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长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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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没有摧毁她的过去，也没有定义她的未来。”
周六，晚上六点半。
少女站在衣柜前挑挑拣拣，贤惠的恶鬼小姐刚刚为主人打理完那头漆黑浓密的长发，一条一条地为她念着世界线送来的消息。
“主线二是和无头骑士赛尔提有关，她无意识地挣脱了世界线既定的轨迹，导致非日常横行，非人的存在被催生。”
“委托任务是需要一切回归正轨，无头骑士要符合人设，不能让她拿到自己的头。”
“冕下的身世并不影响世界线，您要与家人相认吗？”
少女从梳妆台抽屉中拿出一条红艳艳的琥珀项链，里面封印着一片黑色的蝴蝶翅膀。银色的链子缠绕在她的指尖，灯光下摇晃着，远远看上去像一只猩红空洞的眼睛，漫无目的地注视着窗外黯淡的天际。
“与主线任务有关的一个是岸谷新罗，还有一个就是头的拥有者折原临也。平和岛浅的失踪和改造和他们可分不开关系，再加上折原临也的恶趣味以及对平和岛静雄的厌恶，我想，他大概会先给予宿敌希望，再等我的身体溃败之时给予他绝望。”
“相认也好，不相认也罢，自然不需要我操心，对吧，小伽？”
“有人上赶着周全咱们，帮咱们背锅，何乐而不为呢？”
伽椰子关闭任务屏幕，垂眸浅笑附和主人：“冕下说得没错，妾身已经在池袋种下污染源，若是顺利，将罪歌的母体感染吞噬也不是不可能。”
“小伽斟酌着来吧，只要对我们有利，随意发挥。”
“是，冕下。”
少女换上一件黑色的绸缎长袖衬衫，解开最顶端的一颗纽扣，下面则搭配着一件黑色的棉麻A字长裙，长发用一条红色的发带绑成高马尾，与脖颈间的那条红色项链相呼应，整个人散发出慵懒且不祥的气息。
“走吧，该赴约了。”
“是，冕下。”
换乘两趟JR在路上花了半个多小时后，少女抵达池袋站。根据折原临也发给自己的地址，少女出站后七拐八拐来到终点，乘着电梯来到顶楼，走上一段楼梯后，推开门来到天台。
七点五十。
少女踏入天台的瞬间，她刚好看到有人从天台边缘坠落，而对此并未施以援手的男人却发出一连串兴奋的笑声。
他似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转过身来。
那是一位神色爽朗的青年，五官柔和中带着干练之气，眸子里的温柔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却又有着睥睨万物的神采，全身散发着不羁，却又捉摸不定的气息。即使站在天台边缘，他依旧是笑着，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却又在乎着整个世界，是个奇怪却拥有着不一样的魅力的人类。
“甘乐。”少女冷淡的声音停顿一秒，挑眉更改了对他的称呼：“还是改称呼你折原君更好呢？”
折原临也与面容苍白、一身死气如鬼魅般的少女对视，脸上笑容未变，似乎一点都不好奇她是如何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
“又见面了，浅浅～”折原临也目光落在少女胸口那条艳丽到不祥的琥珀项链，逐渐上移停驻于那张过于熟悉的面孔，脸上笑容加深，“之前是与平和岛浅见面的，现在和牧野浅算是第一次见呢～”
“不过是一个名字，没什么意义。”
少女静静地注视着折原临也那张俊秀的面容语气毫无波澜，她缓慢走到男人面前，两人靠得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呼吸落在脸颊的温度，能看清眼睑周围细小的血管，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正微微泛起。顶楼有些凛冽的风吹动少女漆黑的裙摆，将他逼近天台的边缘，再向后一步就会坠入深渊。
“你比我想象中长得要好看一些，至少不是见光死。”
“浅浅认可是我的荣幸，当然，你比照片上给人的冲击感更强一些呢。”
折原临也愉悦得过分的笑声在天台上回荡，病态地缠绕在他们周围。他并不掩饰自己对少女的过分关注，两人脸上都察觉不到恐惧，放纵又或者是蛊惑少女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比如将自己推下去。
少女抬手搭在男人的肩上，似乎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但又没有付诸行动。折原临也并未感到失望，心情反而在兴奋中翻滚，灵魂燃起怪诞的火焰。他的左手揽住少女的腰，右手解开她头上的发带缠在指尖，向后退了一步两人一同坠下天台。
他似乎对死亡这件事毫无畏惧。
