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还有多少爱》双语燕

10、黑择明

　　回到谈思一行人落脚的村落。
　　树荫里，一个男人在几分钟前接到一条短信和一个电话。这个人看完消息正思考如何回复时，电话又响起。不过，人接完电话后没有了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屋舍、山影。几秒后，他淡淡地扬起嘴角，恰一阵风吹过，将他额头前的头发掀起，他的眼神露在了晴空之下。
　　如果面前有人，可能会看见这个人真实的一面。
　　掏出了包里的烟点燃，吐了烟圈，他没来由地笑出了声。就在抽烟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微皱了眉回头，看见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是谈思：“你在这儿啊，我来说一声，下午出发要先走了！”
　　欧阳晋嘉问：“去什么地方？”

　　谈思看着对方的眼睛，踱着步也背着双手笑：“下个村子啊！要不是生病也不会在这里拖了两天。你们倒可以休息休息，但是我们身上肩负采访重任。吃了中午饭就会出发，先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欧阳晋嘉应了一声后说：“身体怎么样了？”
　　“小病毒而已，我的国防型身体已经完全战胜感冒。”
　　“呵呵，我记得你生病的时候大哭大闹，还不停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谈思愣住。
　　“原来谈小姐生病和其他人没有区别，还以为，你很会说，很会笑。”
　　风迟缓下来。
　　“那个人……是你？”
　　欧阳晋嘉笑了，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是我，本来过去看你，没想到撞见你生病，呵，还是一场大病。难得有机会看到你的真面目，是不是很幸运？”
　　风停，叶不动。

　　“莫成风，你很爱的人？可惜了，他不在你面前，但如果看到你如此痛苦地喊他的名字，你说，他会不会追到这里来？”
　　“想不到欧阳总监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
　　“探听？呵，你过奖了。是你一直抱着我不放，一直在我怀里，哭着喊这个名字而已。”欧阳晋嘉笑着说完，转身而去。
　　谈思望着这个背影，心里充满了无奈。
　　无奈，是因为还是会想起某个人；是确定这个人拿了SIM卡，但在很多东西不明朗之前，她只能与之周旋；还有一点，这点是她不确定也想不明白的，这个人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拿了SIM卡，不同以前那种深藏不露，刚才他脸上情绪很明显，挑衅，仿佛在说“是我拿的又怎么样？”这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她发现SIM卡不见首先会想到的就是他，结果到头来，他还点头承认！
　　猜不透。

　　这样，或许更好。
　　关系错综复杂、扑朔迷离还不如打开天窗，确定你与我敌对！
　　谈思缓缓上翘了嘴角，她笑：事情，不是正好朝预期的方向发展吗？现实世界的老鼠与猫永远不能像汤姆与杰瑞，他和她就是一黑一白的敌对关系！

　　虽然生了几天的病，两个人还是很快追上了前面的采访队伍。
　　这个村落是Anne主稿采访，谈思正好得了闲空，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以摄影之名来到了远离采访村落的一道垭口。
　　说是垭口，其实是一道赭色的山石屏障。
　　山石中间凹陷下去的地方被经年累月的自山上流下的水和时而大作的雨水冲刷后，变成了现在的宽深模样。前几天大雨，河水湍急又混了很多山上的砂石，眼前哗哗而过的，就是一条谈思从来没见过的“红河水”。
　　似冲刷过血腥痕迹。
　　在采访村子里，一个村民告诉谈思进那个村子本来是有一座桥，但被大雨和突涨的河水冲跑了木板，只剩下光溜溜的铁索，要过去很危险。
　　谈思正在这座危桥边沉默着。
　　站在这边，仿佛已经看到河那头的山林中，有一个早成了“退耕还林”的村落。
　　清水村。

　　渡铁索桥其实不是最艰难的。
　　最艰难的是，如何面对青山绿水纯洁的过去，以及波诡云谲的现在。
　　在广阔无垠的水稻田里穿行，谈思掏出手机打起电话，可能是信号不好，她的声音格外大声：“你在哪儿……啊！我听不太清楚，嗯啊……好了好了，嗯我知道……放心，我知道小心！拿到东西我就马上过来。但是，那个东西你确定在那个地方？好好……知道了……先拿到再说。”

