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踏枝》回萌一笑

57、第十二章.风弄一池皱（二）

　　前往无杉宫的路途，万分不平静，甚至走出了几分披荆斩棘、驱狼逐虎的意味。
　　倒不是天灾人祸来个不休，只是财大势大的无杉宫，偏生建在深山老林中，即便有陆即墨带路，则免不了突如其来的种种意外。
　　忽然死死缠绕住脖子的毒蛇，踩空便会跌入的深渊万丈，小隐隐于林脾气又很古怪的世外高人……只有想不到，没有碰不到。
　　一路跋涉，动不动便莫名投身战斗的南宫飘曾无数次酸溜溜地表达对无杉宫主的严重不满：“非得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垦荒建个破园子尽显挥金如土的风采吗？”
　　这一日，天将傍晚，南宫飘得知邈杳长路尚未走至一半，不禁有些懊丧。
　　“还有多久啊这是。”一头歪到草垛子上，南宫飘忍不住望天嚷嚷。
　　唐小蝶眨眨眼睛：“快了快了。”
　　南宫飘猛坐起，一只手指向她，控诉道：“快了？从出发到现在，你这一路上除了这俩字还说过啥。”不得不说，唐小蝶让她对“快了”二字，有了焕然一新的认知。
　　“那可多了去了。”
　　前头走得起劲的李正山听到响动，回头朝两人一打量，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幽幽念叨：“前路漫漫，恶水穷山……不如打道回府罢好吗！”
　　南宫飘与唐小蝶一同开口，一个说的是“不好”，一个说的则是“没人拦你”。
　　得，又招人烦了。
　　一把娇媚无骨的软音响起，不咸不淡的：“去什么无杉宫，懒懒散散惯了，不如随便找个地儿颐养天年得了。”
　　合着说他们皆皆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岁？南宫飘暗说就他们这刀丛剑林来来去去的一行人，能不能活到天年尚且都是好几个未知数呢，还颐养。
　　荷公子果然还是对大家的了解不够深入，除了懒懒散散惯了这一条。可也没人规定作死不能用懒懒散散的姿势啊。
　　想完觉着玩命咒大伙儿简直不合适，顿时连声“呸呸呸”。
　　咦……？南宫飘奇怪，怎么还呸出回声来了？回声咋还变沧桑了？……
　　抬头四下瞧瞧，哦，不远处有个半老徐娘双手叉腰，正可着劲在骂骂咧咧。
　　骂谁呢这是，南宫飘忍不住探长了脖子。
　　“老娘最见不得狗了，还敢往老娘身上扑，你个恶狗，真是要死了，要死了。”一边骂，一根枯木棍子似的手指还不忘戳戳点点。
　　最不见得狗了？这话堪堪触了南宫飘的楣头。草垛子也不躺了，起身便去。
　　待到近处，方瞧见“恶狗”边上，蔫蔫搭搭立着个男童，六七岁光景。
　　“要死了要死了，牵个狗都牵不住，往老娘身上扑……还瞪，老娘扒了你的皮……”还没完没了了，越骂到后面越不能听，那男童红着脸，也不敢说什么。
　　正义感蹭蹭冒头，南宫飘听不下去了。
　　急急两步上前，拎起“恶狗”就是虚虚一巴掌。泼妇与男童齐齐愣了，没太搞清楚状况，一时鸦雀无声。
　　南宫飘打铁趁热，戳着“恶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骂开了：“见着畜生就往上扑，闻着屎味就往上扑，不干不净的东西你也敢往上扑，扑什么扑，三盆水都洗不干净你！不听话！破狗！”
　　“破狗”直接傻眼了，边上小脸都快绷出血来的男童却是憋不住“扑哧”了。
　　泼妇起先没能反应过来，这会儿品出不对，立马急了：“哎哎哎，你谁啊？搁这骂谁呢？！”
　　南宫飘不慌不忙，将泼妇口中的“恶狗”、她口中的“破狗”高高举了一举，又杵到泼妇眼皮子底下，中气十足答：“骂狗呢！哎，我说你谁啊，我骂狗你插个什么话，你又不是狗。”
　　“你胡说八道什么！”泼妇气得直哆嗦。
　　“我胡说八道？”南宫飘恍然大悟状，“看来我说错了，好吧你是狗。”
　　泼妇怒从中来，用力张了张嘴，可一时竟无言以对。
　　拉了仰慕之情油然而生的小小男童，南宫飘跟只打赢了的斗鸡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闪人了，徒留泼妇一人，没弄明白打哪杀出这么个程咬金，而她的表情，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当然，“跟只打赢了的斗鸡似的”这么形象生动的比喻，只能是出自陆即墨之口。
　　也免不了十分配合地承了南宫飘一脚。
　　男童崇拜地望着从天而降的南宫飘，害羞道谢，一口一个“神仙姐姐”，直听得南宫飘心满意足，美滋滋打发男娃娃带上狗娃娃回家。
　　经这么一耽搁，天色又暗去几分，晚霞渐收。一行人没有异议地商定，这一晚，索性便留宿此地。
　　“饿了没？”唐小蝶翻了翻布囊，拉住南宫飘问。
　　南宫飘倒也好养活，说：“随便翻些什么出来吃。”穷山僻壤，有些吃食裹腹充饥便好，至于大鱼大肉美味珍馐——来日方长。
　　唐小蝶贤良淑德一笑，布囊便是一个倒拎。
　　凑上前不置信地翻了个底朝天，南宫飘觉得很新鲜：“敢问你是出于何种心态，问我饿了没？”整得跟干粮充足似的。
　　“表示一下我饿了。”唐小蝶振振有词。
　　既然有人这么含地表示肚里空空了，再不找个地方祭祭五脏庙，就有点惨无人道了……权衡着，南宫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一回身，又是惊又是喜：“你知道饿啦？肯好好吃饭啦？”
　　“是的。”唐小蝶很伤感，“装深沉太饿人了。”反正陈凛川没与他们同行，陈繁也不至于句句有的没的都飞鸽回报。
　　原来天高皇帝远，是可以如此狂放的一种状态。唐小蝶觉得自己有点洒脱有点帅。
　　忽而间，一雪白禽类，活像只离弦之肥燕，嗖嗖两声打众人眼前飞过。
　　“那是……？”唐小蝶有种不祥的预感。
　　“鸽子。”陈繁实诚极了。
　　“……能不能容我冒昧问一句，陈护卫您都跟圣上回报了点啥？”
　　“旁的体己话不便透露，今日同你有关的只一句。”陈繁歉疚抱拳，一脸“我只是个老实人”，“唐小蝶不堪腹饥，决意进食，自省曰，装深沉太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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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比较挂怀的是——陈凛川会不会在千里之外，笑掉大牙？还有，俩大男人还飞鸽传书体己话？陈繁倒还为准，陈凛川想必无有此类癖好。瞬间得出一致结论：陈繁果然没文化。
　　崩溃千千万万遍，唐小蝶依然止不住在心内咆哮——真是不能更丢脸！！！该死的陈繁！！！她决定仇视普天之下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