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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翠玉牌,周密详案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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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转视莫声稀,莫声稀笑容盈盈。
花无恙却立时起身,一把折扇直往大有为身上打去。他所持折扇白玉为柄,极是坚硬,大有为一闪避开,第二下却眼见扇柄直捣颈间,忙往后仰倒。莫声稀顺势抄起梅乐舞别在腰间一柄短刀,抽刀一挡,“嘡啷”一声,刀扇齐飞,趁势说道:“花伴读且慢,大少侠并非盗宝之人。”
花无恙本不欲听,梅乐舞也抽身挡在两人中间,目光如炬,认真点点头。
停了侵势,花无恙去拾玉扇,意外发现莫声稀所持短刀原是他送梅乐舞的丫头防身所用,不曾想梅乐舞居然带在身上,心头一阵温暖,脾气也缓和许多。将两样东西拾回,花无恙坐定原位,听大有为道:“花伴读今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可不像往日的你啦。”语气中竟有几分揶揄。
花无恙并不理他,将折扇放在身旁,横举了短刀递给梅乐舞,道:“这柄短刀,姑娘一直带在身边?”
大有为一见,叹了口气,道:“这柄短刀不是……”
话未说完,梅乐舞早将他打断,道:“正是一直带着,不知何时能碰到花伴读,好物归原主,顺便替我那丫头环翠说声谢谢。”说时,已将短刀复归刀鞘,递还花无恙。
花无恙忙将手一摆,道:“这短刀是防身的好兵器,姑娘如不嫌弃,就赠与姑娘留下。”
梅乐舞方要拒绝,莫声稀一把接过短刀,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点点头,赞道:“果然好刀!梅儿,你便收下,遂了花伴读一片心意吧。”
梅乐舞至此方点点头,谢过花无恙。花无恙心中并不舒服,脸上神色却是依旧,转头冷冷问道:“大少侠,你这玉牌是自何处寻来?若不说清楚,花某当依唐律将你缉拿,决不轻饶。”
大有为闻言一愣,随即目挑莫声稀,因问花无恙道:“莫少侠既知我怀中有物,你何不先问他一问?”
众人将目光凝在莫声稀身上。
莫声稀浅浅一笑,口中赞道:“大少侠,你我不过英雄所见略同,又何必这样记恨我呢。”
梅乐舞不明因由,忙扶了莫声稀手背问道:“大师兄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与我们知道。”
莫声稀点点头,与众人细细说来:“若提起此事,还需从西市一桩命案谈起。”
花无恙脸色骤然一冷,世未央、大有为和梅乐舞瞧在眼里,均未在意。
莫声稀亦察觉,仍作未觉,继续说道:“话说一月半前,西市铁匠铺门前出了桩离奇命案,案发当晚有人听到铁器相碰的声音,以为铁匠在锻铁赶制兵刃,因为怕武侯巡夜被查,不敢当即报官,直至第二日早上听说出了命案,才匆忙报官。却说案发现场狼藉一片,有一高大壮汉尸首躺在铺中,武侯将此案报到衙门,衙门寻拿铁匠,却找不着人,许多人由此认为是铁匠与死者发生冲撞,杀人逃遁,可我总觉得这其中甚是蹊跷,于是便明察暗访,终于被我寻到些蛛丝马迹。”
大、世、梅三人均倾身向前,专心致志,花无恙虽沉面冷对,可也能看出关心不已。
莫声稀继续道:“所以,我便在今日西市歇业后,偷偷潜到铁匠铺里查探,几番摸索后,便找到了这块玉牌,本想不动声色走开,随后将官府之人引去,哪知又见有人来,我便隐在暗处,瞧他作甚。这人和我一样,将铺中搜查一遍,最后寻到这块玉牌,还未仔细瞧定,便往怀里揣去,我怕他一去不返,坏了官家事,便上前阻拦,后来发现竟是个熟人,就将他一并带到这里来了。”说着,瞧着大有为“呵呵”笑起来。
大有为自知功夫不及莫声稀,也跟着尴尬笑了几声。
