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隐秘之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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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少女的灵魂潜返至祂身边。”
“欢迎您的到来，旅行者。”
声音响起，失重与撕裂感消失。
少女睁开眼，从光茧中走出。
时间与空间重塑，世界从碎裂扭曲的状态恢复成完整的模样。
她靠在房间的墙壁上，背部感受到坚硬的凉意。她意识恢复清醒，目光四处扫了一圈，她发现已经身处一个虽说有些简陋，但是还是干净整洁的房间。
窗外阳光倾泻，少女活动着沉重的四肢，接收完记忆后拔下链接灵魂的“导管”，接管这具光团为自己设计的躯体。她一开始迈步还有些僵硬，当走到窗边时已与正常人无异。她将半遮半掩的窗帘拉开，眯起双眼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发出一声喟叹，双手张开最大程度汲取日光的温度，驱散骨骼与血肉中不属于人世的阴寒，贪婪地吞噬着名为“活着”的气息。
在少女身后的阴影中，浮出一团人形黑影。从模糊到清晰，勾勒出女性柔美的轮廓，断裂的四肢由怨气缝合，描绘出一具符合清秀温婉，标准的贤妻良母形象的皮囊。她一身白色的振袖和服，优雅恭敬地向拥有自己全部的主人鞠躬。
“向您问安，主人。”
“伽椰子。”少女听到声音缓缓扭头，失真的世界变得真实。她俯视着咒怨复合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请您吩咐，主人。”
伽椰子跪在少女身前，头深深俯下去，露出苍白的颈部，展现出无限的顺从。她为少女而生，为少女而死，她愿意成为少女手中最锋利的刀，斩杀所有妨碍到主人的存在。
“小伽，你愿意背负我的罪孽和污浊，陪我一起坠入深渊么？”
“是的，主人，妾身会永远陪您走下去！”
伽椰子渴望被人需要。
她渴望被主人需要。
这是她存在的意义。
“主人这个称呼……有点俗套了，小伽。”少女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手握成拳抵在下颌处，对恶鬼的称呼稍微有些不满。伽椰子有些惶恐，她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吾主……旅行者大人？”
“冕下？”
“这个倒听着挺好的，显得有些中二和可悲了。中二？啊……这个词有点熟悉。”少女像是在肯定伽椰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恶鬼仆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当然，她也早已不需要呼吸。
少女回过神来，猜疑刻薄在心中回荡，最后目光落在“忠仆”身上略有回温。“就叫冕下吧，算是成全我这个籍籍无名之辈的妄想。”
“谨遵您的意愿，冕下。”
“起来吧，不用这样。”
“是，冕下。”
伽椰子恭顺地起身，安静地站在少女右手边的阴影中。少女也站起身，没费多少时间就逛完了整栋房子。她重新回到房间，翻找着世界线塞入的身份信息。
她的名字是
——口口口口
灰蒙蒙雾气笼罩的字体如白日梦般逐渐清晰，她呼出一口浊气，陷入梦境与现实交织的状态，触碰到带着晕眩弧线的字体。
——平和岛浅
门被拧开，声音再次响起。
“牧野浅，原名平和岛浅，主角小时候因平和岛静雄与折原临也互殴时被波及重伤昏迷，被折原临也随手偷出来扔到岸谷新罗家中，为了保住性命由岸谷新罗操刀进行基因转移实验。”
“经过三次失败，最终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但因意识混乱走失，牧野杉菜的远房表叔捡到她，本想把她卖出去，结果被牧野杉菜撞见，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牧野夫妇便留下了她。”
“因这段记忆过于黑暗，再加上时间流逝，牧野浅逐渐遗忘掉不安的过去，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在成长过程中，她和邻居家的孩子藤冈春绯成为朋友，彼此的挚友。”
少女抚了抚垂落的发丝，将门内傀儡保留的记忆碎片吞噬，这个过程不长，足以让她成为“牧野浅”。
——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我曾经，每天都想死去。”
“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这个世界空洞乏味。
撕心裂肺的哭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少女眼前呈现出傀儡体记忆中最恐惧的画面与充满憎恨的双眼。
“这份不幸，凭什么要我一人承担？”
傀儡来到牧野家后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认识了藤冈春绯，唯一的光。
她知道世界线的走向，她不想让挚友成为如自己一般的傀儡。所以她祈求，甘愿承担两个人的不幸与因果。
神啊，我祈求您不要对她那样苛责。
神啊，我祈求您让她拥有自己灿烂安稳的人生，而不是成为谁的附庸，即便用我的死亡换取也心甘情愿。
——嘘，嘘，不要哭了，剩下的就交给我。
少女温柔地回应着傀儡的绝望，但眼眸深处只有一片虚无，饥饿令她蚕食傀儡残骸的速度加快，将其整个吞入腹中，进食分解的过程让少女有些犯懒，沉浸在这种满足与幸福感之中。
已经是傍晚了。
西晒的阳光撞入，房间盈满血红。
少女睁开双眼，完全接收了这副躯壳。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浮现在意识海中的类似游戏中主线任务。少女接下似乎看不到尽头的主线任务后，伽椰子的诅咒之种早已在房子各个角落生根发芽，将此处改造成据点，方便她汲取能量，不断进化。
“冕下，有人回来了。”
伽椰子是少女的所有物，她也能“看”到主人的任务，因此适时地提醒少女NPC已入场。她的主人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眼球左右滚动几下，身体按下启动键。
声音从楼下传来。
“小浅？小浅？你在家吗？”
