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庄记》津渡望月人

36、第三十六章

　　柳蘅兰得了令便派人守在谢然门前答应着，自己则回到前头医馆与童元一起盯着对面酒楼的动静。
　　那张三自从与谢然分别后，便自去送信。张三看着信上几人除了逍遥醉，皆是平日里熟识的人，因此脚程也快了些。
　　凌跃铭得信后便赶往谢家镇与唐路尧见面，柳蘅兰与童元也是在狄凝香的门前说尽了好话，总算把狄凝香的房门叫开了，柳蘅兰道：“谢然命我见着凌阁主便来找姑娘，他请姑娘前往对面酒楼等他。”
　　狄凝香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我们生分了。”
　　柳蘅兰心底亦是藏了许多秘密，只得道：“姑娘还是请吧，许多事或许今日便可见分晓。”
　　孟道人与张三到达酒楼时，狄凝香已经与凌跃铭、唐路尧等人等候多时了，孟道人问道：“怪哉，谢大侠既有事相邀，为何不到他的医馆里，要请我们在此处相见。”
　　张三道：“若是要去医馆你们自去，我不去了。”
　　众人闻言皆朗声大笑。
　　逍遥醉敲开房门时，狄凝香的确有些惊讶，她道：“师兄如何到这里来了？”
　　逍遥醉道：“谢大侠书信相邀，说是有事相询，不敢不来。”
　　狄凝香道：“不对，他若有事要问你，定会亲自前去找你，他将你请到这里来，定然还有别的事。”
　　逍遥醉道：“这我不知，不过谢大侠相邀，师兄万分荣幸，不敢不来。”
　　谢然恰在此时推门而入，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他道：“萧掌门言过其实了。”
　　那逍遥醉本姓萧，是狄凝香的同门大师兄，逍遥醉是他年轻时为自己起的道号。狄凝香上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姐，偏偏此二人都无心掌门之位，狄凝香这才担起掌门大责，尔后狄凝香又与谢然归隐，逍遥醉万般无奈，这才做了逍遥派掌门人。
　　谢然与众人寒暄落座后，道：“此番请萧掌门来，是有一些事情要说，而萧掌门所知的便是验证，还请萧掌门如实道来。”
　　逍遥醉道：“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狄凝香道：“与我有关吗？”
　　谢然道：“不是与你有关这么简单，我今日要说的事就是你的事。”
　　狄凝香有些惊讶，因为在她看来，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别人来说给大家。
　　谢然从包袱里取出一副画卷，交给狄凝香，道：“我曾经画过李由的画像，当时在场的除了你，其他人都看过。”
　　狄凝香道：“可是我记得你把它烧掉了，这幅画又是从哪来的？”
　　谢然道：“这幅画不是我画的，此人妙笔丹青，画技远在我之上。”
　　狄凝香展开画卷，只见画中人面目温和，气质如玉，乃世间难寻的佳人。孟道人道：“此人画技高超，当世画师恐也难及其一。”
　　谢然道：“我曾经向主人问过谢氏覆灭当晚的事，据她所掌握的情况，大公子当晚救出了他的妻女，可是背后有杀手紧追不舍，他的妻便反身迎敌。而我们最后所知的，便是大公子带出了他尚未满月的女儿，一路逃到了华山脚下，无奈对方派出了杀手轮番追杀，追得他精疲力尽，勉强保住了他的女儿，而救下他女儿的人原本只是华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姑，后来的华山女冠姬寒玥。据她所说，这个女娃娃后来被一位高人带走了，请问萧掌门，逍遥派上代掌门人剑痴老先生是否在谢氏覆灭后不久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娃娃？”
　　逍遥醉点了点头，道：“不错，师父说这个孩子命苦，该有一块地让她活下去。是我和师妹玉玲珑一起带大的。”
　　谢然道：“请问那个女娃娃是谁？”
　　狄凝香吃吃地道：“是我，师父只有三个徒弟，只有可能是我。”
　　孟道人道：“也就是说，狄凝香便是李由的女儿？”
　　谢然道：“她叫李新，大公子说这是一个新生命，她出生的时候我在场。”
　　众人皆是一惊。