世未央问道:“大师兄,你说的蛛丝马迹,却是哪些?也说来听听。”他叫大师兄,全然是论着梅乐舞的身份,莫声稀嘴角笑意更浓,梅乐舞却嗔怒瞥了他一眼。
莫声稀道:“若说蛛丝马迹,还是先让花伴读讲讲那具尸首体征更好。”
众人一下将目光聚到花无恙身上,花无恙点点头,说道:“莫少侠果然人少年英俊,办事能力也强。如此也好,我原本也无意相瞒于大家,这便与你们说了。”便将屠隐那晚验尸所见一一讲来,梅乐舞听了果然无差。
花无恙道:“现在莫少侠肯讲明得玉牌的原委了吧。”
莫声稀一笑,说道:“这死者人高体壮,手脚又有老茧,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习武之强者。试问,一个习武之人,如何与铁匠过意不去,常理可得,必是因兵刃锻造,两不相协,至于口角,再到动手。可如此便又有一问,既是武功高强者与铁匠为难,缘何死的是会功夫的,而铁匠不知所踪?那么无外乎两点,要么铁匠功夫更高,要么是有人栽赃嫁祸。我与周边百姓打听过,这铁匠是十年前自洛阳迁来,老实本分,为人谦厚,从不愿与人结难,而且他年纪不大,虽血气方刚,若要以武论资,若非名师指点,也是泛泛,根本不可能是那死者对手,那么假设便只剩一样,便是栽赃嫁祸。我便顺了这条藤,开始在铁匠铺里搜索,于是发现了这个。”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根布条,放在地上。
众人上眼一瞧,布条糟粕,脏乱不堪,还有被火烧过的斑驳痕迹。
“这是什么?”世未央问道。
莫声稀道:“这是一根布条,是我在铁匠铺锻造炉里发现的。”
花无恙疑道:“锻造炉里如何有这东西?”
莫声稀笑道:“这正是我要问的。锻造炉里如何有这东西?既然它本不该属于锻造炉,那么只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可以为之,要借锻造炉熊熊火焰,毁尸灭迹。”说完,又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深色囊袋,丢在地上。
大有为伸手拿起,打开囊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白色硬块:“这又是什么?”
世未央接过去仔细端详,亦看不出。
莫声稀道:“我不是说过,铁匠铺自出了命案,铁匠便一去不复返了,这边是铁匠的踪迹。”
世未央听完一时未反应过来,待明白时,立刻将手中硬块丢了,颤声道:“这、这、这……”
莫声稀道:“这也是我在锻造炉里找到的。一人多高的锻造炉,既能烧了杀人凶器,也能烧了代罪羔羊。”
世未央直觉的冷汗涔涔自额头冒出,忙用袖子拭去。
梅乐舞忙拾起那白色硬块,见上面些许还有不少小孔,点点头,说道:“这确是人骨。大师兄,你的意思是,铁匠铺的铁匠,被人放在锻造炉中烧成灰烬?”
莫声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花伴读,你说那死者身上伤痕无数,且拿这布条比对一下,看看是否宽窄吻合。”
花无恙拿起布条看了看,又回想一番,点点头,说道:“确实很相似。”
莫声稀道:“是了,这便是杀死那高大壮士的凶器。”
大有为一愣,说道:“如此布条,如何杀得了人?”
莫声稀道:“大少侠想是在宫中蛰居数月,早忘了极北之地,有个马帮。”
经他一点,大有为眼睛一亮,豁然明朗道:“啊呀,我怎么早没想到!马帮里有个专用软器杀人的家伙,叫戚夫人,听说针线布条都能做她手中兵刃。莫少侠的意思是,那壮士乃是戚夫人所杀?”
莫声稀点点头,道:“普天之下,能以布条杀人者,唯此女也。方才花伴读亦说,死者身上伤痕成环,宽窄一致,绝非一般兵刃可为,然布条缠绕,便可形成宽窄一致的伤痕,因勒痕用力相同,不存在深浅差异,想来也只有戚夫人可为。”
梅乐舞听来点点头,暗想:‘原来这就是冰窖那日,大师兄想说的事情。’不禁又拿眼睛投来钦羡的目光。
花无恙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可与国宝被盗又有什么干系?”