　　挂了电话，谈思整顿力气往前急行。
　　约半个小时的短途步行过去，清水村终于现出它的容貌。

　　太阳早已经从山头上露出了头，金黄色的光芒罩住大地，视觉上的冲击也带来精神上的震撼，即将穿行于最外层的稀疏山林之前，谈思用一种很难说清的目光环视这个地方，审视面前这个曾经来过却已经不熟悉的地方。
　　这个地方，有她为梦想所留的血汗，泪水和痛。这里，埋葬了她的青春，无知与张狂。

　　耳边响起李豫的声音：
　　“谈思，许文弟弟失踪的事恐怕并不简单，原因我暂时不确定，但是有一点我很肯定，就是以前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一场车祸就突然消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救你出村子那个晚上，清水村整整一个村子被火烧掉，不止是那些东西，村子里的人……”

　　谈思再次迈开步伐。
　　彻底进入清水村后，谈思拉住了一个当地村民：“对不起，请问一下李家老房子怎么走？”
　　“老房子？就是老戏台那个？”村民的普通话方言味很重。
　　她点头。
　　村民用手一指：“那儿过去就是！你从这个地方穿过那个竹林，走出去之后左边是一坐桥，过桥就看见山，山脚下白色建筑的就是。”
　　“谢谢！”
　　谈思朝村民笑了一下，快步朝他指的方向走去，不时就深入了一片竹林。
　　村民朝她回望了一眼后扛着农具继续往前，刚刚走下大石条台阶，又撞上一个人，那个人的穿着没有任何本地特色，只是穿着一件黑色T恤，却用方言问了几句话，问完，村民嘟嘟囔囔地回答。
　　穿黑色T恤的人走在最前面，而先还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已经分散了开去。

　　其中，有一个穿花衬衣的男人从另一边深入到竹林里面，步伐之迅捷让人不由得屏息噤声，睁大双眼想看清楚究竟要干什么？
　　“花衬衣”再次快穿出竹林，远眺到山脚下一方白色建筑物的同时，在通往这幢建筑的唯一小路上，果然看到一个人影。
　　一个他监视并跟踪到现在的人。

　　“花衬衣”按照指令紧跟上去，但非常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因为在鱼儿还没找到那件东西之前，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惊动到她来自暴身份。“花衬衣”跟得很有技巧，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不惹人注意也绝对不会跟丢了人。
　　真正的角逐什么时候开始上演，旁观者不能猜测，只看见被跟踪的人渐渐走近那座看起来像“戏台”又像土地庙一样的建筑。奇怪的是，谈思没有绕过戏台朝李家老房子走去，而是沿着这条杂石铺就的小路一直走，直到路开始变得陡峭难行。
　　“花衬衣”站在角落往这边盯一眼，肯定她要进山。
　　于是，“花衬衣”对后来一个人接耳几句后，自己就疾步跟了上去。
　　那个人则进入李家老房子蹲守。

　　“爬山的人”很快，快得出乎“花衬衣”的意料。这么快的速度只有经常爬山或者生长在高地上的人才具备，“花衬衣”有些怀疑，但他没有怀疑到其他地方，只是加快速度越过山坎又往环山之内的地方跟去。这比上山更耗费力气，因为方向是往下的，“花衬衣”在稍高处看到被跟踪的人踩着山石往下，速度和刚才相比毫无变化。
　　“花衬衣”骂骂咧咧地大甩开步子，前面的人听到后面脚的步声也加了速，不回头地往前……
　　跑！

　　见人想跑，“花衬衣”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手机刚刚从包里拿出来，他人就“咚”的一声掉在地上，位置很不幸的是斜坡，人惨烈地打了几个滚儿就掉下了山。
　　手机也骨碌碌地滚落。
　　远处，一个皮肤很黑的男人握着棍子紧盯滚下山的坏人，前面被跟踪的人听到异动，连忙回过头来。
　　一样的衣服，同色裤子，却不一样的面孔。
　　穿着谈思外套的人是个男人，这时候，他喘着大气急切喊道：“快，谈思在老房子那儿！”

