紧了眉,看她又要跑,不由分说也不容任何挣扎地把谈思拽到安静的地方后,放开了她:“谈思,你听我说!”
还没开始说,谈思就毫不留情地讽刺:“欧阳警官不要再浪费时间,我是个合法守纪的好公民,你放心,放一千万个心!我一定会活着去火车站活着回……”
硝烟再度弥漫。
欧阳晋嘉冷了眼,抓起她迫使两人面对面:“你准备怎么面对莫成风!”
孙悟空借来了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顷刻,灭了火焰山。
如何面对莫成风?谈思愣住。
当从欧阳晋嘉口中知道莫成风多多少少与这件案子有关系后,她就屏蔽了这个名字。是不敢面对他这个人,还是不敢面对他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事实?还是说,如果有一天,当她真的把账本送出甸南,也就是特别行动小组任务胜利的那天,她该如何面对他?是义不容辞坚持自己的信念,把那些人都推进法律的制裁,还是顾忌一个他……
欧阳晋嘉一看她失神起来,冷笑:“怎么,受刺激了?”
谈思被冷讽唤回现实。
“我告诉过你,我和莫成风的关系,我还有没有告诉你,我会义不容辞地送他去坐牢?”欧阳晋嘉眼神带刀,“我不会放过莫成风。”
很久后,谈思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我……明白,我……不明白你跟他的恩怨,但这个结局……我明白。”
肩上的手骤然减了力气。
“你对欧阳政很愧疚,因为你和他是一正一反,黑棋白子,再对立不过,你自己也清楚。而且,有一天你终将要面对欧阳政,还要把他交给法律制裁!你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你是警察,但你愧疚,因为你是欧阳政的哥哥,所以,你把这种愧疚转嫁到另一个兄弟身上,转嫁到一个抢占了你位置,抢占莫民华的爱的人身上,这样你才会让自己感觉好过一点。”
顿了顿,她又说:“或许我该这么比喻,莫成风才是贩毒的欧阳政,而欧阳政该是正在享受的莫成风!”
欧阳晋嘉变了颜色:“自作聪明!”
谈思没有生气,反而平缓了很多:“欧阳晋嘉,不知道这一点算不算懂你,但请你明白我一点,我不会走,我不会放弃!”
离开小楼的前一晚,小马忽然找到谈思,说有事请她帮忙,这让谈思很意外,印象中,她和小马并无交集,更谈不上熟悉。
小马说她本来有个朋友,是扬城人,因为自己来了甸南,分开得太久后,两个人的关系已有些僵硬。她也曾经想从特别小组里面退出,然后为感情跑去扬城,可她始终下不定心,也许感情本身就不牢固,所以一遇到这样的地点和时间,就自动消失了。
谈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马,对于感情,她多不了话。
小马却很看得开,她一下子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现在既然是这个样子,就不想那么多了,只是有些东西,要麻烦你帮我带给那个人。
是偿还吗?
谈思当然不会问这样的傻问题。
何况“感情偿还”牵动了她的心结。
谈思只说:“放心,我回去后,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为了表达感谢,小马特地塞给她一块巧克力,并说:“这可是珍藏货,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可欧阳晋嘉那家伙竟然不喜欢,叫我给你,你说,他怎么知道你喜欢?”
在谈思和欧阳晋嘉驱车离开前,小马又拉住谈思,在她身边故作神秘地嘿嘿笑:“谈思,欧阳晋嘉也是珍藏货哟!”
这让谈思一愣,更觉得有什么被打翻,溢出了一地的古怪味道。
尤其车轮驶离原地,小楼与周围的光影随时间一秒秒消失,谈思突地萌生出失落,难道短短几天,她就对这个地方充满感情了?舍不得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失落,也许是离开这里后,说不定又会遇上什么腥风血雨,而这里,相对安全,也平静。可离开这里,不也说明她将与甸南相处的日子越来越不多,离扬城会越来越近?
失落感毫无因为她的乱想而消失,就像一部追了很久很喜欢主角的故事结束后,看故事的人却无法脱离故事,看什么都空空荡荡,完全无趣味……
欧阳晋嘉扫见了她的失神。他问她:“想什么?”
她立即回神,极简单地蹦出两个字:“神游。”
欧阳晋嘉笑了笑。
谈思却看着车内的装饰,突然问:“好像还是这部车,如果没记错,这是抢来的吧?”
欧阳晋嘉点头。
“开这部车,不怕他们找上门……”刚出口,谈思顿悟,“哦,应该是就怕他们不找上门吧?”
欧阳晋嘉没有解答,谈思也知道答案,她扯动嘴角,颇觉无奈:“开始是鱼饵,现在还是鱼饵,就没有一点新鲜的,天天当鱼饵,也找个机会钓回鱼啊。”
旁边的人盯了她一眼:“会钓鱼?”