又或者……他对此早有安排。
少女听到耳畔传来凛冽的风声，听到男人胸腔中传来带有蓬勃生命力的心跳声，微微敛眸发出一声喟叹。在他们距离地面还有十几米时，一团柔软的、能触碰到实体的黑烟包裹住二人，形成缓冲带，保护他们平稳落地。
下一秒，一把黑色的镰刀袭来，折原临也笑容未变拽着少女躲开攻击，还有闲情逸致为少女介绍这位骑着黑色摩托，身穿黑色紧身衣戴着黑色头盔“好心人”的名字。
“这位是聊天室中的塞顿呦，也是咱们的老熟人了。”
“啊——真名是塞尔提，可是池袋行走的都市传说哦！”
刚刚救下被临也蛊惑跳楼女孩子并将人送走的无头骑士最初没有看到少女的脸，她只以为少女也是被折原临也摧残的猎物，直接握紧拳头拿出武器准备揍他一顿之时，她见到了那位少女很轻松地甩开男人的手，以指为梳整理那头漆黑浓密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的美人面——集平和岛静雄与平和岛幽优点所成，还得再精致个几十倍。
塞尔提有些恍惚，记忆中躺在岸谷新罗诊所病床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毫无求生欲的孩子如今已经平安长大。那一身阴冷不祥的气息也颇有成为新的都市传说的潜质，妖精骑士有些心虚地想到，可能也和自己出手相助有些关系吧。
“塞尔提，我是浅。”
在塞尔提头脑风暴时，少女已经走到她面前开口进行自我介绍了。她连忙拿出PDA打字：“浅浅，好久——啊初次见面。”她删改字符的行为虽然没什么用，但很有“人类”的感觉，很好接近的样子。
“所以……聊天室里所有人都见过我？或者认识我曾经的家人？”
少女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对她认识自己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开口询问只是走个过场，缩短彼此拉扯的时间，免去塞尔提找理由解释打错字的原因。
塞尔提语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折原临也“啧”了一声揽过话头，“那种无聊的事我们之后再说，比起这个，浅浅难道不好奇都市传说的真面目吗～”
“不如塞尔提给她看看吧？”
塞尔提听到这个建议松了口气，飞快打出一行字，询问少女是否要看，少女体贴地不再为难可怜的爱尔兰妖精，点头回应道：“我的荣幸。”
塞尔提闻言立刻收起PDA，摘下头盔，呈现在少女面前的，便是池袋最神秘的都市传说本体——来自爱尔兰象征着死神的无头妖精。
黑色的雾气和断颈在少女看起来，是比维纳斯断臂更加令人赞叹的遗憾之美。见证死亡与诡谲完美结合的存在后，少女眼底难得闪烁着欣喜的光泽，她伸手轻抚颈部断口处，指尖缠绕着几缕黑烟，发出愉悦的叹息。
“您真是耀眼。”
“您是如此美丽，令我自惭形秽。”
塞尔提有些害羞，她又有些亲近地向少女走了一步，重新戴上头盔，将一切异常掩盖。模糊的回忆逐渐清晰，她注视着“未来”的少女，两位非人的存在唤醒过去的契约。
折原临也见此情景爆发出愉悦的笑声，在场的其他两人已经习惯时不时抽风的家伙，她们无视掉那人继续交流。
赛尔提飞快打字：“浅浅一会儿要去做什么？”
“折原君想见我，可能随便吃点什么聊聊天吧。”
“或者浅浅和我去喝一杯～”
塞尔提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平和岛静雄这么喜欢痛扁折原临也了，她现在也想把这张脸按在地上摩擦。“浅浅你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即使听不到塞尔提的说话声，少女也能从敲得冒火星的键盘感受到无头骑士对情报贩子的不满。
“没事的，塞尔提，我大概率活不到成年。”少女神态自若，十分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成功地令在场两位闭上了嘴。
“嗯？怎么了？是在奇怪我为何会知晓这件事吗？”
塞尔提在PDA上敲敲打打，删删减减，最后也想出个合适的借口或理由结束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折原临也和少女五年前在聊天室接触的时候，就对她的敏锐有所体会。
“没关系。”少女挑眉安抚她，“虽然有些记忆还没想起来，但已经不重要了。”
“塞尔提先回去吧。”
折原临也笑着向自己的搬运工下了逐客令，塞尔提并不放心两人独处，直到她见到站在男人身后的少女点头后，才留下一句警告骑着黑色的摩托离开。
下次有时间，再单独聊聊当年的约定吧。
“真的不喝点什么吗？”折原临也将那条掠夺来的红色发带在手腕上系了个蝴蝶结，炫耀似的在少女面前晃来晃去，被她拍开。