　　谢然对狄凝香道：“算来，我的主人李晶儿是你的七姑姑。”
　　谢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纯色手帕交与张三，道：“张长老，麻烦你拿着这块手帕到城外土地庙中，放在土地爷塑像前，自会有人与你相见，然后带他到这里来。”
　　张三道了声“是”，便出门去了，却在店门口遇到了曹天奇，身后跟着一个黑衣女子。曹天奇是来问路的，张三自然认得曹天奇，所以张三只是回答了曹天奇的问题便打算走。曹天奇身后的女子淡淡地道了声“多谢”，张三回了一个礼，便多看了那女子一眼，似乎只这一眼便让张三想起了什么。
　　曹天奇是来找谢然的，当然是李晶儿想见他。
　　店小二引着曹天奇来见谢然，话还未多说，张三便冲进门来，道：“我想起来了。”
　　孟道人道：“张三兄想起了什么？”
　　张三道：“那画中人，我想起在哪见过他了。”
　　张三指向那黑衣女子，道：“当年华山派被灭门宗时我曾见过这个女人。”
　　谢然道：“她是李由的妹妹。”
　　孟道人道：“她叫什么名字？”
　　谢然道：“李晶儿。”
　　众人又是一惊，却听得谢然道：“我方才还请张长老去请你，你就来了。”
　　曹天奇扶着李晶儿坐下后，道：“正是知道谢大侠要找我，我才愿意来。”
　　张三道：“原来你让我去土地庙中是要找他？”
　　只见谢然绕过曹天奇，径直走到李晶儿身前，却看见李晶儿腰上挂着那枚已经褪色的香囊，他道：“主人，您费尽了心力要找的人，属下给您带来了。”
　　李晶儿缓缓抬起来，看了眼狄凝香，道：“是，这是我费尽周折要找的人。”
　　逍遥醉缓缓站起身来，道：“我见过他们，华山派覆灭时，他们来为华山掌门上过香。”
　　曹天奇道：“不错，那华山派掌门的确是我的故交，即便我受过他的暗算，他死了，我也该去祭奠他。”
　　逍遥醉道：“那么后来华山脚下的那些杀手又是谁杀的？”
　　李晶儿道：“是我下的令。他们杀了我长兄，所以我杀了他们。”
　　逍遥醉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晶儿道：“我亲耳听见他们的谈话。”
　　张三道：“这么说，你当时在场？”
　　李晶儿笑了，道：“当时在场的可不止有我，还有曹天奇，还有萧起云的儿子。他们言语中涉及谢氏一族，涉及谢然，谢氏覆灭，只留几个孩子，他们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张三瞠目结舌，竟不知该如何说话。
　　李晶儿不再理会张三，站起身来，谢然急忙沏了碗茶放在李晶儿的手中，李晶儿端着茶碗向着逍遥醉缓缓跪下，道：“多谢逍遥派替我长兄护好了这个孩子，李晶儿已年长体弱，无力报答，只能以一杯茶报救赎之恩。”
　　唬的那逍遥醉急忙扶着李晶儿，道：“夫人且先起来说话，我逍遥派好歹有些地位，又游走于武林边缘，常人不敢涉及，定然能以一己之力护得任何人平安。”
　　这么一来一往地一阵折腾，李晶儿已然有些倦意，曹天奇忙将她送回行医馆。
　　狄凝香坐在桌边，谢然也静静地陪在一边，众人皆是沉默。
　　许久，狄凝香终是抬起头向谢然问道：“我们……”
　　谢然拍了拍狄凝香的肩膀，道：“我只想知道，我现在该叫你狄凝香，还是李新？”
　　狄凝香道：“这关系到你是否会离开我？”
　　谢然道：“你到底是谁其实与我需不需要离开你并无关系，这只是你自己的选择。”
　　狄凝香道：“自今日起，我叫李新。”
　　众人皆拍手称好。
　　谢然将此事了结后便带着李新回了行医馆，曹天奇却等在门口，道：“主人已经走了。”
　　谢然有些意外，道：“是谁接她离开的？”
　　曹天奇道：“这我不知，我去为她准备饭食，回来之后才发现她已经走了，问了童元，他们也说不知道。”
　　谢然道：“也许是庄子上来人把她接走了。”
　　谢然觉得李晶儿走了也好，或许郁林庄才是最适合她养身体的地方。
　　上官飞还是没有消息，谢然只有先去睡觉，也许接下来睡觉的时间会很少。
　　花凝木连夜赶到了谢家镇，可是行医馆却提前关门了。花凝木站在行医馆门口正犹豫该不该敲门打扰时，身后突然有人道：“你找谁？”