“我爸爸喜欢钓鱼,我喜欢抓鱼。”
“抓鱼?”
“嗯,没有闲情逸致是很难坐下来钓鱼的,现在人功利心又太重,掉了半天都没鱼上钩,会极度打击自信心的。我不想打击自己,所以……”谈思转过去看着欧阳晋嘉笑,“抓鱼多有成就感啊?要是有一个池塘全部都是鱼,一抓就是一条,像小时候课本里的白洋淀还是北大荒,脱了鞋,挽起裤子,跳进池塘里随手这么一抓,就是这么大一条鱼,抓了满满一桶后还能自己做上一桌全鱼宴,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对于“抓鱼“,谈思认为自己只能想象,却没有想到……
欧阳晋嘉开着车下了323国道,车在高低错落的山脉间弯绕,山上的植被一小簇一小簇地紧挨着,不时透出赭红色的砂土或者同色山石,低矮的植被,山不比南方那样油绿葱茏。但车一绕进山里,看见山斜坡开垦至山底平旷处的一脉接一脉的水稻田,谈思就疑惑这到底是江南还是甸南。道路越行越狭窄,甚至穿过田间,来到民居集中的地方后,车停住。
欧阳晋嘉先下了车,和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黝黑汉子说着什么。
谈思开始打量起这里来。
大多两层的建筑屋顶都盖的是黑瓦,屋脊两角朝外飞挑而上,形成一个上弯的曲线。墙壁有的是灰白二色相间,有的全刷上了传统的土色。这些民居建筑背连一坐裸露着赤土的矮山,前接似乎无边无垠的已挂出沉沉谷穂的水稻田。那些稻田的中间,不时矗立着白色树皮的什么树……远望去,更远处是连绵的山,山与团团白云和湛蓝的天,浑成一片。
苍莽大地,古朴自然。
谈思正陷于风景中时,欧阳晋嘉走过来:“这里是异龙镇,属于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石屏县,有条铁路可以直达河口到越南,西边是临沧、西双版纳,名气上没有甸南一级旅游地有名,胜在水资源丰富,是有名的鱼米之乡。”
“鱼米之乡?”
谈思好象听到了什么。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下,下午再出发。”欧阳晋嘉说完,带着她朝刚才那个村民走去。
今天,给予了谈思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没有追逐,没有揣测,没有枪声也没有危险,有的只是怡人的甸南风光和民族风情,以及,让人身心彻底放松的“捕鱼”实践。
几乎都是单眼皮、大鼻头模样的渔民边在前走,边用普通话给谈思做起向导:“我们这里养鱼的多,今天我们家正好要收鱼。不过,你们如果有时间的话,下午还可以去看看高原淡水湖异龙湖,这是我们石屏最大的旅游景点,现在荷花开得正好,你们还可以去吃吃石屏特有的莲籽粥和海水煮鱼,好多人都爱来异龙湖吃鱼。”
在穿过一大片细叶榕和三角梅围绕的地方后,谈思看见一个大得像湖的鱼塘。还有渔船、还有渔网……
早把甸南艰险甩到九霄云外的谈思,迫不及待地投入了一生很难有的“抓鱼“行动,虽然小小的渔船不停摇晃,但看着一网一网拉上来的鱼,她实在忍不住出了手,她开始学着渔民的样子把长长的渔网扔到塘里,欧阳晋嘉在后面笑:“渔网都没打开。”
说话间,已经帮她把网理开,再丢进湖里,这一丢,船惯性一晃,早已经把手伸进鱼塘里的谈思正好在船舷,突地一晃,她差点就头往栽——欧阳晋嘉突然伸手,谈思大惊,突地扑上他的身体就再也不放。熟悉的气味席卷而来,竟然是这么熟悉。
彝族渔妇笑眯眯地唱起了汉族的民乐歌曲:
“一树红花照碧海,
一团火焰出水来,
珊瑚树红春常在,
风里浪里把花开,哎……
云来遮,雾来盖,云里雾里放光彩,
风吹来,浪打来,风吹浪打花常开,
……”
歌声起的第一句,谈思就愣住,心里想这一湖鱼塘不是碧海,只有水草又哪会来珊瑚?
欧阳晋嘉在她耳边说:“时间差不多了。”
谈思连忙松手,也连忙朝先前下网的地方一把乱拉,边拉边乱叫:“哇……好重好重!”
穿着防水衣在湖塘赶鱼的渔民说:“我们这个地方不仅养吃的鱼,还养供观赏的锦鲤,不过锦鲤养在田里,打谷子的之前就可以打出来卖。”
谈思“哦”了一声,和欧阳晋嘉一起拉起渔网,网里果然堆满了谈思不认识的鱼,两人拣了半天才把这一网的成果放进网兜或鱼篓,鱼篓越来越沉,眼看着装满了鱼,两人只好把鱼放在船上。妄图挣扎的鱼儿带着水“噼里啪啦”地跳着,有的甚至跳回到了水里。如此这般,两个人都被溅了一脸的水花。
不一会儿,船舱里成了白花花一片。
回去的路上,谈思问:“大叔,中午你做什么鱼给我们吃啊?”