“那就——”少女指着不远处711便利店，继续说道：“橘子汽水吧。”折原临也无所谓地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店内，扑面而来的冷气驱散夏夜的暑热，折原临也很自然地从货架上拿了一瓶常温的橘子汽水递给少女，自己则从冰柜中取出一罐麒麟啤酒，结完账后又一前一后地离开。
折原临也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一口气喝了半罐，随后缓了片刻干掉剩下的啤酒，将空罐子捏扁扔进垃圾桶。少女站在他身边，徒手掰下玻璃瓶上的压盖，用吸管搅动着散去一些碳酸后，才小口小口地喝着，很快就汽水喝完，将玻璃瓶丢入回收用的垃圾桶。
“周末还有其他安排吗？”
“暂时没有，不过明天下午要早点回家，周一要上学。”
“好吧，那我们先找个方便谈话的地方吧。”
少女和折原临也就如同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一员，并肩行走于拥挤的人群中，他们一起欣赏着人类的喜怒哀乐，一起游走于阴影和光明中，他们在这片刻成为同类。
——但彼此都清楚，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情报贩子领着少女来到他在新宿的据点，是间装修得相当豪华的公寓，只不过空空荡荡的房间配上冷色调的家具显得像是个样板间，没什么温馨感。
“柜子里有拖鞋，随便坐吧。”
“打扰了。”
折原临也看着少女撑头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苍白的面容被外面的霓虹灯染上好看的颜色，她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不似人间该有的模样。
四目相对，他看不到少女的情绪，看不清她的内心，这打击了一向对玩弄人心十分有自信的新宿最恶。
——他对上的是一个冷漠可怖的幽魂。
嘛，其实应该是两个。在少女影子里还藏有一位真正的恶鬼怨灵骑士，刚结束巡逻守在自己的主人身边，蓄势待发。
折原临也从柜子上拿起空调遥控器按下开关，调好适宜的温度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洗了一盘草莓，端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少女从茶几上拿起一枚国际象棋的棋子，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就将其捏成了粉末，可见其拥有多么恐怖的力气。
“折原君对我表现出的异常并不意外呢，是见过其他和我差不多的怪力者吗？”
“嗯哼，毕竟你是平和岛家的孩子，和我最讨厌的小静是一家人呢，他可是怪物一样的存在哦——”
“有点意外，我以为折原君会一视同仁地厌恶我呢，还是说接近我也是报复你口中的小静的方式之一？”
“浅浅这么说真让我伤心——你小时候还会叫我临也哥哥呢，现在一点也不可爱了～”
少女挑眉歪头与恶趣味的男人对视，她迅速地在傀儡的记忆和世界线中翻找，只获得一些零星的碎片，最终定格在图书馆中两人对坐的画面。
“我并不觉得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如果你想听的话，也不是不能满足你的怪癖，临也哥哥。”
“嘛……这个称呼很让人怀念，但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啊！或者下次在小静面前这样叫我，感觉也不错呢～”
被禁锢的冰冷记忆开始解禁，少女站在门的另一边，苍白的指尖握住钥匙拧动门锁。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定，折原临也那对双胞胎妹妹和他的关系并不亲密，而且他一贯对她们的存在感没辙。平和岛家则相反，平和岛浅被她的两个哥哥护在手心里，爱得如珠如宝，本该没有交集的两人却因为世界线的选择而相遇了。
相差七岁的两人会在周二的下午坐在图书馆二层靠窗角落的位置，一个手里拿着诗歌和哲学相关的书籍，一个安静地写作业等待打完工的哥哥来接。他们还会在周四的早上前后脚排队买咖啡，她会给平和岛幽买一杯黑咖，给平和岛静雄带一杯加满糖分的香草拿铁，两人在第一个街角分开。虽说不是每周都会遇到，但一个月内至少在同样的时间可以遇见个三四次。
折原临也年轻的时候还勉强愿意披着优等生的伪装，不像现在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他对感兴趣的人或事是贪婪的，尤其是对散发着淡淡“死气”的孩子，想探究的欲望令他坐立难安。
于是，他没花多少工夫就知道了平和岛浅的一切。
她应该是世俗意义上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和岸谷新罗，和自己对生命的看法都不太相同。
她身体算不上好，既不渴望生，也不畏惧死。
