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庄记》津渡望月人

35、第三十五章

　　谢然走出很远之后，在一处水边停下，静静望着水面出神。
　　凌跃铭见此情形，便知其中有些秘密，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谢然道：“那本书是上官飞送我的，是他的妻子编写，书上未署名，只署了上官孙氏，上官的妻子的确是易容高手，我看过他的手段，当世那些号称易容高手的，与他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假面孙不欺这个名字我原本的确不知，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
　　凌跃铭道：“上官飞又是谁？”
　　谢然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凌跃铭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谢然道：“回家睡觉。”
　　凌跃铭甚是惊讶，道：“不追谢鸢鸢了吗？”
　　谢然道：“刚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你觉得若要追这个女人，凭我们两个可能吗？”
　　凌跃铭叉着腰道：“这还真是有些困难，没想到这个女人当真厉害。”
　　谢然道：“所以我们还是回家睡觉，至于谢鸢鸢，自然有合适的人去盯着她。”
　　凌跃铭道：“所以谢大哥还认识一些更厉害的高人，只不过因为他们隐居世外不愿过问江湖事，所以我们并不认识他们，这些人通常都被称作世外高人，是不是。”
　　谢然笑了笑，并未说话，凌跃铭只得与他道别。
　　谢然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回到医馆的，童元不在，只有柳蘅兰守着医馆和狄凝香。谢然取出长剑，站在院子里，迎着清晨的日光看着这把剑，当年李晶儿数次前往谢氏祖宅，这把剑就是李晶儿带回的，剑身上还刻有其父谢云旌的名讳。谢然叫人送来了一坛酒，拍开封泥一通牛饮，蓦地抽出长剑，抱着酒坛，披着晨光恣意挥洒那些烂熟于胸的剑招，狄凝香没有见过这样的谢然，柳蘅兰也没有见过，因为上一次看见谢然饮酒练剑的人只有李修。
　　直到童元回来，身边跟着任染，谢然才收了剑回去睡觉，不过他在睡觉前写了一封信，让任染回郁林庄找上官飞，并且将信交给他，等谢然醒来的时候，上官飞已经等在正堂了。
　　上官飞依旧是一身黑衣，长剑拄在地上，剑柄末端挂着一条洁白的剑穗，只是头上似乎多了几缕白发，他道：“你和谢鸢鸢交过手了？”
　　谢然道：“不是我和谢鸢鸢交手，是我和凌跃铭一起和她交了手。”
　　上官飞道：“你们都没有胜算吗？”
　　谢然道：“论真功夫的话，她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她太狡猾，轻功也太好，现在看来当年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玉玲珑应该是她杀的，因为只有她有这样的机会。”
　　上官飞道：“原来如此，我回去和庄主禀告此事，追谢鸢鸢恐怕需要出动庄内的高手了。”
　　谢然道：“我想暂时不需要，我们两个再加上曹天奇足够了。”
　　上官飞道：“曹天奇？”
　　谢然道：“是的，他这些年在江湖上混迹，的确有些手段。”
　　上官飞想了想，道：“好，我们何时动身，如何找到曹天奇？”
　　谢然并不着急说话，却去桌案上铺开笔墨，写了几封信，这才推开门看了看天，日头已经西斜，天色渐暗，他道：“我们走吧。”
　　上官飞并未多问，提剑随谢然而去。
　　曹天奇依旧在城外的土地庙中，所以上官飞与谢然并未多费周折便找到了他，曹天奇道：“我清早在城里时，听见墙根的小乞丐说那个张三似乎被人盯上了，我们要不要先去看看？”
　　谢然道：“可有听见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上官飞道：“不需多问，料想这些人也不会打探出更多的消息。”
　　曹天奇道：“眼下我们必须先打探出张三的行踪。”
　　谢然道：“打探他的行藏容易，可是敌人在暗，我们如何监视他？”
　　上官飞道：“这个容易，交给我来做，其他的事交给你们。”
　　谢然道：“我正有此意。”
　　当下上官飞与二人分别，一闪身便不见了踪迹。
　　谢然与曹天奇便一同往丐帮最近的分舵而去。
　　那丐帮早有一身背八个口袋的人等在离谢家镇最近的分舵里了，有刚刚回来的丐帮弟子正与他回报消息，道：“佟长老，那行医馆的人说谢大侠睡醒了就出门了，不知去向。”
　　那老者问道：“你们没有找错吧？”
　　小乞丐道：“行医馆名声那么大，弟兄们怎么可能找错啊。”
　　正在此时，却听得谢然道：“诸位兄弟找谢某有何见教？”
　　那老者看去，正是谢然与曹天奇，便急匆匆上前道：“谢大侠可算露面了，老朽丐帮八代长老佟不休，前几日接张长老求援书信前去营救，可惜无功而返，实在无可奈何，这才来请谢大侠出手相救。”
　　谢然道：“大概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张长老求援书信何在？”
　　那佟长老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上前，道：“正在此处。”
　　谢然看罢书信，将信交与曹天奇，又道：“你们最后知道他的行踪是在何处？”
　　佟长老道：“临安城北边的一个小村落里。”
　　谢然道：“多谢。”便与曹天奇一同离开。
　　谢然出了丐帮分舵大门后，便轻声与曹天奇道：“你出面去找他，我去找上官飞，你们得手的时候我会将人带走。”