“我们这里好吃的很多,你放心,一定给你们做一桌子好吃的!”
果不食言,到了开饭时间,渔民夫妇端出了砂锅鱼、青鱼片、烤鱼、炒田螺、炒海菜之类的河鲜外,还端出了陶锅鸡、汤八宝饭、大豆腐、凉卷粉等小吃,甚至还有石屏一贵“那刀辣”做成的佐餐蘸酱。
大家一上桌,渔民那年轻的儿子就很好客地给谈思夹了一块烤得金黄的豆腐,还给她蘸了裹着蒜油和那刀辣的蘸酱,很友好地冲她笑:“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小吃,你一定要吃一吃。”
谈思不知道那是辣椒,美食当前接过就咬,一咬……欧阳晋嘉想阻止已经晚了。
石屏“那刀辣”是一种体小、细长、全身金黄、有蜡质光泽似半透明的辣椒。辣口不辣心,辣中有香。甸南的辣椒谈思知道的有小米辣,吃过桥米线的时候被惊吓过,没想到,这次吃的那刀辣胜过了小米辣,只一点就辣得她成了当地村民口中的“少吃多滋味,多吃定叫你流鼻涕淌眼泪”。
被辣得舌头燃火、皮毛高竖的人自觉是客,不敢没有礼貌地把豆腐扔了或吐出来,于是眼泪横流的同时,喉咙一紧,辣酱全被吞了进去。这下,一声一声地抽起嗝来。
“一个石头四两油,种辣无石辣无油,只有在乱石堆的缝隙和岩石间生长的那刀辣,才是真正的那刀辣,这个辣椒石屏还出口国外,阿姐,好吃噶?”渔民儿子笑得眉角高扬。
谈思已经辣得说不出话。
渔民老婆赶紧给她倒了一杯当地植物冲制的茶水:“阿诗玛,来,喝点梭椤茶,又解辣又祛火。”
没懂为什么变成阿诗玛的谈思捧着杯子就灌。
可灌完了,嗝打得还是一声高过一声。脸如猴子屁股的人低头,缓着气息说了声:“我去……呃……上个……呃……我去唱个山歌……呃!”
抽得越来越紧的人放下筷子就往外面跑去。
“唱山歌”的人其实是在化解打嗝的尴尬,舌头的辣麻很快过去,这该死的嗝却打得一点也不减弱。
“用嘴一直吸气,吸到你不能吸气为止。”欧阳晋嘉在她背后,手上端着一杯梭椤茶。
“呃……”谈思刚想说话就又抽了一声,只好张大嘴使劲地吸啊吸,吸得肚皮被灌满空气灌得人眼瞪嘴突,不得不停止。
欧阳晋嘉好笑地把茶递给她:“知道这里的人被其它地方怎么称呼吗?”
谈思摇头。
“滑葫芦。”欧阳晋嘉在太阳下泛着金光,熠熠得闪晕了谈思的眼睛,她立即低头喝水,听到欧阳晋嘉又说,“意思是说,石屏人很聪明。”
谈思点点头,她从渔民儿子身上看出来了!
吸气的方法果然管用。
喝完水,谈思发现自己竟然不打嗝了:“咦,真的不打了啊!”
欧阳晋嘉还带着笑。
回到饭桌上,渔民夫妇看着恢复了正常的谈思,又看看欧阳晋嘉,说:“阿诗玛,你们下午去去异龙湖嘛,这个时候,荷花开得好的很,让我儿子给你们当导游!”
“大叔,我姓谈,你叫我小谈就可以了。我们可能去不了异龙湖了,他说我们吃了饭就要上路。”
“哦,那就算了嘛,欢迎你们下次再来!”渔民笑眯眯的看着谈思,继续说,“我们是彝族人,管年轻女的都叫阿诗玛,他就是阿黑哥。那个电影‘阿诗玛’你们应该晓得吧?阿诗玛和阿黑哥相爱,结果被地主热布巴拉的儿子阿支拆散,后来阿诗玛和阿黑被淹没在洪水里,阿诗玛还被洪水冲走了。这个故事啊,在我们彝族人心目中很有地位。阿诗玛啊,阿黑哥是勤劳、勇敢和智慧的象征;相反的,阿白哥就是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彝族姑娘都很鄙视这种男人。阿诗玛,你的这位阿黑哥看起来就很不错的,你很有福气嘛。”
谈思从美食间抬起头来,干笑了两声。
“那个你们来的地方还有哈尼族的聚居地,称呼又不同,男的叫阿力,女的叫阿布。你们如果再来石屏,一定要好好呆上一段时间,这里啊,不仅风光好,人也好客!下次你们来,一定要又来我们家。”
当时还是干笑的谈思心里想,还是不要来了,甸南这个地方和我相克。
告别了彝族人家,欧阳晋嘉和谈思走在白白的小路上,一路都没什么交谈。或许气氛有点冷寂,谈思清了清嗓子,叫住他问了一个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这里的少数民族看起来和汉人一样,怎么都没穿民族服饰啊?”