她很少有非常在意的东西，没有什么非常浓烈的情绪。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孤立除家人以外的所有人。
折原临也对平和岛浅的感情有些微妙，嫉妒羡慕排斥夹杂着遇到同类后的喜悦，总之，感兴趣的人就要接近，剖开她的内核品尝全部情绪。
于是，折原临也拉着岸谷新罗闯入平和岛浅的生活，无头骑士塞尔提偶尔会在两人抽不开身的时候代替他们“打卡”，会给小姑娘买一瓶橘子汽水，天气冷的时候会给她带一小碗关东煮，只是怕吓到她从未摘下过头盔。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四人或许会默契地维系温馨平淡的日常，又或许会逐渐疏远断了联系。至少当时他们闲聊未来时，从未想过要真正伤害那个小姑娘——这里重点指的是折原临也那家伙。
折原临也讨厌平和岛静雄，很喜欢挑衅他，让这个低沸点的人暴起。不过折原临也一向是个能把握好闹事尺度的家伙，并非那种反社会人格，做坏事不会不留余地。他只是很喜欢恶心人，很喜欢观察不同情况下人类会做出什么反应。
——嗯，确实是单纯的恶趣味罢了。
平和岛浅那天很不凑巧来找平和岛静雄，需要在家人回访表上签字，她戴着耳机坐在来神高校附近的小公园长椅上看书。
一切如常，折原临也再次点燃平和岛静雄这个炮仗，年轻的新宿最恶小小的失误，加上世界线引导的失控干架傀儡，一辆运送货物的卡车被从远处飞来的自动贩卖机砸中驾驶室，司机当场昏迷，失控的车辆直接冲入公园。
平和岛浅没来得及躲开，成为本次事件中唯一受到致命伤的幸存者。
第一个发现平和岛浅的是岸谷新罗。等平和岛静雄意识到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人是自己妹妹时，便彻底失控了。岸谷新罗不可能把小姑娘交给一个失去理智极度危险的疯子，平和岛静雄穷追不舍试图夺回妹妹，折原临也在旁继续吸引人形武器的注意力保护两人，折腾了一天时间匆匆赶来的警察将人打晕送往医院。
但这并不是结束。
在平和岛静雄与平和岛浅被送入医院后，平和岛幽也接到消息后立即赶来。
岸谷新罗，折原临也在手术室外等候，平和岛幽先去看了眼浑身骨折陷入昏迷的哥哥，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后，他回到手术室外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等来的却是医生抢救失败的通知。
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抓着医生的手，声嘶力竭乞求他再试一试，不要就这样轻易放弃他的妹妹。
“她还那么小，未来还那么长，不能就这样死掉！”
“求求您，再试一试，或许还有转机！”
见惯了生死的医生摇摇头，除了劝他节哀顺变，没有别的办法。岸谷新罗看了眼手机收到的短信，叹了口气蹲在崩溃的少年面前，指尖挠了挠太阳穴有些无奈地开口：“嗯……平和岛君。反正已经这样了，或许交给我试试呢？”
“我不能保证她恢复到什么程度，但至少……能让她活下去。”
“……好。”
救命稻草递到自己面前，平和岛幽怎会不抓住呢？除了同意，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平和岛幽认识兄长的这位朋友，也清楚他在医学上的天赋。自家兄长若是清醒得知妹妹的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岸谷新罗将平和岛浅被死亡几乎冻结的残躯放在手术台上，接下来的工作是他的老本行，折原临也与小姑娘的家属都被隔绝在门外。塞尔提坐在阴影中，等岸谷新罗将小姑娘的身体缝缝补补到极限后，她起身取出自己的“一部分”，放入破破烂烂的尸体中。
“新罗，你确定这样真的没事吗？”
岸谷新罗看到塞尔提打出询问的文字，他脸上狂热的神情稍微褪去一丝温度，镜片后那双充斥着扭曲神秘色彩的眼睛紧紧盯着已经开始重塑血肉的平和岛浅，笑容加深。
“没办法嘛，这是最后的办法，如果失败只能处理掉了，反正我也从未保证会真的成功。”
塞尔提准备好武器站在岸谷新罗身前呈保护姿态，丢失头颅的她并不确定融入自己血肉的小姑娘是否会变成怪物。他们说话都不留情面，可塞尔提明白新罗也好，折原临也也罢，大家都对小姑娘很关心，他们做决定时的心情，绝不会轻松。
平和岛浅睁开双眼。
“她”坐起身，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浅浅？”
岸谷新罗从塞尔提身后掏出头，试探性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歪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动作僵硬地点头。“她”的身体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雾，在一遍遍活动身体动作越发流畅之时，薄雾逐渐散去，最终“她”抬手擦干嘴角的血滴，坐在手术台边缘，垂下双腿，整个人表现出孩童和成年人杂糅的奇特气质。
