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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转身之后,已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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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源分手,谈思伫立在竹林隐蔽地,想起真正的账本来。真正的账本其实并没有拿到手,它还静静地躺在一个地方,按原计划该由李豫拿到后交给他说跟他一直有联系的缉毒警察。但现在计划生变,和李豫有联系的缉毒刑警在昨天晚上竟然给她来了短信,说已经动身来了甸南,并且正朝那个地方赶去……
追逐脚步声打断了谈思。
她回头,看到被自己划了一刀的“八字眉”他们追了上来,看着这些人,谈思反而松出一口气。还好,阿源他们没被跟踪,不然这些人不会紧盯她一个了。可一转念想到自己还要从这些人的“天罗地网”里挣脱出去,她的心重又高高悬起。
身后人追来,谈思冲出竹林,一路飞跑。
喘着粗气死命逃跑的谈思在中途戛然刹车,在一个人面前硬生生收住脚步,她抓着胸前的包,因惊愕而大张的嘴一时间僵住。
演一场有剧本的戏,遇一个已设定好角色的人。
谈思弯腰撑着膝盖呼吸,新鲜空气滋润心肺顺了胸腔的焦灼之后,她朝阻挡住自己脚步的一个男人干笑:“呵呵,欧阳总监,真巧。”
欧阳晋嘉灭了烟蒂:“很巧。”
“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
谈思喘息声渐渐平息,身体也不像刚才跑的时候那么紧绷,她回了回头,看见几个缓步围过来的人后,转过来再次开口。
“欧阳总监在百德怎么说也是一个中层干部,说得好听是中产阶级,想着这些,再看看你的外表,我真的,真的不能把你和这些人联系起来。真意外啊!呵呵,这是不是应该叫作……怎么说呢,人面兽心?或者,衣冠禽兽!”
欧阳晋嘉没有说话,神色一点也不复杂。
从开始的遇见到现在的遇见,欧阳晋嘉和她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越来越清晰。
看着这个不打算跟她费口舌工夫的男人,谈思疑惑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人兼任黑与白的两个角色?竟还如此坦然,没有半点遮遮掩掩的意思?不是说妖都想修炼成人,又成仙吗?给自己一副冠冕堂皇的皮相难道不好?非要从头到脚地罩上全黑色?
这么想,谈思这么说道:“可能是我见识少了,搞不明白现在的坏人为什么越来越嚣张?难道忘了做坏事是要遭雷劈的吗?”
她这句话引得欧阳晋嘉一丝好笑,不过很快被平静替代:“你不用明白。”
他朝谈思身后的人使了眼色,两个人立刻拥上,一个把谈思架住,一个翻开了她的包,这些人很不意外地翻出了一个东西。
“跟班”惊喜非常地递给欧阳晋嘉。
欧阳晋嘉扫了一眼,说:“他怎么会把这个东西藏在老房子里?”
谈思知道他想打探什么,依旧笑:“欧阳总监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清水村那个老大逃走的时候知道有天肯定会遇见你们,与其拿着这个东西在身上,还不如藏起来,就算你们抓到他想杀他,也会等到账本到手再杀!谁知道半路上被你们炸死了,所以,你们不知道账本下落了。不过,我猜你们一定翻找过这个地方无数次,在怀疑为什么当时没找到?呵呵,欧阳总监,是吧!”
话毕,一记冷眼射过来。
欧阳晋嘉表情全无,声音冷到骨头里:“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语调很平淡,一如既往,却让谈思感受到一股杀气,一种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实实在在的杀气。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谈思不妄作挣扎,只冷静分析自己处境发现除了接受后,她再一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被人迷昏了。
一个人抓着帕子捂住了她的鼻子,她知道挣扎无意义,相当顺从地在刺鼻气味中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被人蒙了双眼塞进了车后座,虽然能感觉到车速相当快,而且车窗打开后冷空气正在猛灌,但四肢都是被绑死了的。
冷空气让谈思的大脑快速旋转,于记忆的一幕幕光影回放中寻找线索。又开借着冷空气思考起此时此刻的状况:甸南白天气温很高,早晚很凉,昼夜温差相对较大。现在的冷空气使她清楚这应该是甸南的晚上,而自己是一大早来到清水村,碰到欧阳晋嘉被抓……
那么现在是第二天清晨?
