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侵蚀》秦夕锦

9、燃烧之女

　　“她有她隐匿的悲伤与爱，它们铺就了荆棘满丛的路，更像是一次命运的引渡。”

　　“啊……吵到你了？抱歉，这里弄得有些乱。”
　　少女说完这句话很快又呕出一口血，四肢软趴趴地垂下，苍白的脸贴着冰冷的柜门，若非胸口能看到起伏，和尸体毫无区别。无缘由的愤怒直冲男人太阳穴，气得他笑出声来，看着宛如凶杀现场般的厨房一时间无从下手。
　　折原临也做了两次深呼吸，先去浴室抱了条深色的浴巾擦干净她的脸颊和双手裹好抱起来，准备去找岸谷新罗处理下。
　　少女的手恢复了些许力气，攥着男子的衣襟，半阖双眸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没有绝望也没有崩溃，外界他人认为的苦痛无法影响她。
　　少女的脸隔着薄薄的衬衫贴着折原临也的胸口，听得到他皮肤下血液流动的声音，犹如活火山中喷发的岩浆般壮阔瑰丽，感受着人类体温带来的活力与温暖，发出一声喟叹。
　　“怎么了？要死了么？”
　　单手开车的情报贩子说出的话十分难听，完全是注孤生的典范。少女听出他语气里的焦躁，冰冷的指尖搭在他的颈动脉上按了一下，留下一抹血痕，十分刺眼。
　　“只是突然发现，临也果然还是人类呢。”
　　“你还没真正习惯死亡。”
　　“那种东西就算习惯不了又如何？！“
　　话音刚落，车子一个漂移停在岸谷新罗家楼下。少女的指尖搭在还搞不清愤怒源头的男人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几下，没想打破他的沉默，与他保持一致。苍白的唇落在他脖颈标记处理汲取着人类的气息充斥四肢百骸，算是比较敷衍的安慰。
　　折原临也以为少女疼得难受，抬手又将她的头按了下，“如果实在忍不了可以咬下去，就当是疼痛转移。”她摇摇头，咽下涌上喉咙的血，眼球转动，在闪烁的灯光中呈现出污浊的形态。
　　电梯停下，低沉与急切的呼吸声交织，催促着折原临也向“出口”跑去。塞尔提在不远处接应，黑色流体裹住少女，阻隔时间与死亡，飞速奔赴手术室，留外套和衬衫沾染血渍的男人在落在身后狂奔。
　　迅猛的暗流从少女体内倾泻而出，不断流向南方，无头骑士意识与旅行者灵魂以非人特质的目光观察处于乱流中的执刀者，冷汗浸透衣衫，过滤出狂热附着在皮肤与理智之上，罪孽、因果操纵着冰冷锋利的手术刀割出一条条前往不同结局的命运之路。
　　岸谷新罗耳畔响起无数声音：有爱尔兰妖精的低语，有阴森的童谣，有未知语言降下的“神兆”，在他双眸中搅拌涂抹，污染神智。
　　“污染源在这具躯壳内还能再帮你争取一些时间，等能量耗尽之后，就自求多福了，无头骑士。”
　　少女与塞尔提注视着宿命线收紧力道，紧紧缠绕操刀者的脖颈、肩膀、手臂，注视着螳螂挥舞镰刀将不属于他的宝藏埋入血肉之躯。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挂在眼角，像是怜悯之泪，又似寻到所爱之物时激动之泪，点缀在故事终章开篇处。
　　令人窒息的氛围破了口，塞尔提抱着胳膊站在手术室外，假装对里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另一侧是隐身的恶鬼仆从，已获得主人需要的资料。
　　姗姗来迟的恶徒气息刚刚平稳，脸上招牌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手机信息拉到头，胡乱点击着邮件浏览信息却看不进去，烦躁在他的脑中膨胀，压迫双眼看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人的恐惧、愤怒、绝望成为燃料，黑色火焰无声地吞噬一切，重塑手术台上少女惨不忍睹的躯体。引导出这一切的男人注视深渊过久，开始产生恶心、眩晕、头痛等症状。他努力挣扎，摆脱突如其来的负面状态，抓住塞尔提留下的特制防毒面罩扣在脸上，靠着墙滑坐在地上，两个膝盖猛烈地碰撞，冷汗浸透了衣服，感到一阵耳鸣。
　　岸谷新罗看着少女从昏迷状态苏醒，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眼眶中的眼球转动几圈，模糊了疯狂与恐惧，目光钉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的越界者身上，惨白的手伸出，药剂被黑色的火焰裹挟着飘到执刀者面前，放入他的口袋中。
　　始作俑者感觉胃部一阵痉挛，面前的一切似乎蒙上一层薄雾，身体和头脑都有些失真的麻木。真正做到创造了“新生命”的狂热后，他的情绪重新落入漠然，药剂似乎烫伤了胸口，他后知后觉地发觉其实是自己的体温在升高。
　　“新罗，你成功了。”
　　“我想要的，委托人想要的，平衡需要的事就交给你了，公平交易是吧。”
　　少女身上的黑焰褪去温度，裹在她身上填补裂开的一道道裂痕，填补空荡荡的躯壳，最后形成一件长袖黑裙看上去与普通的衣服没有任何区别，阻挡一切窥视，这样相似的能力让岸谷新罗意识到她和塞尔提之间建立起注定毁灭的羁绊。
