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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三章.温水融琉璃(三) ...

  •   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这段日子南宫飘颇感心神不宁,谭青当日在长安楼扬言定会拿到的东西,若她未听错,当为鹊踏枝,可这鹊踏枝,不是专治她寒气的苦药良方吗?天下之大,难不成也有与她一般同受恶寒侵扰的苦命人?百思不得其解,可又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三五天下来,南宫小飘竟活脱脱瘦了一圈。

      这厢陆澈源半是庆幸半是忧怀,庆幸长安楼近日风平浪静,忧怀他三哥昼夜面若寒霜。

      好容易寻着个陆即墨脸色稍霁的时段,陆澈源如履薄冰开了口:“三哥,你放心,谭青都是胡说来着,我们自己都不知那鹊踏枝究竟是何物,他又怎能沾手?”

      “你可知羌羯君主阵亡前说过什么?”

      陆澈源一脸“三哥你小看我了”的神情:“民间早就流传开了,良田遭水没,胤琛三年亡。”

      “大胆逆贼!敢咒我鸢国!”

      陆即墨波澜不惊,陆澈源倒是诧然回首,但见李正山正气凛然,大有大义灭亲之势,不过只消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便恢复了往日憨厚:“良田已然变苎萝,古人也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胤琛的命数早就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主这天下不是主。”

      “胤琛是个好皇帝。”陆即墨当下立判,笛口欲出的刀刃缓缓归位,腾腾的杀气,化作一缕青烟,散了去。

      很久以后,李正山背手立于苎萝湖畔,不无寒凉地问:“若那日我不改口,你会否取我性命?”

      陆即墨眸含远山,轻轻吐出一个字:“会。”

      此刻,是当真起了杀意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陆即墨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有自己必须保护的人,所以他的人生,只堪步步为营,容不得半步差池,他也不怕负尽天下无关之人。

      一切尚未揭穿之际,李正山探得陆即墨绝非优柔寡断之辈,便也不再胡乱拿自家性命开玩笑,认真问道:“何以见得?”

      陆即墨勾起一抹浅笑:“正山兄一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二不用沉乾殿前谨慎言,却也不愁吃喝,出手阔绰,可见正山兄命格琳琅,正巧赶上个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陆公子果然比我等凡夫俗子有见地得多。”

      “正山兄见笑了。”

      高手过招,向来是无招胜有招,两人一来一往,各显神通,陆澈源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实在不喜这别有深意的对话,索性瞪大澄清双目,半带怨怼道:“正山大哥,南宫姐姐怎么没来?”

      李正山一拍脑门,仿若猛然记起了什么:“飘妹近来情绪极差。”

      “砸桌子摔碗?”不待李正山描绘,陆即墨便自行脑补壮观画面,暗自抿了个笑。

      “我倒宁愿她砸桌子摔碗……”李正山苦恼无限。

      陆即墨愣了一瞬,似是有些疑惑:“她怎了?”

      李正山一口气叹得迂回转曲:“成天怏怏不乐,怎么逗都不笑,似是病了,小脸瘦得只剩巴掌大。”

      “这个我知道,诗里读到过,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哈哈。”想到生龙活虎惯了的南宫飘也有今日,陆澈源只觉大仇已报,喜上眉梢。

      关于南宫飘的异样,陆即墨大抵有些眉目,思绪走至深处,不免浮上几缕隐忧,脚尖略一施力,索性直奔李府,慰问南宫小飘去也。

      “哎,三哥,三……哥。”

      李正山拍拍陆澈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澈源小弟,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呐。”

      言讫,却见陆澈源面上涌起层层红晕,含羞带臊。

      李正山心头一震,立马迈开步子,飞也似的追赶陆即墨去了。

      橘柚一片深碧,梧桐已显微黄,南宫飘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闲闲卧于院中侧榻之上,似有万千心事,却又无处可说。

      陆即墨微微皱眉,随即掂了掂怀中肉球,冲南宫飘努努嘴:“喏。”

      毛茸茸的小肉球像是自带灵性,乌溜溜的圆眼珠滴溜溜地一转,便蹭地蹦出陆即墨的怀抱,四只小短腿扭啊扭啊,颇为吃力地扭了老半天,终于扭到了南宫飘腿边,紧凑的五官舒展出个笑,用微微湿润的小鼻子顶了顶南宫飘细白的脚踝。

      南宫飘正在忧愁此生只怕是无缘得见心心念念的鹊踏枝了,却莫名感到系有红绳铃铛的脚踝处濡湿一片,又酥又痒。懒得低头,便伸手去探,好嘛,一条软软糯糯的小舌头,快速敏捷地在白嫩手心舔了两舔,南宫飘惊得坐起,待到看清眼前狗娃娃娇憨可爱的模样,她都顾不上去寻这狗娃娃的主人身在何方,一把捞起这团小肉球,捏捏左脸,嗯……手感不错,再捏捏右脸。

      “小祸害近来可好?”

      南宫飘惊愕抬首,手里蹂躏狗娃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陆公子怎来了?”

      陆即墨没搭腔,半晌,才略显暴躁道:“不知南宫姑娘不欢迎,是我唐突了。”

      “南宫姑娘”愣了愣,随即没心没肺地笑了:“你竟如此小气。”

      陆即墨一怔,自觉失态,于是乎游移目光,复抖了抖湖蓝袍子,不自在道:“好心给你送狗,不要算了。”

      “这狗娃娃......送我的?”南宫飘受宠若惊,欣喜问道。

      狗娃娃似是感应到了南宫飘的欢迎之意,摇摇尾巴,踮起小短腿,蹭了蹭她的脸。

      陆即墨下意识伸手去拉小肉球,不料这肉球极通人性,撒娇般往南宫飘怀里钻,南宫飘揉揉它软和的小脑袋,欢喜得不得了。

      得,自个搬砖砸自个脚,这还真是人生头一遭,陆即墨也是认了。

      南宫飘与狗娃娃好生亲昵一番,才记起陆即墨的存在,眼瞅着这小气鬼就快翻脸不认人了,才漫不经心招呼了他一声,随后溜出口的却是:“这狗娃娃叫啥?”

      陆即墨强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没好气地说:“叛徒。”吃里扒外,见异思迁的小叛徒。

      “啊?”南宫飘当了真,心疼道,“这么可爱的狗娃娃,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陆即墨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南宫飘微眯明眸,嘿然笑道:“不如......我给它取个名字吧?”

      “本就是送给你的。”陆即墨原本汹涌澎湃的郁结骤然淡去,他最无力抵抗的,便是憨厚老实,作小小狗腿状的南宫飘,只消她傻傻一笑,纵是让他摘星取月,他也必当竭尽心血。

      南宫飘目泛精光,拿定主意道:“狗娃娃,你也有名字啰,以后你就叫小驴了。”

      陆即墨呆了一瞬,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诧异重复了一遍:“小驴?”给一只狗娃娃取名小驴,这种事情,只怕也唯有南宫飘能做得如此得心应手,理直气壮了。

      “对啊,”南宫飘喜滋滋的语调里蓦然乱入了些许惆怅,“我曾养过一匹骏马,也叫小驴。”

      骏马……也叫小驴?陆即墨陡然无声笑了,慢吞吞道:“是否普天之下招你喜爱的小萌宠在你眼里皆唤小驴?”

      南宫飘挠了挠狗娃娃,笑得绚烂极了:“不笨嘛。”

      陆即墨恶寒一阵,无语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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