　　李家老房子。
　　刚才被吩咐蹲守的一个长着八字眉的人正渐渐走进一条巷子，巷子铺了光滑的青石板，一直延伸到李氏老房屋的最里面。他机警地扫视着周围，心底却在想怎么又到这个地方来了？清水村的老大出了车祸后，他们就已经把这里翻了个遍，就差没有拆楼毁地基，深掘三尺了。不过，当时无论他们怎么找，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这个人半警戒半思索中，一道白色光影自他一边的巷子闪了过去，这个人一惊，抬腿就追！
　　循声刚追到墙角，正欲拐弯突然被一脚绊得“扑通”栽倒在地！“八字眉”反应极快地跳起来，抬手就是凶狠一拳，谈思一闪，敏捷躲开，“八字眉”气坏了，目光刺来同时手上使力，意欲再挥一拳，谈思连忙抓包猛掷过去，却被这个人抓住包的带子狠狠不放。
　　“八字眉”咧开嘴，露出狰狞且得意的笑。
　　谈思咬着牙回了一个笑容，手抓住包的地方忽然弹开一把刀，刀锋在伸展的瞬间划开了那人的手腕，那人“啊”的一声松手。趁人懈怠，谈思再将包狠甩过去，包里装了不轻的物品，因惯性发挥出的巨大冲力将“八字眉”一屁股撂倒在地上。
　　这时，谈思抓起包往前跑！
　　没命地跑！

　　刚刚跑出戏台，碰见阿源和另外一个人冲下山，阿源看见她，紧张地吼道：“谈思，村子外守了人，不能出去！”
　　谈思喘了一口气，将乱发拢到耳边：“那进山！”
　　“进山？”阿源和另一个人大惊，另一个人说：“进山？简直是自寻死路！四周都是山，短时间根本爬不出去，再说我们不是当地人，都不熟悉山里的路！”
　　考虑到现实情况，谈思看了看竹林那边，拉过阿源往角落里躲，压着声说：“我知道进山之后没有路，但是你们也给我进去！”
　　说着，她把包里一个黑布裹着的东西塞给阿源：“总之现在听我的！拿着这个东西在山里待两天，就两天！你们自己想办法找点吃的，两天之后肯定会有人会带刑警到村子里，到时，他们决不敢在村子里胡来！你们趁机出来，但记住绝对不要把东西交给刑警大队的人！回你的村子去，有人会来找你。”
　　阿源怒：“那现在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进山？”
　　“我会引开他们！”谈思又迅速往外看了两眼，转过头，“听我的阿源，你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只要守好这个东西，还有，拿着这个电话！”
　　“谈思，你这么做完全是送死！”阿源掩盖不住激动，“他们虽不敢在这个地方嚣张！但出了这个村子，你还怕他们不敢乱来吗！”
　　谈思给了一个微笑，继而重声：“我有准备！”
　　说完，她往周围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迈腿跑了出去。阿源皱紧了眉，十多秒之后不得不抓紧黑色的东西，咬牙：“上山！”

　　在火车中途下站，把助学衣物和支教名单给阿源的时候，谈思和李豫的第一个“声东击西”开始实施。
　　支教名单上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照片，但那些紧跟谈思的人会上去盘查。果不其然，她前脚把东西给了阿源，后脚就有人借机去翻查了他手上的东西。当然不会发现什么，却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SIM卡失窃当日，李豫打来唯一一个电话说东西已经放过去。
　　这时，谈思突然发现身后的跟踪越来越紧，这是让她衍生出不安的一个主要原因，同时，她更困扰于如何才能突走出这跟踪迷局。贸然逃开很不理智，逃也不一定逃得开，既然这些人在自己周围或背后，还一刻都不停，那么，她就好好地利用这点上演声东击西！
　　有阿源和他朋友在，力量变强。

　　如同来甸南之前，谈思从李豫口中知道贩毒组织盯上她是为了一本绝密账本后，她在第二天找了父亲的秘书帮忙，加紧制造了两本“看上去很美”的假账本！
　　父亲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就算知道了她人也已在甸南。
　　不过，谈思不想再给家里生麻烦，所以她告诫自己要努力地保全自己，而这本假东西就是她保全自己的关键。
　　谈思游戏和声东击西的关键，就是这种账本类的东西。
　　包括刚才给阿源的那本。
　　也就是说，连真的账本在内一共有三本。其中，只有一本是真的，其余两本，则是用来迷惑贩毒组织的视线。
　　谈思和李豫都对这二本假账本寄予“厚望”，希望它能见鬼杀鬼，遇佛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