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为你三千鸦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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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轻雪的目光落在酒馆的门外，那里就算没有青衫飘袂，他还是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视线收回来。
他的目光里全然苍凉，就好像一个人走在茫茫一片雪地中走不出去的苍凉。他就像被雪包围着，身边没有一个人……
“他应该没有走远。想追的话……”司空寂看懂了枯轻雪眼底的伤痛，那是一种天下无他便寂寞的永恒伤疤。即使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情感会出现在枯轻雪的眼中，她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够把他从雪地里领出来。
或者，有个人能够陪他在雪地里一起往前走。
不管，女人还是男人！
枯轻雪的脚步如风，功力已然恢复。他伸手握住那只空了的酒坛，极其自然地阻止司空寂要说的话。“……我不想逼他杀我。”
相见即相杀。
那么，何必相见？
“为……”司空寂吞咽下后面“什么”两个字，她知道有些伤疤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尤其，是情伤。
“陌少晴，要来了。”枯轻雪松开手，苍凉的声音回荡在司空寂的脑海里。“上天注定，我和他只能活一个。”
司空寂想说很多话，只是到了嘴边却化成一句，“我知道。”
不仅她知道，枯轻雪和陌少晴只能有一个活着。
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权力的角逐。
枯轻雪是白道之首，陌少晴是□□之首。
自古，正邪不两立。
所以，是上天注定。
“我不想死。”枯轻雪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一片雪花压在枯老欲折的枝桠上，轻得让人不由屏住呼吸。
司空寂点头，百转千回后化成一句，“我知道。”
没有人想死。
死亡，代表永久地消失。没有人愿意从此消失！
尽管，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但是，没有一个人会为了这个理由想到去死！
“只要是人，就会死。”枯轻雪抿了抿唇，觉得嘴里面好苦。“谁都无法逃避这个事实，不管拥有多少。”
“我原以为，你是不会怕死的。”司空寂侧身看他，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一抹难得的亮光。“现在，你怕死。”
枯轻雪的嘴角扯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我还不能死。在没有得到一个人的原谅之前，或者说我不能死在除他之外的任何人手里。”
司空寂浑身一颤，觉得酒馆会随时塌下来般，让她如至冰窖。她的声音微微抖动，猜测道，“伏下？”
“女人都很敏感。”枯轻雪颔首，黑色的袍子蔓延出无尽的惨白。“所以，对不起。我一定会为了这个原因，杀了陌少晴。”
“你没有对不起我。”司空寂摇头，心里漫过无限的痛意。她没想到枯轻雪会为这个理由而怕死，而已。“刚刚，他放过了我。”
“他虽然任性，但是还是有分寸的。”枯轻雪从袖中拿出一枚印鉴，放在酒坛旁边。“有空的话，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司空寂摊开手掌，笑容明媚，“一百两。”
枯轻雪会意而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压在印鉴下。然后很认真地看司空寂，“谢谢你，司空寂。”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应该的。”司空寂嫣然一笑。
她开的是酒馆，做的是交易。
沙漠连天碧，夕阳映黄泉。晚风扬过处，青衣唱萧索。
司空寂遥遥看着眼前的画面，她不敢上前去搅乱。但，唯有她走出第一步，那个男人才会多说一句话。
“你对他，很好。”司空寂的脚步一顿，坚持向他走去。他的声音里意味不明，然而一丝叹息成为不屑的掩藏。“我以为，你会一直爱着陌少晴，不管他怎么对你，你都一如既往。”
司空寂看伏下的眼神，增添了一份惨淡。“无论多深的感情，都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尤其，是单方面的感情。时间会冲淡爱，或许那也不算爱，那是一种自己种下的痛。无爱，不痛。”
“伤过心的女人，才是最让人心疼的。”伏下微微一笑，“说说吧。”
“你恨他。”司空寂肯定地说出三个字，神情里是从无展现的寂寥与苍白。
“你爱他？”伏下的声音里带着几许质疑，几许不解。
司空寂摇头，与他四目相对。“我心疼他。”
“我爱他。”伏下依然笑，三个字打败了司空寂质疑的心。他的语气，愈发得柔软。“有多恨，就有多爱。”
“我没敢问他，可是我好奇。”司空寂陪他一起坐在沙丘上，笑看天际边孤烟直上云霄。“直觉告诉我，问他不如问你。”
“因为我放过了你？”伏下轻声一笑，“那是看我心情。”
“他说，他怕死。”司空寂的红衣摇曳，“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还是说，你知道他怕死的原因。”
“他欠我的，还没有还。”伏下抿唇而笑，“我相信，他不会输。”
“是啊！”司空寂了然一笑，“他是枯轻雪，不会输的枯轻雪。”
“我想杀的人，不会因为任何理由改变。”伏下的眼底如冰如霜，“我不想杀的人，更没有人能够逼得了我。”
司空寂咯咯地笑出声，“生死一瞬间，名声由此可见。”
伏下点头，从宽广的袖口中取出摊开美丽如画的手，“老板娘不会空着手来见我的吧。”
白玉睚眦座雕的印鉴静静地躺在伏下的手心，微微一颤。司空寂不由问，“可以问问，这是什么吗？”
“睚眦主战，好厮杀。印鉴主政，令群雄。”伏下一出口，司空寂就觉得自己离真相接近一步。然后，一点点处在政治的漩涡里。“这是号令江湖黑白两道的宝印，是陌少晴与枯轻雪争了一辈子的东西。”
“可它本就属于你。”司空寂的话本是猜测，却得到伏下的点头认同以及赞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枯轻雪才知道陌少晴是为了什么追杀了他整个江湖。”
“我只是想看看，枯轻雪最狼狈的样子。”伏下紧紧握住掌心的宝印，冰冷的玉疙瘩此刻却烫得让他心脏颤抖。“就算被陌少晴杀得他四处逃窜，不得不躲在偏远的沙漠。就算他狼狈得躲在女人背后，必须靠一把琴维持生命。他还是枯轻雪，剑神乐圣，十三绝世。”
司空寂眼角的一滴泪随晚风飘落入黄沙，枯丫上黑鸦回巢浅息。“你永远都看不到他最狼狈的样子。”
“为什么？”伏下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枯丫上简单的鸟巢里两只黑鸦紧紧依偎，彼此取暖。那种姿势，让人的泪如决堤的洪水。
“他最狼狈的样子，是你转身的瞬间。”司空寂侧脸望他，从他的眼底看到震恸。“下一次你转身后再回头，就会看到。”
伏下呆呆地望着巢中黑鸦，耳边似乎盘旋着那聒噪的鸟叫声。声音里，有一道温暖的声音隐约可闻。
－－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唯将长夜终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你知道吗？看你皱眉的样子，我会心痛，会绝望……
－－不要醒来，我怕你看着我。
－－我愿为你，三千鸦杀。
“我想看看，一份感情能够维持多长时间。”伏下的声音里带着点低哑，“你告诉他，我可能永远不会原谅他。欠我的，我会让他全部还给我。”
“他到底欠你什么？”司空寂很不解。
伏下悠然起身，伸出一只手指。“一条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为你三千鸦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