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生死一瞬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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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很骄傲。
这是司空寂看到他，给出的第一个评价。
极少有人能够将青色穿戴得如此得天独厚，且为茫茫关外风沙带来江南春光。他的双手掩在宽广的衣袖中，步步风雅。
“老板娘，一坛屠苏酒。”嗓音清爽，似月光挥洒在盈盈碧水上。
司空寂言笑晏晏间已经踱步而上，“喝酒，十两。”
她才不管是什么酒，先要看到十两银子。
“老板娘，有一间酒馆还负责保镖啊。”他的左眉微扬，右眉一挑，形成倨傲的神情。他唇边勾起的笑容，倒是多了男子少有的妩媚风情。
司空寂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风情万种地一笑。“哟，客官说的是哪里话。老娘的酒馆里做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老娘做不到的。”说话的时间，她的一只脚已经跨出半步。
半步。
足以让她用最完美的攻击姿势发出最大的力道，也足以让她护住身后的阁楼中人。她的笑是空的，也是白的。
空、白。
却不是空白。
如此的笑容，让他笑意更添意蕴。他的手如初露朝晨下盛开的白莲，从宽大的衣袖里慢慢地伸出。一锭十两的大元宝夹在他的两指间，“上酒。”
司空寂没有放下防备，言笑晏晏间将大元宝纳入荷包。“您稍等，老娘这就去给你拿。”
她不再守在楼梯口，只因为她太了解来者的骄傲。
他的傲，不会允许他趁机而动。他的傲，不会允许他做出任何小人行径。
他左手抵着下巴，眼底流动着一抹暗流。他唇边的笑，美艳不可方物。如此笑容，知道他的人明白其中意味。
挑衅！
司空寂端酒上前的时候，身形一顿。她感觉到荷包里轻了一轻，即使这个变化小得让人觉得可笑。
她，还是感觉到了。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江湖上没有多少人。
“客官，您的酒。”她放下酒坛，“屠苏一碗梦将杀，八百灯火供伏下。”话音落，酒坛已在来人手中。
他抬眉而笑，“我猜，这是不是他躲到这里的理由。”
司空寂双袖生风，九天红绫纷至沓来。酒馆中顿时被一片殷红包围，司空寂的目标人物只是眼前之人。
他怀抱屠苏酒，只见青衫翩跹如蝶舞清风，更似青莲迎风摇摆。忽而，一震铁马金戈之音，像战场里无尽的厮杀。
青色的光，呼啸中恍如铁蹄踏破山河。司空寂的眼前只觉有无数盏灯笼，在夜空下湖面上形成万家灯火，晃得她看不清目标。
她知道，她输了。
其实，她的结局只有输。
当她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的时候……
生死一瞬间，伏下。
他不属于白道，也不属于□□。他只属于他自己！
这是他在武林大会上对枯轻雪和陌少晴说的，甚至可以说是他对江湖人的一个交代。他只属于他自己的伏下！
生死一瞬间！
生？死？
翻手为生，覆手为死。生命于伏下而言，永远与蝼蚁等同。
司空寂合眸不再挣扎，她已经用她全部的能力去护住楼上正在闭关的枯轻雪。至于生死，她早已置之度外。
伏下唇线微变，勾起个兴味的笑容。一手打开酒坛仰脖倚栏，另一手负手在背。屠苏酒的酒香从他的唇边溢出，醉了空气，醉了深秋。
司空寂站在那里，毫发无伤。她的目光落在潇洒狂放的人身上，那样风流多情如曼陀罗花摇曳的动作，比曼陀花更有麻醉作用。
如斯人物，难怪不把任何生命纳入眼底。
他与红尘绝缘，却在凡间落下点滴背影。
他与苍穹对立，却在碧落遗留万种风情。
司空寂没有说话，她不想打扰一个喝酒喝得畅快的客人。她直觉，眼前这个人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能够从他风流多情的身影下读出天下惟他的傲骨，当然也能够从他桀骜倨傲的眼神里读出天下无它的孤寂。
伏下的酒没有一滴落入前襟，在他口中辛辣着他的味蕾后，顺着他的喉管缓缓流入腹中。除了寂寞、除了苍凉，他喝不出其他味道。
杀。
不杀。
什么时候，他伏下会为了生死考虑这么久？
没有！
他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生死一瞬间。
死了，什么都会结束。没有爱，没有恨，一切悲欢离合全部因为死亡而埋葬。
活着，什么都在纠缠。爱不能，恨不能，所有七情六欲都因为活着而蔓延。
一瞬间！只要一瞬间，他就可以结束所有情感，真正遗世独立。
伏下握着酒坛的手，指节泛白。他用尽一切气力，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他的恨，几乎迸发而出……
可，他是枯轻雪啊！
就算被陌少晴追杀得如此落魄，就算不得不躲在女人的羽翼下，枯轻雪还是那个枯轻雪。这个事实，他无法改变。
伏下在挣扎，他没有发现令他挣扎的人站在楼梯上与他仅仅五步之遥。他握着酒坛的手在颤抖，那是一种极度压抑自己内心挣扎的表现。
被追杀到沙漠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的枯轻雪，此刻眉心一动。远山眉拢起，似雪堆积在树丫上。他苍凉寂寞的声音里没了清贵，添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我一直在等你。”
司空寂的心，随着伏下在桌上放下酒坛的动作一起一动。她的眼神在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间徘徊。
伏下没有回头，他双手重新拢在宽广的衣袖里。风雅的步子一下下走出酒馆，带走了一袭江南春意。
若不是桌上那已经空了的屠苏酒坛，司空寂以为刚刚只是一场梦。尽管这场梦中，她在生死间徘徊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生死一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