　　花凝木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却只看见一个眼神冰冷的黑衣人，她道：“你是谁？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黑衣人道：“你管不着，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来这里找谁？”
　　花凝木道：“与你何干？”
　　黑衣人道：“你应该知道，我要杀你太容易了，所以趁我还没有生气之前，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点花凝木很是认同。
　　花凝木道：“我来找谢然。”
　　黑衣人道：“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花凝木道：“这也不是你该问的。”
　　黑衣人道：“你会打扰我做事，所以我必须问。因为有些事你根本不必去做。”
　　花凝木道：“你怎知我会打扰你做事，你做你的事，我找我的人，我们有什么相干？”
　　黑衣人道：“因为我的事也是谢然的事，而且很重要，你说说看，他是先帮你还是先办事？是情结重还是复仇重？”
　　花凝木道：“既然如此，我告诉你便是了，我想见李修。”
　　黑衣人道：“他不在这里。你走吧。”
　　花凝木道：“谢然会有办法找到他的。”
　　黑衣人道：“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也很久没有见到李修了。”
　　花凝木不死心，道：“他是他，你怎知他没有办法？”
　　黑衣人道：“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找李修。”
　　花凝木道：“你认识李修，你能找得到他？”
　　黑衣人道：“当然能。如果你是花凝木的话，我劝你还是离开的好。”
　　花凝木道：“你既然能找到他，为什么不能让我见见他，我有话要和他说。”
　　黑衣人道：“我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更不会帮他见不想见的人，他当初离开的时候，你就该知求不得，既然求不得，为何还不赶紧放下？”
　　花凝木道：“既有求不得，便会放不下，这是人之本性。”
　　黑衣人道：“你放不下就会连累李修，伤了你自己，他只需在自己家里闷头练剑，很快就可以复原，即便不会真的完全好起来，他也可以把这些事埋在心底。而你却依旧在伤神，说到底，放下是放过你自己。”
　　花凝木道：“你怎知他是如此？”
　　黑衣人道：“我不是他，但至少我看见的他便是如此。记住，你当初的决定，便是今日的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花凝木愣愣地呆在原地，只听那人道：“回去吧，过自己本该过的生活，你既然放弃了，就把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谢然是突然惊醒的，因为他觉得有个人在他身边，可是他醒来后却并没有发现有人在他屋里，谢然只好点了灯，却依然看不到半点人的影子。
　　有人道：“主人让我告诉你，她在云南大理等你。”
　　谢然道：“你的主人是谁？”
　　那人道：“当然是你的主人。”
　　谢然道：“她在大理的什么地方等我？”
　　那人不知从何处丢下一枚纸团，道：“这是地图。”
　　谢然道：“可是她白天才走。”
　　那人道：“但是却一定会在你之前到达。”
　　谢然道：“我该信你吗？”
　　那人道：“你没有理由不信我，因为我若要杀你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如此地大费周章。”
　　谢然点了点头以示认同，又道：“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那人道：“不必了吧，我不喜欢见人，更何况我们迟早都会见面的。”
　　谢然道：“你我既然有同一个主人，却互相之间连面都没见过，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无人应答。
　　谢然这才意识到来人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