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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棋差只一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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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观战的只有两人。
司空寂。伏下。
司空寂是想看看他们两人之间谁胜谁负,高手之间的对战百年难得一见。她不仅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同时也带着几分担心。
她注意到,陌少晴比往常更为平静。他,向来不是个平静的人。
伏下是想看看哭雪琴和轩辕斧哪个更厉害,他见过哭雪琴杀人,却从来没有见过陌少晴掌中让天地都俯首的轩辕斧。
而且,他不会让枯轻雪死在任何人手中。他的命,只能是他的。
陌少晴素手而立,他难得这么平静且严肃地问枯轻雪。“你说,我们谁能活下去?”可是,他的语气就好像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不知道。”枯轻雪真的是不知道,他不清楚陌少晴如今的武功,更加不清楚一边作壁上观的伏下何时回出手。
“要是我死了,那个人会哭的吧。”陌少晴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对面的枯轻雪才能听到一二。
枯轻雪知道他不是要个答案,只是想自我安慰。可是,他还想把他从自我世界里拉回来。“不会。”
哭?会吗?
不管谁死了,那个人只会微笑……
不管多么伤心,那个人留给别人的都不会是眼泪的。
所以,不会!
枯轻雪先出招,他的手指抚上琴弦,如剑光般的光华从他的指尖流泻而出。十三绝世剑法,每一招都迎上陌少晴手里的谁人刀。
谁人刀很慢,慢得让旁观的人都捏了把冷汗。可是它的慢,却恰到好处地阻止住每一次杀招。它似乎在玩一个游戏,用命去做赌注,请时间做裁判。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没有知己,但他有“谁人”,他也有“不识”。
“漠世斩宇”一剑祭出,回击谁人刀。陌少晴刀法大开大合,见此杀招非但不急退却急进。眼见剑光劈开他的雪白衣袍,他手中的谁人刀也到了枯轻雪的面门,且离他的咽喉处只短短一寸。
陌少晴可以不要命,枯轻雪却要。他不和陌少晴做亡命之争,勾琴的手指顺势压住角音,剑招偏开陌少晴的身侧,击中了百米之处的峦叠青山,引起一番爆破。而谁人刀刀锋被第二招“暗世冲天”的剑气震开两分,割断了枯轻雪垂落的一缕青丝。
伏下心中一凛,暗道:陌少晴竟是如此能够抓住对方弱点之人。
谁人刀与剑光再次缠绕,几番相持不下。伏下不愿再等,他置于背后的手已酝酿杀招。
--既然你横竖要死,不如将欠我的还清!
那时候,伏下真的是这么想的。他的出手,没想到居然换来另一个结果。
棋差只一招!
他的金戈灯火从袖中发出,青光四射,直逼枯轻雪而去。枯轻雪腰间中招,面对谁人刀更是避之不及,刀锋即刻砍入他的左臂。
不见血不收刀的谁人刀。
枯轻雪未料到伏下用了必杀之招,金戈灯火力道过大,将他击落到崖边。他想要稳住身形已是来不及,只能任由身体往下坠落。
”枯轻雪!”疾呼出这三个字的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枯轻雪未受伤的右手被握住。尽管,他的手那么冰冷。
伏下愣住,疾步走向断崖边,只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消失在弥漫的雾气中。他不想知道陌少晴跳下去想要拽住枯轻雪那一刻,自己心里的感觉。
他只知道,那个跳下去随枯轻雪而死的人,应该是他。
是他伏下!
陌少晴,你究竟为什么?
司空寂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痒,原来自己竟然落泪了。她看到他们两人携手落崖的时候,枯轻雪嘴角那抹笑容。
没有了寂寞,没有了孤独。只剩下,从未有过的温暖。
--谁能告诉我,你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可惜呀。目前,还没有人能够回答司空寂如今最想知道的答案。
她捧起那块石头上放着的哭雪琴,走向伏下。近了些,她就能感受到这个浑身带着江南春光的男人浑身都在战栗着。“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那时候出手?
虽然他快要输了,可是他并没有输,不是吗?
就算他输了,至少还能留下一具肉身。而不是如今,居然死无葬身之地。
“我……”伏下从宽广的青衫袖中伸出自己的双手,抑制不住地轻颤着。似乎,他的手还在难以置信中。“我……”
声音陆续哽咽,说了个“我”字便再也吐不出别的言辞。
荒漠孤峰断崖四月的风,寒烈彻骨,等同冬风呼啸。卷起伏下的青衣长袍、宽袖青丝,如青蝶飞舞,如青莲摇曳……
他从司空寂的手里接过哭雪琴,紧紧地抱在怀里。青衫雪琴,迎崖而立。他仿佛被抛弃在荒雪中的孩童,只能抱紧怀中唯一让他能够活下去的珍宝。
司空寂垂眸看了眼断崖下那漫天的雾气,再抬眸看沉寂无音的伏下,抬起沉重的脚步转身往自己的酒馆走去。
或许,她不该因为思念、不该因为担忧、不该因为好奇,来到这里观战。从而,让她看到了两败俱伤,四人皆悲的局面。
伏下颓然跪地,眼泪顺着他美丽的下颌滴滴滚落在哭雪琴上。他埋首在哭雪琴上无声哭泣,哽咽出声,“我只是想成全你,雪……”
他以为,他们之间只有“一条命债”!
现在,他错了。他知道,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谁只欠谁。尤其其中还有情债!
情债就像感情一样,都是互欠的。而且,没有能够还得清的一天。
雪,你还了我的命债。
而,我却欠了你的情。
--是不是上天注定,我们之间的纠葛不清?
--却原来,无论怎样我们都无法再一起吗?
江湖传言,是最快的。
勾风引月楼楼主枯轻雪与应觉堂堂主陌少晴秘密决战于孤峰断崖,两败俱伤身亡坠崖。
很快,就传遍了黑白两道。
唏嘘的人不少,幸灾乐祸的人也很多。
司空寂看着自家酒馆里沉默的伏下,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这里倒是热闹,几乎所有到现场勘查两大高手打斗痕迹的江湖中人都会在她这里歇脚。可是,如今的她早已没了赚钱的兴趣。
她唯一担心的是,伏下会突然爆发。
一天、两天、五天……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所有看热闹的人都离开了。有一间酒馆又恢复了平静,外面是呼呼的东南风,卷起万里黄沙。
伏下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司空寂已经十天没有听见他说话,他的沉默更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征兆。她开始绕着他走,生怕被他一掌拍死。
第十二天,路过的一名老道说,勾风引月楼来人了。
“来人?怎么?来的是谁啊?”有四边为老道倒酒布菜边问道,他喜欢打听小道消息,顺便用这些小消息卖钱。
伏下微动眉心,心下一紧,继续听那老道士说话。
老道士是个跑江湖的,扶着胡须道,“来人名头可大了,你小子站好,千万别听了闪着腰。”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话,“话说此人在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更有‘活人不见,神鬼同哭’的名声,那便是勾风引月楼大总管云寞。”
“什么叫活人不见神鬼同哭?”有四摸着脑袋迷糊不已,而他身后的伏下身子却微微战栗。
老道士解释道,“从来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见到他出手,他一出手连神鬼都会一起哭泣。而且,勾风引月楼可以没有楼主,却不能没有他云总管。有他在,勾风引月楼就屹立不倒。那些看热闹的人,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唷。”
伏下袖中的手紧握着:云寞,你会为杀了你兄弟的人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