时间如果过了这么久?那么现在她在哪里?他们预备把她带到哪儿去?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袋里蹦跳,跳得心绪不宁,情绪也开始起伏,想到那些人……谈思咬牙,如果不是被人绑住,她真有不顾一切扯烂蒙住双眼的布条看清楚周遭环境的冲动!
眼睛虽然看不见,喷嚏却连续打了数个。
每一个喷嚏都引来全身寒毛竖立,外面的风猛灌,不打喷嚏才怪!谈思挪了挪酸麻的身体,也努力使反绑而近乎僵硬的手臂稍感舒服一些,哪怕一丁点,就在她挪动身体的时候,呼呼呼直入的风忽然停了,车内瞬间安静。
“她醒了!”
听声音似乎是在清水村绑她的某个人。
那人想告诉谁?
谈思想到了欧阳晋嘉。
可惜,她的疑惑没人解答,没有人说话。车内就这么安静着,只是关窗后车内的烟味越来越浓烈,呛得她再次发出抗议:“阿——嚏!”
抗议似乎产生了效果。她重新感觉到有风,但不是醒来后那种猛灌的风,而是一点一点时有时无地吹着她的额头的风。在她鼻子稍感舒适后,身上忽被一件外套盖住!似乎是扔过来的,但准确挡住了冷空气的侵袭。
衣服落在身上的一刻,谈思吃了一惊。
恍然间,欧阳晋嘉又变回了那个在扬城的样子,而不是在清水村下达命令时的杀气密布的他。可惜,这场遭遇俨然已让思对这个人定了性。所以,现在他倒让她不得不惊愕了。
账本,一定是那本假的账本在起效!
看来,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至于她为什么认为衣服是欧阳晋嘉的而不是车内的另外一个人的,那是因为衣服扔过来的时候,一股很烈的烟味随之再次窜入她的鼻孔。
“马上要到了,欧阳。”
这次,欧阳晋嘉也终于应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
谈思感觉车在减速,缓缓停了下来,接着,她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再接着,后座的车门被打开。谈思抓紧时间思考:马上要到了?到哪个地方了?
正在思考,一双手忽然扯开了她眼睛的遮挡,她眼珠子晃动了很久才看见了自己正前方射过来一道眼神。欧阳晋嘉盯着她,似乎一直这么盯着她。
其实无非四目相对,只是姿势让人略微不适。
谈思是被横放在后座的,但现在,欧阳晋嘉屈身在后座空间内,手撑在前排椅背上,扯开布条正和谈思面对面,眼对眼。这种状态让谈思非常不适。
“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
“呃?”谈思思维暂时中断,只喉咙滑过了一声。
“合作一点。”欧阳晋嘉说完就抓住她的双肩,帮助她坐了起来,谈思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烟草混了汗再加上点陌生男性荷尔蒙的特殊味道。这股味道刺激了她,她条件反射地迅速往后一靠,身体一蹭,头一仰——“咚”地撞上车壁。
她吃痛,咬牙。
欧阳晋嘉唇角不经意地掠过了一丝微笑。
人心有异,空气有阻,黑白有道……他与她的神情都一闪而过,车内,只剩下他深沉冷漠的声音:“我帮你松开手。”
那双手很粗糙,甚至有些刺人。他解开布条的动作不算轻,加上她被绑的时间太长,她被扯痛弄得皱眉。
解开双手后,谈思龇牙咧嘴揉着双肩,欧阳晋嘉看着她,说:“等会儿要过关卡,希望你不要乱说话。”
很冷漠的命令式语气。
谈思不是傻子:“带我去哪儿!”
“去一个你该去的地方。”欧阳晋嘉简短说完后坐了下来,汽车迅速启动,他两眼看着前方,“我劝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样,他们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他们?哪个他们?不是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还他们你们,还花样……谈思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腹诽。可能做贼的人始终都是心虚的,谈思想这“花样”可能是说那本账本,也可能是说待会儿过关时别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欧阳晋嘉不再说话,谈思也不故作聪明去试探,只无意识地记住了他刚才说的“他们”,那种划清界限一样的隔离语言。
车子在弯曲的盘山大道渐渐往下久。
看着窗户外路灯昏黄,谈思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趁过关检查的时候逃走,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车上去接受未知的命运?逃走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逃走那许文……不仅仅是许文,父亲会不会再受牵连?她闭眼,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贸然举动很不理智。另则,她也不想作乱逃走,毕竟都上了贼船,干脆彻底摸清状况并利用这次机会深入了解这个组织,虽然这么做的后果不堪设想,后果也根本不由她控制。
敌不动,我不动,此时此地的谈思,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后者。
加上欧阳晋嘉说的“该去的地方”,她在心底担忧,这个地方是哪里,这个地方会出现什么人,这些人跟当年有没有关系……她忽然睁开眼睛,难道,李豫在他们手上?