　　——她的灵魂已经离去。
　　他口腔发干，缓了片刻扶着墙站起身，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没问题哦。”
　　“小浅愿意再和我做一些实验吗？”
　　“我的荣幸。”
　　塞尔提被岸谷新罗叫进去，伽椰子留了眼睛在门外，跟着与主人合作的无头骑士，进入门内的空间。她按照与少女在意识空间商量好的话语一一答复执刀者的疑问，恶鬼女仆垂手站在少女身后，配合主人命令将傀儡的生命线剪断。
　　接下来的流程岸谷新罗倒是熟悉，毕竟有研究无头骑士为前提，对非人类的测试无非就是那几个类别，有塞尔提辅助他们的实验很顺利结束，但依旧花了两三个小时，徒留门外的临时监护者从烦躁到麻木，孤独地穿梭在光影中。
　　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念头，设想过很多糟糕的情景，似乎察觉到命运在驱逐着他，疯狂将他攫住，匆匆扑向它，奋力挤进云谲波诡的世界中——以人类的身份，以人类的欲望为引，未受损伤挤入变幻莫测的诱惑中。
　　门开了，折原临也见到站在光亮下面容惨白的少女。
　　她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可在两人对视、与那双幽暗失真的眼睛对视时，他便意识到少女的内核已转变形态，又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面容。
　　在她身后露出岸谷新罗和塞尔提的身影，好友向折原临也逼近，摇晃了下手机，示意报告结果扫描件已发给他。
　　折原临也“嗯”了一声，目光下意识落在少女身上，她身上最后一丝温度已散去，呼吸也几乎消失，时针永恒的嘀嗒声在他耳中反复，覆盖住迷茫。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角色，剧情却天翻地覆。
　　少女和塞尔提坐在一起，岸谷新罗坐在两位非人类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情报贩子胳膊撑着沙发扶手坐在岸谷新罗对面，快速浏览着文件，脸上表情淡漠。
　　“这份报告也发给平和岛幽了，毕竟他是浅浅血缘上的亲人和监护人。他的回复尊重浅浅的决定，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他都能接受。”
　　沉默蔓延，岸谷新罗耸肩，他目光扫过有些烦躁的情报贩子，又扫过冷漠得没有一丝人味儿的少女，叹气摊手和塞尔提充当打破沉默之墙的枪手。
　　“浅浅可以留下，我和新罗能够照顾你，浅浅和我是同类。”
　　“毕竟——临也只喜欢人类嘛！”
　　回旋镖虽迟但到，折原临也看着拱火故作无辜的好友，又看向明明面无表情却莫名感觉她是赞同这个说法的少女，他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注视他们，“无所谓啦，大不了多跑两趟，新罗家又不远。”
　　“就是得辛苦塞尔提了，最近单子稍微有点多呢~”
　　这下换岸谷新罗有点破防了，他瞬间更换位置，贴着塞尔提坐着。少女挑眉撑头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垂眸给藤冈春绯、植之冢光邦和凤镜夜各发了条信息，再抬头就发现两人盯着自己看，不得到答复誓不罢休的状态。
　　“小浅/浅浅，你准备去谁家！”
　　“……我可以离开，不一定非要留下。”
　　“小浅，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乱走，万一有什么情况我来不及抢救！”
　　“我还用得着抢救吗，新罗？”
　　少女按了锁屏将手机扣在膝上，用平静的语气戳穿他们的伪装：“我很怕麻烦，后面的事新罗和折原君……临也不觉得处理起来很麻烦吗？”
　　“总好过你毫无征兆死在外面，对吧？”
　　“还真是毫不留情的理由呢。”
　　“反正小浅你也不在乎这些，只要理由好用就好。”
　　“说得很好，不过我选择临也。”
　　“嘛……也好，这样就能维持我和塞尔提的二人世界了~”
　　塞尔提删删减减，最后没有反驳，算是给同居者留了面子，岸谷新罗直接将两人扔出门外，“小浅还是注意点，希望下次见你是正常的，而不是像从凶杀现场捞出来的尸体噢！”不等她回答，地下密医直接把门一关，万事不理。
　　“新罗果然在生气呢——”
　　折原临也用略带苦恼的口吻诉说，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男人，“临也的情绪很稳定呢。”“不，我是有点生气的。”
　　“为什么要生气？”
　　“大概……是认清了死亡的公平。”
　　——以及自己在命运面前的无力和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