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ocalypse》绝翃一引千歌尽

4、◣迟晷◥

　　“……你浪费了我一个后备，”黑狮虎抱着胳膊居高临下，语气执拗而生硬地表示，“欠我一机兽配额的能量，纯度73.5%。本来我还可以用这个炸弹放倒一个，结果居然是你——”
　　他摇了摇头，明显很嫌弃：“事情就很难办了。”
　　“我勒个去！跟我玩敲诈？！”黑甲兽腾地一下把身上的每块装甲炸得跳了跳，冲那个满光学镜喜闻乐见的渣怒吼，“爷差点被你炸死了还没算过呢！”言未毕便很颓唐地坐回去，他肩背的装甲都在微微颤抖，同他置换气体时的起伏频率一致。黑狮虎靠在石头上看了会儿，再装不出来，别过脸扑哧笑出了声：“自找的。
　　死不了的话，我可就走了。”
　　“喂！你——”黑甲兽在原地挣扎了下，奈何后备爆炸的冲击波过于猛烈，他的腰部很快冒出幽蓝的电荷，只能不甘地抬头看那个恶劣的机兽。雷霆殿在白夜中段的光芒里静默，黑狮虎站在巨石之间远远遥望着它，微捏着拳。他是敏捷型的机器，四肢颀长，腰部纤细，身体的线条紧致又富于爆发力，却不轻易让人觉得它脆弱易折。黑甲兽的情感模块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悸动，所以他也随黑狮虎去看雷霆殿雷电沉寂的尖顶。
　　“又是个毫无进展的白夜啊……这么一来，事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变。”黑甲兽代替他吐出郁积的冗余情绪一样喟叹，这声叹息让黑狮虎成功停下步子，从黑甲兽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肩膀重重地沉了沉。
　　“啊。”黑狮虎没什么情绪地承认，他不知道拿什么来继续这个话题，被几个眼红他身上能源的佣兵从背后偷袭，实际上现在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基于这个原因严格来说甚至连战场的边都没有摸到，前线的战况如何他没有话语权。他好气又好笑地想，那份差点要了他命还害得他只能望战兴叹的能源最后黑狮虎自己也没落着，死在自己手上的黑狮虎们该凑在一起，狠狠地笑他。
　　“你见过你心心念念的东西吗？”黑甲兽借着腰力往上坐了起来，他摇晃着头雕，语气笃定，“我见过。哦，我是说，我见过那种东西，但我不心心念念想着它，狂裂之城里有个差不多的，你知道的，狂裂猩，嗯就是他。”
　　黑甲兽抬起手臂在面前的空气里挥舞比划，他要帮助黑狮虎有个直观的概念：“他真漂亮啊，你不能想象怎么会有那样伟岸的机兽，尽管结晶可能让他显得更高了一些。狂裂猩就嵌在狂野之城后殿那堵墙上——我去，忘了你对狂野之城没概念——好吧，如果那不是座雕像，真像老东西们说的是台战争机器，我想说，我想不出谁能杀了他。可问题在于，他确实败了，谁知道呢，说不定那就是尊可笑的雕像，我们都被骗了，机兽不可能睡那么久。”
　　“……那样，”黑狮虎沉默了片刻，仰起头雕望着头顶阴沉的天空，“我去的目的就只剩下，亲手打碎它。”
　　“打碎它？”
　　黑甲兽顺着对方的话重复了一句，他的机体开始颤抖，最后他忍不住了，一前一后地撞在石头上，发声器里传出因为伤势导致的夹着咳嗽的沙哑大笑。黑甲兽饶着舌：“打碎它……打碎它！哈哈哈原来你有这么高端大气的志向我真的小看你了！
　　知道吗，你行事的作风让我想起一个人——战龙皇。他可是个从不忍受多余东西的人，也不干多余的事，这都是从老成渣的黑甲兽那里听来的啦：狂裂猩在边境线上战败，你也大致听说过吧，虎煞天赶着去救他，路上就被机车族的截击。流影电光闪可不像寂地沙尘暴那样给你留个内伤还能逞逞英雄，虎煞天是不能上战场了。这下好难兄难弟凑在一起，天晓得是在营帐里疗伤，还是干点别的什么……”
