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的□□（西晋往事录）》星宿新娘

5、宫宴

　　被侍女们七手八脚地抓进了屏风内,我还没反应过来,全身的衣服就被剥光拉进了浴桶里,吓得我大喊:“你们出去!我自己洗!”然而她们仿佛无闻我的呼喊,挽起袖子伸手开始在我身上蹂躏.
　　我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一旁静静站着的华落茵,然而她却是淡淡一笑,掩上门出去了.
　　好容易从浴桶中爬了出来,换上一身淡紫色绣牡丹折褶绸裙,白底蓝纹绸衣,我又被押着坐到了梳妆台前.然而一坐下,桌上摆放的满目琳琅的珠宝首饰差点把我的眼珠瞪出来——镶嵌着巨大明珠的珠花、玉制的的头钗、翡翠的配环……晃得我眼花缭乱.做皇女果然还是有好处的啊……只是,我真的要戴这些东西吗?
　　愁眉苦脸地看着侍女将这些东西一一点缀在我的头上,我只觉脑袋越来越沉重,脖子几乎就要承受不住头的重量扭断.忍无可忍的我终于大拍桌子,吼了一声:
　　“滚出去!我自己来!”
　　真是不发威不行,看着她们脸色煞白的退下,我这才缓缓坐回梳妆台前,将头上的饰物一一扯下,只剩一支缀着垂珠帘的金钗插于挽好的髻中——就这样素淡地赴宴去了.
　　这场宫宴设在晋宫的东堂大殿,铺着红毯,烛台林立,彩帐高悬,参加宫宴的朝臣根据官职高低由上而下排坐着,贾后与皇帝坐在最上方的席位.而我则与另外三位公主坐在两侧的最前方.
　　有些忐忑地走进大殿内,殿内就坐的人眼光顿时“唰”的落在我身上.深吸一口气,我昂起头照着一位公主应有的气派在众人的行注目礼下走到自己的席位旁.那里,我的三位公主姐姐皆已就坐.
　　趁着这次机会,我好好地打量了一下我的三位姐姐:长公主河东公主司马宣华、二公主临海公主、三公主始平公主.真是稀奇了,司马衷这么一个愚蠢呆笨的皇帝和他那个肥胖丑陋的老婆生下的四个公主竟然个个丽质高华,一看便知是聪慧之人,与其父母毫无共通之处.
　　三位姐姐皆公主气派十足,脸上俨然是不可侵犯的冷冽.当我走近她们时,三位盛装的美人不约而同地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我那与这种奢华场合不太相称的装束,接着又很有默契地同时收回眼神,继续维持一副泥像般的表情.
　　只是奇怪的是,坐在我身旁的三位公主,竟没有一个是我下午在花丛所见的——那那个美人是谁?
　　皇帝皇后就坐后,宫宴竟是还没开始,除了我身畔坐着的三位公主依旧面不改色之外,其他已经就坐的人都略微有了骚动.我也奇怪了——这等的是谁呀?
　　“太子殿下到!”却听传官尖着嗓子唤道.
　　大堂里的人顿时全望向红毯的另一头,我也不例外——这位太子司马遹可是个历史人物啊!只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优雅地踏着红踏而来,衣袂舞动,并不因满堂等待的人而使脚步有一丝慌乱,
　　然而当那位太子从容不迫地迈进堂内,走至我跟前时.那张丰神俊秀的脸陡然使我脸上的血色悉数褪尽——眼前这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眉目清宇的太子,竟然就是下午在花丛中被我踹了一脚的采花贼?!
　　“儿臣来迟,望父皇母后恕罪.”他低下头行礼,坐在一旁的我正好透过他垂下的墨色长发看见那掩映下的表情,根本毫无愧疚歉意之情.
　　高高坐在皇帝司马衷身旁的贾后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个非她亲生的太子,一挥手讥讽道:“太子迟宴也不是一两回的事了,说这些做甚,去坐下吧.”
　　司马遹一躬身,嘴角却是诡异一笑,转身端起一只倒满了香醇美酒的青瓷杯,盈落落地走至我跟前:
　　“那我给皇妹赔罪了,恭贺皇妹回宫.”
　　我的手略微一抖,杯中酒不着痕迹地溢出了一些,然而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我眼前的司马遹捕捉在眼中.只见他微微一笑,眼神并没有掺杂其它情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坐回了对面太子的席位上.
　　这顿宫宴我是吃得一点都不踏实,身后总是有冷飕飕的眼光射过来,然而当我蓦地转过头时,却又找不到那目光的来源.
　　而对面坐着的太子殿下司马遹同样也使我如坐针毡,虽然他的目光一直是落在殿上表演歌舞的妖冶舞姬身上,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然而这个人却莫名地透出令我不安的气息,将眼睛不自觉地锁定在他身上.
　　感受到我如炬的目光,他侧过头来,迎上我的眼神,微微点头一笑,又施施然移开了眼光,一脉斯文之相,却透着说不出的邪魅气质.
　　实在是讨厌极了这种诡异的感觉和身后肆无忌惮射过来的眼光,我强忍着度过了宴席的高潮部分,终于还是借口头晕赶紧退回了清陵宫,反正少了我这个主角他们也照样玩得痛快,古代宫廷宴席从来就没有非到不可的主角.
　　走在回廊上,我的脑海中不住地浮现出太子司马遹俊朗的面容,可惜我历史知识毕竟是有限,怎么也挖不出这个太子详细的信息.倒是现在也不想回清陵宫,于是我挥挥手对身后的侍女道:
　　“我酒喝多了,想吹吹冷风,你们先回去,不用跟着我.”
　　“是!”她们恭顺地一行礼,款款退下.
