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亚的布偶》妄影

2、第二章 失去的东西

　　意识回归本尊，重新接管身体的控制权后，艾利亚习惯性地没有第一时间睁开双眼，而是维持着原本平躺的姿势不动，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起自己周遭的环境。

　　能感到布料与肌肤相亲的触感，能听到虫鸣声，嘴里有些涩，也能闻到一些若有若无的花香，看样子触觉、听觉、味觉和嗅觉都没有问题。床单与薄毯的触感很熟悉，确实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周围很安静，房间里除了自己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左臂上几个部位有些极小范围的轻微刺痛，应该是扎过好几次针，似乎还有些小肿。这样的判断让艾利亚暗自皱眉，随即又笑自己疑心过度。从自家客厅那群女人那里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不挂上几瓶葡萄糖才奇怪。

　　心下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自压下因为陡然遭遇变故而过度反应的警惕心，艾利亚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很好，视觉正常。

　　试着挪动四肢，然后慢慢起身。除却因为昏迷久了有些乏力，胃部有些难受之外，身体的运动机能看样子也没有失去什么。

　　那么，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艾利亚有些困扰地轻轻蹙起了眉。

　　……不会真的只是一条眉毛吧？

　　想起教科书上对能力者的经典介绍，艾利亚有些黑线。虽然说那样真心不错，但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有那样好的运气。

　　房间里确实没有人，门关着，窗户大开，外面阳光灿烂，栀子花开得正好。意外地，艾利亚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点滴架和空药瓶，反倒是床尾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自己常穿——或者说是自己那个真·服装控母亲拿着星星眼+泪花逼着自己常穿——的洛丽塔风格黑白连衣裙。

　　那种叠衣服的习惯……

　　艾利亚心下叹息。家里陡然遭逢巨变，她其实并不期待那些仆人园丁等能够留下多少。并不是说那些人势力，只是，毕竟是那样的惨剧，担心自己或家人被牵扯进什么难以预料的非常事件里炮灰掉也是人之常情。个体力量越是强大的世界，普通百姓们也就越加地无奈。

　　所以，家里和自己处得最好的女仆菲雅留下来了的这件事，要说艾利亚心里没点感动那绝对是假的。

　　扶着床沿下床，站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不会因为低血糖或者躺了太久突然站起而昏倒，艾利亚室内拖也懒得穿，直接就赤着脚往立在衣柜边的巨大穿衣镜走去。

　　柔软的地毯蹭得脚底痒痒的，艾利亚轻蹙着眉，站在穿衣镜跟前反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眉毛什么的当然没有失去，睫毛也好好的。她甚至一簇簇地拨开头发查看，但直到将自己本来就因为躺久了而不怎么服帖的头发扒拉成鸡窝，她也没有发现秃了哪一块。

　　但愿不要失去什么太麻烦的东西……

　　艾利亚有些挫败地想着，只能决定待会儿再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眼下，还是进一步确认自己得到的能力比较实在。

　　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椅子坐下，艾利亚闭上眼，放松身体，排除杂念，全心感受自己的身体之中多出来的力量。

　　对于一个习惯了力量的存在，却有一天全部失去，又有一天突然得到的人来说，身体之中多出来的那些力量是非常明显的。更何况，艾利亚的前两世，本就是以对力量的了解和微操作为傲的法师型。因此，她几乎没走什么弯路就发掘出了自己的能力的真面目。

　　闭着眼，顺着感受到的力量的特质，艾利亚试着引导它们慢慢在自己的掌心中聚集。觉得差不多了之后，她停止引导力量的流动，维持着单手虚托力量的姿势睁开了眼。

　　那是一团漆黑的、虚幻的影子，和前世的时候，玩得无比顺溜的幻术感觉非常的相似。

　　但是，不对，这不对。

　　望着手心安静而温顺的影子，艾利亚深深地皱起了眉。她直觉地觉得违和，之前附身在少女肖像画上的时候，虽然也感受到了这个力量，但是……

　　艾利亚虚托着影子，重新闭上眼，仔细回味当时的感觉。

　　那种感觉……和前世时候的梦见、灵视有些相似，而这个影子力量……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媒介。