前方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放眼望过去的时候,谈思看见了两个很熟悉的字,可记得却又不是很清楚,心却正在一点一点下沉,直到她终于记起在某地理杂志上看到过有关这个边境小镇的介绍……
欧阳晋嘉看了她一眼,依旧地表情全无:“如果实在不想做戏,就闭上眼睛睡觉吧。”
她愕然。
到了关卡边,司机下车,把一大堆证件交给检查人员,同时,其他几个身着制服的人正在汽车周围仔细地检查,手上的电子仪器一闪一闪。
谈思转头朝欧阳晋嘉半眯起眼睛:“车上藏了毒品?”
欧阳晋嘉被这句话惊笑:“在你眼中,贩毒的人都肆无忌惮。”
“不是?”看着关卡两边站着荷枪实弹的监察人员,她继续说,“我是井底青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电视里演□□贩毒的,和这种场景一模一样。”
旁边的人不再回应她。
这时候,检查人员敲窗示意两个人下车:“请下车!我们进行边防检查。”
下了车的谈思看到了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武警人员。
开车的司机走到站在一边的武警人员面前,诚恳很老实地问:“怎么搞得这么吓人啊,我们都不敢过去了。”不接烟的人“唰”的一下敬礼,“我们执勤边防检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司机一见这种架势就哈腰:“哦,好好好!我们是合法公民,当然要配合检查,随便检查……”
那边正在查看证件,这边,武警对谈思和欧阳晋嘉说:“身份证!”
谈思微微笑:露馅了吧!自从被绑包都不知道哪儿去了,还身份证。欧阳晋嘉从裤包里摸出钱夹,抽出两张证件递过去,她看到这幕,吃惊地瞪了欧阳晋嘉一眼。
欧阳晋嘉只对着武警,武警边看证件边扫视两人,其中一个问:“越南人?扬城人?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欧阳晋嘉平静道:“我带女朋友回家。”
说得天经地义。
“呵!这关系拉得远,怎么认识的?”
谈思没有经历过这种边防检查,只觉得很严肃,很紧张,不仅仅是车子内被一一检查,人也像犯罪分子一样被盘查对待,一点也不松懈,不知是严查边境贩毒还是清扫边境赌场……谈思正在思考时,欧阳晋嘉手环上了她的腰,笑:“我在扬城工作,因为工作上来往认识的。”
环在腰间的手不是很紧,但衣衫单薄的谈思被那只手的温度弄得身体一僵。武警朝她看来时,她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是啊,我们认识都快两年了!”继续保持微笑,“这次过去是见他妈妈,一想起就紧张,说话都快打颤了。”
欧阳晋嘉没有看谈思,倒是武警瞟来一个眼神:“要结婚了?”
“呵呵呵呵……”谈思还没想出怎么说,欧阳晋嘉对武警说:“回扬城后就结婚。”
武警人员盯了两人一眼,把证件还给了欧阳晋嘉。
扬城,某个会所。
陈升大咧咧地走进包房,朝沙发上正瘫着有些微醉的莫成风说:“有个消息想不想知道?”
莫成风靠在沙发上,两眼盯着大屏幕上的球赛,问:“什么?”
“欧洲杯预选赛啊!葡萄牙?”陈升随莫成风的眼睛看过去,一看就被球赛吸引,很激动地端着酒杯,“好几场都没有追到,这几天跑来跑去忙昏了头。”
莫成风迅速扫来一记冷眼,陈升连忙放下杯子,取了眼镜又脱掉西装外套:“说正事说正事,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卖什么关子!”莫成风难得臣服于酒精之下,喝得一动也不动只死死靠在沙发上。
“坏消息,李豫死了,好消息,谈思好像落到了他们手里。”
莫成风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抓着他的手:“你说什么?”