欧阳晋嘉正好和她走出居民聚居地,停住脚步,回头:“老一点的人还会保持传统生活习惯,其它的,除了特别的节日外都和汉人一样。”
“哦,还以为都很传统。”谈思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对了,那个法国修的什么车站在哪儿啊?”
“蒙自,碧色寨。”
“哦……”再也找不到什么问题的谈思见他回答得简要,脸上又带出了公事公办的表情,干脆闭嘴。
车重新开上了国道后谈思靠在车窗上睡着了,以为是去火车站的人隔了很久醒过来时,发现车已停在半是建筑半有绿荫的地方。车内,只有她一个人。奇怪!
下车打量附近,除了树木还是树木,没有人,连前面不远那个看上去像民居的地方也是大门紧闭,阳台上也无人的气息。这时的天气变得很奇怪,明明时间不晚却已乌云沉沉,和刚才的烈日当头大相径庭。
倚在车旁等了很久,欧阳晋嘉还是没有回来。
谈思皱眉,不会是就把自己丢这儿当鱼饵了吧?不是说还要去火车站的吗?闷闷地回到车内,这才看到车钥匙被拔掉了,自己就算开车离开这个鬼地方也没有可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谈思烦躁起来,实在静坐不了再次拉开车门,“砰”地又关上,朝建筑走去。
一碰满是朽迹的木头大门,门自动往里开了。
怪不得没有人,院子里都长满杂草,角落还结出了蜘蛛网,沿着石板走到乱七八糟的树丛后,才在一颗大树下看到欧阳晋嘉坐在那里抽烟。
向来机警的人一直没有回头,不知道是根本没有听见还是不想回头。谈思走过去,欧阳晋嘉还是木然看着塌得只剩下几块砖的残垣。本来想问他什么时候去火车站,见到他这个样子,谈思只好无声地朝旁走去,像游览景点一样游览这个地方。
“我养母过世了。”
谈思正要转身离开后院,听见了欧阳晋嘉似乎在朝她说话。
她走过去,坐下。
“四岁,生母癔症坠河死亡,养母正好看见,就把我拣回去从此跟了她的姓。我不太记得那个时候的事,只记得才开始和阿政相处得并不好,养母一出去做生意我跟阿政就在家里打架,她回来,看见我们打了架,先把我们两个都教训一顿,然后把我们关到外面。晚上,养母会把阿政叫进去,而我就在外面跪整个晚上,第二天她开门,会问我知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我说不该和阿政打架,虽然才比他大几个月,但我是哥哥,应该让着阿政。”
“你养母……是不是对你,不是很好?”
欧阳晋嘉从鼻腔里出了烟气:“没有不好,严厉而已。”
“哦。”
别人的身世,谈思不好做什么判断。
“记不记得来甸南时,那个开车的阿德?”
谈思点头。
“我开枪杀了他。”欧阳晋嘉侧过头来,扯动嘴角对谈思一笑,“我们三个人差不多一起长大,他也是我的兄弟,。”
“那天……在竹林是欧阳政叫他来的吧?”
“呵,又怎么样?我,阿政、阿德都很清楚,再怎么对立,杀了对方还是很难,我那天没有,一枪就要了他的命。”烟在欧阳晋嘉手指间窜着。
谈思觉得烟气太呛,伸手把他手上的烟拿过,放到脚下踩灭。
“你和李豫其实都一样,都要面对亲情和道义的抉择,可如果换做是我,我早就叛变了,不会像你们这样,坚持了这么久。”
“叛变”这两个字让欧阳晋嘉双眼一滞。
谈思拉住他的手,想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你先回车里。”欧阳晋嘉触到零星的雨点,转过头来,“我想再坐一会儿。”
见他不动,谈思又坐下,抱着双臂:“那我在陪你吧,反正雨不大。”
“气氛不错!”因雨水而盖住了脚步声、树枝被拨开的声音,同时和着人的说话声在二人背后响起。
欧阳政斜倚着树干,好笑地看了眼谈思后,转向欧阳晋嘉:“大哥,这么快就把姓莫的女朋友弄到自己手上,还真是让我意外啊,兄弟你也杀,兄弟的女人你也抢,欧阳晋嘉,你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