　　是了，就是媒介。

　　艾利亚再一次睁开眼，望着手中的虚影。然而，她紧锁的眉头并没有因为成功找准了感觉而舒展多少。——影子的媒介功能并不是那种梦见、灵视，或者说是“附身”的能力发动所必须的，反倒像是另外一种独立的、可以与前一种能力互相配合的能力。

　　她的感觉向来很准，两世总共七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对力量的敏锐直觉也不是假的，因此，她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了。自己得到的能力，不是一种，而是两种。——这也意味着，自己失去的东西并非一样，而是两样。

　　两样啊！两样都无关紧要的概率，这可比同时觉醒两种能力低太多了啊！！！

　　艾利亚心中哀嚎着，却也只是散去手中的力量，抱头哀叹一声。——已经是定局了不是吗？所以，无论失去了什么，她也只能接受。

　　然而，就在哀叹的下一个瞬间，她马上知道了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虽然只是其中之一。

　　声音，没有了。

　　明明声带如常在震动，却发不出声音。

　　按压着自己的脖子，确定自己的声带完好没有任何异常，艾利亚又试着吹几声口哨，结果连一点吸气吹气的声音都没能成功发出。她又试探着打了个响指，没有声音，鼓掌，还是没有声音。

　　这种灵异的现象，——鉴于她确实听到了窗外的虫鸣鸟叫——艾利亚差不多可以断定自己失去的东西之一就是声音了。

　　又叹了口气，理所当然地声息全无，艾利亚皱着眉头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然后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

　　没有声音，还是没有声音。

　　看了看周围，梳妆台的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菲雅总是将她的房间收拾得非常整洁。于是艾利亚拉开抽屉，抽屉滑出的时候发出了轻微摩擦声，这让她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抽屉里摆着一些瓶瓶罐罐，基本上是一些护肤霜什么的，——虽然艾利亚多次声称不需要也不爱用，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母亲给自己的买的时候顺手帮她带一份——她从挑了一罐，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然后……拍在梳妆台上。

　　“啪——”碰撞的声音没有辜负她的期待，非常给面子地响起。

　　艾利亚终于舒了口气彻底放下心。自己只是无法直接制造声音而已，而不是彻底失去了“制造声音的能力”。这样一来，就不用当个活生生的幽灵了。否则的话，即使是她，也会觉得无比憋闷。

　　至于失去的另一样东西是什么，艾利亚倒不是多么担心。没有猜错的话，当时自己会昏倒，应该就是觉醒了能力的关系。既然这么多天了自己还没有生病，那么自己的免疫系统不大可能会出问题。剩下的，排除掉已经确认完好的东西，她并不觉得还有什么会比失去了直接制造声音的能力更让自己苦恼的东西。事实上，艾利亚是有那么些庆幸的，到这里为止，她差不多可以确定，自己失去的东西，基本上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战斗能力。——至于会不会影响到下辈子的问题，她并不担心。自己能够带走的就只有自己的意识而已，“制造声音的能力”，她怎么想也觉得应该归类到“规则”这一类，和意识什么的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艾利亚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自己的能力，还需要更进一步地探索。——比如能不能控制布偶发出声音这个当下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然而她没有如愿。走廊里有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样托了前世累积的经验的福，艾利亚听得出来，那是菲雅的脚步声。

　　顾不上对方是听到了那声响亮的碰撞声而赶过来看看或者只是单纯的有什么事情必须赶来，艾利亚动作迅速地起身扑向床尾的那叠衣服。——发现自己醒了的话，菲雅肯定会顺水推舟地要求帮助自己穿衣服。她真的是一点、一点都不希望被当成一只仿真洋娃娃一般来摆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自家服装控、cos控妈妈的影响，菲雅有那么些换装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