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楼梯口，正好和站在玄关处手中拎着购物袋呼唤自己的女主人牧野千惠子对视。千惠子早已习惯面瘫养女神出鬼没的特性，她将手中的袋子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换好拖鞋向少女招手。
“小浅，麻烦你去接一下杉菜，她今天也没说过有社团活动，怪让人担心的。”
牧野千惠子满面愁容，虽然她不清楚女儿在学校的情况，但从这几天女儿湿透的校服与狼狈的模样中也能窥见些许。
少女看着千惠子与自己错开目光有些逃避的模样，眉头微挑读懂了她的阴暗心思。她不是真正的牧野浅，自然不会畏惧这些校园霸凌，也不会因养母的放弃而感到失落。
“我知道了。”
“路上小心。”
门关上，将牧野千惠子的身影隔绝。
夕阳将一切染红，黑白风景慢慢从天空爬出，带着虚假的温暖包裹住两个不属于人间的幽魂，平复了少女略微烦躁和阴郁的心绪。她深呼吸，感受清新的空气灌入肺部时的凉意，慢悠悠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冕下，需要杀掉那些人类吗？”
少女淡淡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恶鬼，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是惊悚的微妙笑容，魔性之女的笑在仆人眼中异常美丽。
“不急，先玩一阵子再说。”
“小伽不是很擅长这种事吗？”
伽椰子脸上笑容加深，黑色的眼眸被怨恨涂抹，她领命向主人鞠躬，咒怨沿着既定的路线抵达目的地，将几个目标人物打上标记。
少女比伽椰子晚了几分钟来到了英德门口，牧野杉菜刚好出来，看上去又是度过了十分狼狈的一天。学校里的四个核心恶种支柱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黑暗，无形中影响着这所学校里的所有学生。
枉死者抓住他们的脚踝、小腿、肩膀、头颅攀爬而上，吞噬着他们的精神与灵魂。苦主们在他们耳畔发出嘲弄的冷笑，低语侵蚀他们的意志，制造出更多同类，将他们彻底变成世界线的傀儡和养分。
牧野杉菜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姐，这么晚了不回家，妈妈会担心的。”湿冷的话语让杉菜打了个冷颤，但她紧绷的精神却得到缓解。
“小浅，你来了！”
少女的手搭在杉菜肩上，隔着书包背带也依旧能感受到身后之人浑身散发出的寒意。原本尾随还想搞事的学生们突然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他们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止住靠近的脚步。
“咯，咯。”
耳畔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
黄昏的光线黯淡，他们忽然发现猎物身后突兀地探出一张苍白阴郁的人脸。她的目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哪怕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们也能感受到脸上传来阵阵刺痛，可伸手触碰脸颊，却摸不到任何伤口。
“咳……回家吧，这只是个意外罢了。”
杉菜回过神来之后感到有些尴尬，一直都是强势要面子的她狼狈的样子被妹妹撞见了，她下意识地为自己找借口，而不是说出实话。
少女上下打量了一下嘴硬的杉菜，心中感慨世界支柱的情商和智商确实有点拿不出手，也亏得有人愿意包容。
算了，存在即合理。
“嗯，走吧。”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记得你不是会和藤冈一起走吗？她今天不打工？”
“春绯给我发消息了，她临时有事我就先回来了。”
“啊这样……算起来你们也入学有一阵了，还适应贵族学校吗？同学对你如何？都好相处吗？”杉菜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狼狈，眼里铺满夕阳的余晖，甚是好看。
善良的灵魂底色令少女心情回温，她终年冷淡的语气难得有些起伏：“都算正常，我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没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
牧野杉菜欲言又止，她看着少女苍白阴郁的侧脸，沾湿了似的鸦睫挡住一切窥视。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有这样强大气场的妹妹从小到大都自带屏蔽光环，至少除了藤冈春绯之外，几乎没有人敢靠近她。从前她还会担心小浅会被孤立，现在看来……这样才是最好的，这样的性格无论在什么环境都能安稳活下去。
咒怨在阴影中不断扩大。
恶鬼拨弄着披散的长发，微风吹过乱着发梢，一朵又一朵的黑色的菊花在归路上绽放，很快形成花海，淹没了牧野杉菜的下半身。
回家的路被无限拉长。
她对此无知无觉。
牧野杉菜感到一阵晕眩，耳畔传来细碎的低语，随着污水坠落，砸在心间，泛起涟漪。
“嫉妒吗？”
“羡慕吗？”
“凭什么她能幸免于难？”
“应该拉她也坠入地狱！”
牧野杉菜感觉眼睛和太阳穴都涨得有些痛，她想，自己大概是发烧了，否则怎么会幻听。她猛地摇晃着头，将那些负面的声音甩了出去，灵魂上出现的细微裂缝很快愈合，变得坚不可摧。
——她当然不会因为妹妹的平静而怨恨。
——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人都有幸福的人生。
“姐，别发呆了。”
恶鬼抚摸着自己被反噬后受伤的手腕露出满意的笑，她的身体猛地向后仰，重新回归主人被最后一丝夕阳拉长的影中，幻境与蛊惑消失得无影无踪，咒怨孢子尖叫着逃逸，附着在两人身前的一户建之上。
门上挂着刻有“牧野”的牌子。
牧野杉菜听到少女的声音从身前传来，钥匙插入锁芯向右转动，传来“咔嗒”的声音，房门应声打开。
——露出玄关的口腔内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隐秘之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