莫声稀道:“花伴读真是难者易解,易者难知。这玉牌是我自铁匠铺找到,又刚好在铁匠铺内发生命案,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么?”
大有为适时接过话茬,说道:“依我看来,这盗宝人必定与铁匠铺或马帮有什么干系,才会将玉玲珑藏在铁匠铺中,待人来取。而那死者,多半儿是发现玉玲珑的蛛丝马迹,寻迹而来,为夺宝物,与马帮的戚夫人发生争执,被戚夫人用绝技杀死,陈尸于堂。可……”大有为说着,也含糊起来:“既然戚夫人杀死了死者,为何她的兵刃又在锻造炉被发现?铁匠铺的铁匠如何又死了?”也拿目光来询莫声稀。
莫声稀道:“这个简单。谁说去找玉玲珑的只死者一人?”
大有为一拍脑门,响亮说道:“我就说嘛!先是戚夫人和死者对敌,戚夫人将死者杀死,而后死者同党又出现,将戚夫人和铁匠一并杀了,只可惜戚夫人和铁匠留下的线索不足以让死者同党找到玉玲珑,所以才……”说到这里,大有为微微一顿,皱着眉头,不忍问道:“戚夫人莫不成也……”
莫声稀点点头。
众人凝视地上那根烧残的布条,心中暗想究竟是何人,会下如此残忍重手。
花无恙听完众人所言,长舒一口气,道:“如此玉玲珑倒是回来了。那最终杀人的凶手,莫少侠可有线索追寻?”
莫声稀摇摇头,沉默片刻,又道:“我在铁匠铺的地上寻到一块碎布,红色锦缎,该是做袍子的布料,因此在想,那死者同党,该是个身披红袍的家伙。”
世未央听得一身冷汗,此刻勉强咽口唾液,说道:“如此我们便叫他红袍客。”
“红袍客……”莫声稀玩味一番,觉得起得极好。又对花无恙说:“花伴读,既然玉玲珑已追回,你便可向寿王和陛下交差了。至于后事,想必也就不用再作追究。”
花无恙点点头,道:“花某今日原只想到世府一商要事,没想到竟得了如此重要之宝,真是要感谢莫少侠和大少侠的倾力相助。”
莫声稀和大有为相视一眼,不禁莞尔。
花无恙站起身,对着众人一揖到地,起身说道:“花某得见诸君,实乃生之幸事。今日天色已晚,改到来日,务必到花府一叙,聊表我心。”
莫声稀跟着起身应道:“花伴读客气了。”
其他人也跟着站起,一一回应。
自此,花无恙便携了玉玲珑去了。
大有为与莫声稀相见恨晚,又多谈几句,也因日晚去了。
留下世未央、梅乐舞、莫声稀三人。世未央不知莫声稀作何打算,原本想问他何时也去,却见梅乐舞依依不舍,反推他先走,要留下与莫声稀说话。世未央虽不甘心,可比起莫声稀,实在哪里都不及,只得恨不成器,由下人渡舟,往岸上去。
阁楼内,梅乐舞独与莫声稀端坐,妙目不时偷瞟,问道:“大师兄,这段公案一结,你便要回灵虚山去么?”
莫声稀浅浅一笑,说道:“灵虚山自是要回去一趟,只这公案,断是未结。”
梅乐舞应声抬头,大是不解。
莫声稀好心说道:“我且问你,那贼人自金藏阁盗走两样宝物,为何只有玉牌出现在铁匠铺,而另一份竹简不见踪迹?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盗宝,为财也好、为名也罢,抑或是为了这大好河山,总是玉玲珑更该妥善保管才对。既然玉玲珑被藏在铁匠铺,我总觉得,那份竹简才是揭开这一串事件的线索。”
“杏子林、草纸地图、铁匠铺命案、玉玲珑,这其中肯定有联系,这些都还未弄清楚,真相远在你我想象之外。”
莫声稀闻言,刮了梅乐舞鼻梁一下,笑道:“我就猜你今晚一直在装傻,现在才肯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梅乐舞羞得脸色一片通红,能在这样朗月之下,与莫声稀同阁乘风,实在是百念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