　　曹天奇点了点头，便与谢然分开了。临安离此处有些路程，曹天奇便直接回镇子上买了匹好马，那卖马的老板赚的是江湖人的银子，自然认得曹天奇，见曹天奇意外出手大方便不由得打趣道：“曹大侠这是在何处发了笔横财，出手竟如此大方了。”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曹天奇落魄，买马绝不买最好的，因为他只有这么多银子，他还要多留些去买好酒。曹天奇并未理睬他，径直骑上马走了。
　　曹天奇纵马直奔临安城内而来，临安城依旧繁华，当年的大火和水氏的覆灭并没有对这座城产生多大的影响，只不过花会没了，取代水氏影响这座城的大户姓刘，而丐帮却依旧没能在临安建立一座分舵。
　　曹天奇在刘宅大门前驻马，上前向守门抱拳问道：“敢问刘员外在家吗？”
　　那守门人道：“你是何人，找我们家员外何事？”
　　曹天奇从怀中摸出一枚木牌交给守门人，道：“请将此物交给你们员外。”
　　那人拿了木牌便进去传信去了，曹天奇立于门外，便看了看刘宅前的景象。只见这刘宅正对着一处十字街口，左手对面便是当年水氏的廊院，如今廊院依旧在，只不过换了主人。右手边是一座很热闹的茶楼，大约临安城里没有比这更热闹的去处了。
　　那守门人片刻便出来道：“我家主人说今早在临安茶楼见过他。”说着交还那枚木牌。
　　曹天奇接过木牌道：“多谢。”又将马牵给那人，道：“麻烦贵主人将这匹马照料好，我日后来取。”
　　那人牵过缰绳道：“这个自然，您放心好了。”曹天奇便向城中茶楼而去。
　　临安茶楼一直是临安城最大的茶楼兼客栈，当年是，如今也是。张三正坐在一楼的正中央，叫了一盏茶、一些点心慢慢喝慢慢品，只有曹天奇看得出他已经心急如焚了。
　　曹天奇站在茶楼门口，早有茶博士上前招呼，曹天奇道：“不劳烦茶博士了，我的朋友已经点好了茶和点心等着我了。”说着指了指张三的方向。
　　那茶博士道：“我还道那位客官骗人来着，他在这已经等了一天了，宵禁了都不肯走，说是怕朋友错过了，还拉着我们一起等。”
　　曹天奇道：“实在抱歉，是在下的错。”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打发了茶博士，那茶博士捞了好处自然不再烦他。曹天奇走到张三面前坐下，兀自拿了个碗吃茶，张三自然是认得曹天奇的，他道：“怎么是你？”
　　曹天奇道：“怎么，张长老不是在等我？”
　　张三有些尴尬，道：“我是在等谢然谢大侠。”
　　曹天奇道：“你跟我走，我保证你一定会见到谢然。”
　　张三道：“我为何信你？”
　　曹天奇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不过倘若你不信我，恐怕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谢大侠了。”
　　张三看了看四周，道：“你什么意思。”
　　曹天奇突然伸手抓住张三，道：“现在走不走可由不得你了。”
　　张三想挣脱，却发现曹天奇的内力远远高出自己不止一两层，张三有些慌了神，却被曹天奇牵制着，半天只能说出了“你”字。
　　曹天奇拉着张三一路往城外奔去，城外有一片树林，官道从林中而过，原本时节正好，官道上本该车如流水马如龙，今日却是既无如龙马也无流水车。曹天奇拉着张三从官道穿过直奔树林深处而去，张三兀自嚷着“放手”、“不去”等字眼，却是无法挣脱曹天奇。
　　曹天奇走到树林深处时方才放开张三，张三有些气闷，脱口便是气话，曹天奇也不理他，一闪身便不见了，张三此刻才慌了神，大声嚷着：“别走啊。”可是张三的声音恐怕还不及曹天奇的身手快。张三在原地愣了好一会，便转身往城里逃。却在此时树林深处闪出一抹寒光，一黑衣人持剑直指张三背心而去，离张三背心只一寸时，有一柄长剑从张三上方悬下，剑身恰好格开了那黑衣人手中的剑，张三在慌乱之中跌坐在地上，却觉得有一只手将自己向后拉，等他定下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在十丈之外，而谢然正站在自己面前。
　　张三有些生气，道：“谢大侠，你明知我在等你相救，你为何迟迟不来？”
　　谢然道：“我早就来了，也出手救了，张长老眼下也已脱离危险了。”
　　张三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拿我做诱饵，谢大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失手了该如何是好？”
　　谢然哼了一声，道：“我把我能请到的最厉害的救兵搬了过来，我本来是请他去追谢鸢鸢的，听见曹天奇说你有危险就先赶过来救你了，以他的本事，江湖上能让他失手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现。不过巧的很，刚才出手杀你的，似乎就是谢鸢鸢，你帮他引出谢鸢鸢，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张三道：“你与曹天奇认识？”
　　谢然笑了笑，道：“自幼相识。”
　　张三还想继续追问时，却听谢然道：“既然张长老已经安全了，那么帮我去送几封信如何？”
　　张三只得悻悻地道：“哦，全凭谢大侠吩咐。”
　　谢然从怀中摸出几封信交给张三，道：“有劳张长老了。记得按照我给你的顺序送。”
　　谢然说罢便想走，却又被张三拉住，张三问道：“她若是再追来该如何是好？”
　　谢然笑了笑，道：“你放心吧，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你了。”
　　谢然说完便走了，身形极快，这次张三没能拉住他。
　　谢然回到行医馆后便吩咐柳蘅兰道：“我包下了对面酒楼的一个雅间，武当的孟爷和凌跃铭这些人若是全部到达对面的酒楼时，你再叫我。”谢然顿了顿，又问道：“凝香呢？”
　　柳蘅兰道：“在自己屋中呢，谢主令回了又走，连见她一面也不肯，她就把自己关在屋中生闷气。”
　　谢然道：“我也无奈，再过几天也许会好吧。”又在柳蘅兰耳边吩咐了一些事，便关上门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