　　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我长舒一口气,将头上的金钗拔下,任长发自然垂落至腰,然后缓缓踱步到下午撞见司马遹的小花丛里,这里人少,没什么侍卫侍女会注意到我.
　　今夜是月圆之夜,月华如水.吹着习习凉风,我清闲地置身于草丛中,这才注意到这个杂草遍生的小花丛中竟然开满了华丽的蝴蝶兰,沾着夜露,更映出蝴蝶兰的晶莹剔透,娇艳欲滴,在月下仿佛无数只蝴蝶张开翅膀欲飞.
　　被眼前瑰艳的景色迷惑住眼,我有些晃神地伫立于丛中,直到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脚踝,才将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什么东西?”我一惊,下意识便要挣脱握住我的那只手.
　　“送……送我到……鸾凤宫.”微弱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是男子的声音.
　　借着淡淡的月光,我这才注意到杂草中竟然躺着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一看便知是受了极其严重的创伤,脸衬在长发后,看不清面容.
　　“到……鸾凤宫”脚下的人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明显比刚刚衰竭了许多.
　　老妖婆那边的人?!我心中警铃大响,直下更想抽出脚退开.怎奈这个人虽伤重,但手却依旧用力地抓着我,我踢蹬了半天也不能把脚拯救出来,只得应允下来:
　　“好啦好啦,你放开,我送你去!”
　　我蹲下身将那个黑衣人扶起,借着月光,只看得见他一双亮如妖鬼的眼睛.我刚将他的臂弯抬起,他就伸出手指按在了我的喉咙上,恶狠狠地警告:
　　“乖乖把我送到鸾凤宫,否则……”
　　唰——话还没完,他的手顿时滑落在我的肩上.坚持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昏厥过去了.
　　“否则怎么样?”我冷笑一声,低声问垂头扶在我肩上的人,确定他的确毫无知觉后,下一秒立刻把他甩在地上,拍拍手潇洒地走人——华落茵七年前就和我说过,在这个宫中是不能随便救人的,更何况你是老妖婆那边的人,难道不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她?
　　丢下那个人,我一蹦三跳地回到清陵宫,然而门畔那抹明黄色刹时使我生生顿住了脚.
　　太子殿下司马遹双手环胸,一脸慵懒地倚在朱红的门栏边上,披着淡淡的月华,月光仿佛在他的衣袂上流动起来,映出一片璀璨的金辉.
　　我的脸毫无掩饰地立刻垮下——他来干什么吗?
　　“听说皇妹身体不适,我特地前来探望.怎料竟是比皇妹早到了清陵宫,等得有些时候了呢.”说着平平淡淡的话,司马遹的声音听不出其他感情,眼神却是带着探究落在我的身上.
　　“有劳皇兄费心了.”我面不改色,却见他竖起一只修长的手指,伸向我房内的桌子,脸上依旧是淡雅却透着些许诡异的笑容:
　　“我还顺便采了一束花给皇妹,不知皇妹可喜欢花?”
　　我瞥了眼屋内桌上静躺着的的花,眼神陡然冷了一下,那是一束尤沾着露水的蝴蝶兰!
　　“真是谢谢皇兄了呀……”我的眼神恢复如初,擦过司马遹的肩迈进门槛,捧起那束蝴蝶兰凑在鼻下,嘴角勾起一丝比他还莫测的笑意,随后便拈起手指,将那翅膀般的花瓣一一扯下,边扯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皇兄知道么……女彦离开宫的七年,对这些花花草草什么之类的呀,也颇有研究.皇兄的这束花名叫蝴蝶兰,但在很遥远的西方,这种花的意思是‘像蛾一样’,皇兄可知是为何?”
　　司马遹微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呀……”将手中的无瓣花枝丢在地上,我拿起另一支蝴蝶兰,揭露了答案:“这种花长得太漂亮了,只有毒蛾才能拥有美丽的翅膀与色彩,这种花就像毒蛾一样会螫人.但——偏偏很多人都宁愿被美人所螫哦.”
　　瞥了一眼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的司马遹,我继续说:“还有啊——皇兄不知道吧?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皇兄捧着一束植物的生殖器官给女彦,可不太妥当哪……”
　　话音刚落,手中的最后一片花瓣也悄然落地,我的脚下,铺满了透着诡异颜色的残花.
　　“女彦真是见识广博”司马遹不再用敬语,微笑着说:“是遹疏忽了,女彦好好休息吧,哥哥不打扰了,下次再来叙叙这七年的离别之情.”
　　“皇兄慢走”微微行了一礼,我转身喊来华落茵,对她道:“打扫一下地板”
　　“怎么看都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才……”
　　倚在刚刚司马遹靠过的门栏边,望着那袭明黄色逐渐远去,我轻叹了一声:“可惜了,英年早逝啊……”
　　“你知道未来?”听得我自言自语的华落茵一挑眉,目光深邃地望着我.
　　我笑了笑,避重就轻:
　　“我能预测未来.”

作者有话说

　　采花贼不是千夜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