“她”微微仰头，抬起左手举过头顶，手术室瞬间被黑雾吞噬，灯光闪烁最终定格在三人头顶。过去的傀儡与未来的少女遥遥相望，原本毫无波澜的回忆过场动画在此刻变为交互模式。
“她”既是过去，也是未来。
“她”既是傀儡，也是魔女。
时间静止，只剩“她”与塞尔提相望。
塞尔提“丢失”的头颅被“她”捧在怀里，无头骑士褪去温柔和善的外衣，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她”的面前。
“塞尔提，就算你把一部分核心力量分给我，我的身体无法承担过多的诅咒，死亡会成为我的归宿，遵循世界线的轨迹是你的宿命。”
“我知道。”无头骑士冷静地接受噩耗，“我能有多长自由时间？”
“十年，或者十五年，这是我的极限。如果你碰到未来的我，也至多帮你再拖延至二十年。”
“足够了。”塞尔提长舒一口气，“平和岛静雄已经彻底感染同化，岸谷新罗和折原临也还未达到可献祭的地步。那些未孵化的异常会因为我的失控加速孵化，等你回归……一切就该步入正轨了。”
“我们不能处于同一条世界线上，稍后我会调整一下岸谷新罗和其他人的意识与记忆，这两天就该制造些意外将我送离新宿。”
“好，这边一切有我。”
非人类们达成一致，其他人受到世界线影响会自动更新意识，尤其是在涉及到她们时，世界线都会补好设定。当然，塞尔提与“她”也不会放松警惕，不会小看任何人。
平和岛浅在岸谷新罗的操作下保住一条命，只是后遗症太严重，除了记忆丢失这点外，她与塞尔提处于同一空间时，身体会迅速恶化。鉴于这点，大家都没什么好办法，趁着平和岛静雄还在昏迷中，几人用最快的速度试出平和岛浅能保证她身体稳定不会继续崩坏且距离最近的地方，看着她被牧野家领走。
就算如此，平和岛浅的生命最多也只能延续到十年左右，他们默契地选择远远注视，远远守护。幸运的是，平和岛静雄受到过于强烈的刺激，让他的记忆产生错乱，在他的记忆中，妹妹在六岁那年走失了，他和弟弟日复一日地寻找，未有踪迹，但他没有放弃，时至今日也在为之努力。
平和岛幽以羽岛幽平为艺名成为当红演员及偶像，他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薪水交给岸谷新罗作为研究经费，折原临也会从旁协助让少女的体检报告看上去与旁人无异，并定期给牧野家邮寄“营养品”，成功让少女从孩童长大。
三年前，少女开始咳血，她的身体开始恶化。
大部分时间作为旁观者的折原临也开始循序渐进地靠近她，借助“DOLLARS”这个平台，几人重新建立起羁绊——他们在逃避，他们不愿直面少女衰败与死亡，直到无可挽回。
现在，少女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的生命正式进入倒计时。
棋盘上黑白棋子尽数倒下，少女从包中掏出银行卡和存折，推到某种意义上算半个监护人的情报贩子手边。
“折原君，这些年我攒了一些钱，我知道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法偿还你为我付出的成本。”少女歪头神色平静，“如果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或者想借我的手做些什么，尽管开口。”
“浅浅居然这样信任我，你不担心我或许是一切悲剧的源头吗？”
折原临也没去碰“报酬”，他脸上神情依旧轻松愉悦，眼睛却紧紧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试图从她身上捕获一些人类应该有的负面情绪。
朦胧、忧伤、恐怖的乌云在少女眼中散去，只剩下一片布满死寂与阴郁的天空。她垂眸思索片刻，抬眼淡淡地用平静冷漠的声线回答道：“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憎恶或探寻毫无意义的真相。”
“如果你真的是罪魁祸首，我对你也没有恨意，同样不存在什么不甘心。”
“嗯……这算是折原君的人格魅力，俘获了我的心？要恭喜你赢了这场游戏吗？”
折原临也微微眯起双眼，他嘴角弧度未变，语气降温，从愉悦转化为平静。她的内心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空洞冷漠，也许只有她的青梅竹马，才能在她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哎——才不是啦，在我看来，浅浅才是赢家呢。”
——命运乌黑的羽翼在她头顶盘旋，散落下神秘破碎的阴霾。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生长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