　　他换了口气，以便保持他的语速并且不让自己被噎到。
　　“不管怎样，战龙皇光学镜里是进了沙子，这个主绝对够做你膜拜的对象，直接从天上砸去军营里提人，就当着两个城池，几万大军的面把虎煞天给拆了。嘿嘿，”黑甲兽恶劣地笑个不停，狠毒直白的叙述里分明透着股莫名的恨意，“狂裂猩大概气得光学镜都红了吧，哦抱歉他光学镜本来就红，战龙皇可是在天上拆的人，也就他知道怎么玩才能把兽族给玩完儿。硬要说起来，现在战王们之所以沉睡，还得谢谢他。”
　　黑狮虎斜着光学镜看伤员，没听完这个故事他就明白了，黑甲兽阴阳怪气讲这个故事是在含沙射影地挖苦他。兽族不讲究什么温文尔雅，他们是一群悍匪，悍匪不需要显得有文化，人糙话也糙。但是在明白这一点的基础上他的CPU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冲击，黑狮虎始料未及，一些影像从他的后台程序里浮现，接收器把语言具象化成画面是正常的处理结果，但是那些画面不是一个宏观的场景，准确的说那些画面的视角不是他作为下方大军的一员。目光所及不是那两个纠缠在一起想要把彼此拆碎糅合进身体里的机兽，不是元帅被拆卸时下雨一样降落的电解液，而是……
　　挥舞着的巨大翅膀，长满尖利牙齿的龙首，还有庞然大物的阴影里殷红得仿佛落日的光学镜，分明是在那个战王之王的怀里才会看见的景致。机体深处的疼痛袭击了他，黑狮虎惊讶地发现痛觉的来源居然是对接的接口，不，从接口到机体深处的关于对接剧痛的记忆文件。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莫名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屈辱愤恨和急于辩解的堵塞感一起占据了他的情感模块。他的武器暗槽蠢蠢欲动，那里隐藏着利刃，黑狮虎狠狠盯着坐在地上事不关己尖酸刻薄讲述着的机兽，他有一种冲动。
　　……杀了他。
　　“好吧，我的话题有点偏了，嗯，打碎它，是个好建议。”黑甲兽举起手讨好地说道，“不要那么看着我，我是认真的，也许打碎结晶就能吵醒他呢，但这事不太容易。你知道的，战龙皇可是放了机车族一个大鸽子，亡灵之都他们闯不进去了，雷霆殿乌漆墨黑的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就在狂野之城上动心思。圈养派*那才叫一个热心呢，前呼后拥的事情他们总是驾轻就熟，还身先士卒地轰结晶，结果呢，渣都没轰下来，半个军团的兵都给耗得爬不动——渣都没轰下来。
　　当然啦，机车族的使者也没见救济下他们——算是杀起来最轻松的一批吧。”
　　提起黑甲兽佣兵团*的案底他显得很高兴，最后眉飞色舞地竖着一根手指头结束了故事时间：“我跟你说，那东西真没什么神奇的地方，我还不知道么，你想看想摸，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偷偷地。”
　　黑狮虎承认那一瞬间他心动了，但是表面上他不为所动。谑笑地望着精神好了不少的黑甲兽，他耸耸肩洒然转身道：“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命留过这次违反军纪，再考虑下一步违纪的事情吧——看上去，你的兄弟们正像直扑猎物的鬃狗一样靠近，希望里面不会有要把你大卸八块的好上司。他叫什么来着……金爪神？”

　　注：
　　圈养派：兽族民间对流亡联合政权追随者的“昵称”，取义被圈养的野兽之意
　　黑甲兽佣兵团：狂野之城一带的佣兵联合，规模不可小觑，纪律性也在金爪神为代表的甲兽手中渐渐强化，是黑甲兽军队的雏形，目前为“反政府组织”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