“说错了说错了,李豫死了是好消息,谈思被绑……”好像这么说也不对,赶忙转移话题,“老莫,你这次又喝了多少酒?”
“我自有分寸!”莫成风这一声高得刺耳。
陈升看着这副样子的莫成风,只能摇头:“刚刚收到个消息,李豫在帮缉毒刑警做事。老莫,你说稀奇不稀奇,这个李豫在清水村老大被炸死之前就跟缉毒刑警搭上线了!竟然在帮缉毒刑警,真是反骨啊!不对,这么说不对,应该是大义灭亲。但可惜了,被运货车卡住拖了七八十米,当场死亡,那些警察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混乱。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这条线,竟然断了!”
“能不能查到他出事之前联系过谁,跟什么人有来往?”莫成风终于动了动。
“恐怕暂时不行。你知道,这件事情我们不能追得太紧,清水村那桩生意,你我毕竟是掺了一脚的人,要被那些警察发现,或者让反骨的马仔探到风声,我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是小事情,你家老爷子那儿,你交得了差?”
莫成风摆手:“这个我还没想那么远,谈思呢,怎么样了?”
“具体不清楚,消息说她被欧阳晋嘉带走了。”
“欧阳晋嘉?”
莫成风握着杯子:“哪个欧阳晋嘉!”
陈升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只好解释:“才来了一年半的那个越南人,听说是因为关系才去百德集团做什么公关部经理,以为就是个纯粹打工的,没想到是百德背后……啧啧,个个都高深莫测啊,怎么还没想起来?唉,就上次百德十周年庆,我还看见他过来跟你打过招呼,就那个脸有点儿方的高个子,想起来没有?”
莫成风当然记得欧阳晋嘉,不仅仅是那个周年庆酒会。
那天的周年庆上。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老人,跟一个很有风情的女人调情,欧阳晋嘉端了两杯酒过来,一杯递给他。
莫成风讪讪地跟那个女人分开,接过他的酒:“你来扬城了?”
“呵,不愿意看到我?”欧阳晋嘉冷笑,“当初带你接触那些人,你没有不愿意吧。”
莫成风不想提以前的事情,简短打断:“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来打个招呼,从明天开始我在百德工作,以后大家抬头不见,说不定低头会见。”欧阳晋嘉缓缓拉起嘴角,一字一句,“你的家世不错,知道得晚了些,不好意思。”
欧阳晋嘉带着难以察觉的笑:“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家世,你说我会不会带你认识那些人?呵,可能不行,如果这样,你就没有机会进入这一行,对不对?”
莫成风转过身去,冷漠倨傲:“一切跟我家里没有任何关系!”
欧阳晋嘉站在他背后:“据说你父亲在甸南当过知青。”
“你要做什么!”
一转头,莫成风就迎上欧阳晋嘉冷彻入骨的目光,他居高临下地凌视着他:“莫成风,你除了家庭背景还有什么?”
撂下这话,欧阳晋嘉踏着步子转身而去。
莫名其妙!莫成风觉得奇怪。
“你说这个欧阳晋嘉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陈升的疑问唤醒了莫成风,他看着陈升,摇头:“什么人?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复杂,而且……”
“废话,不复杂怎么进入百德!”陈升盯他一眼,有种你是不是喝多了的眼神。
百德,一个贩毒起家的企业,一个靠着贩毒融资壮大的企业……
陈升扔了烟头,使劲说:“我看,得下苦功查查这个人的背景!”
“背景?”莫成风从沙发上渐渐坐起来,“嗯,查一下他的背景。谈思那边你帮我多查些消息,欧阳晋嘉出于什么目的带走她。”
“呵呵,你动心了?”陈升略带嘲笑,“谈思怎么会被欧阳晋嘉带走,恐怕跟账本有关吧,你知道许文……唉你放心!早放了消息出去,一有谈思的新消息马上就会告诉我。老莫啊,你不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热闹了?先是许文没死的消息传出来,紧接着就是他弟弟揭露明真医大拿病人试药的新闻,再者,李豫去了甸南,然后是谈思,然后是欧阳晋嘉……你说说,这件事情是不是越来越复杂?还有一个惊人消息。”
莫成风点燃一支烟:“嗯?”
“许文,在明真大学附属医院躺着。”陈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