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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梅娘子咫尺察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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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恙未作声响,刘向则着急问起来:“先生缘何这样说?”
屠隐淡淡说道:“我验他周身器官俱在,但肌肉过于僵硬,明显是在突然情况下猝死,试想你说那晚有铁器声响,如果是相搏,居然不会是由于技不如人而招致杀身之祸,想必他的功夫并不弱呢。再来,就是他四肢如此壮硕,虽有浮肿和溃烂,但即便消肿后也要强于常人,他的手掌、脚底板有明显的老茧,是长期重复同一动作所致,依屠某看来,极像是练桩之人日夜习武所形成的。”
他话说到这里,忽然一停,问道:“花公子和刘向的手掌可否借我一观?”
屠隐此问一出,花无恙和刘向便知他的用意,均摊开手掌,花无恙还好,他平日用鞭,使的是巧劲儿,借力使力,因此掌中茧子并不明显,刘向则卖的是力气活,手掌中一排老茧,分外鲜明。他又招呼两个手下也摊开手掌来看,果然老茧横流。
“这就是了。”屠隐继续说道,“除了花公子外,其余众人掌中的老茧和死者如出一辙,可见他生前也是吃这碗生意饭的。”说完,转过身,对学徒说道:“徒儿,咱们看看这死者身上可有伤处。”
那学徒应了一声,便到坑前将一个水桶拎到尸体旁,拿了块软布,蘸了水,擦拭尸体。
梅乐舞瞧见了,感到新奇,心道:‘怪了,那姓屠的老头儿刚刚分明验过尸体四肢俱全,并无伤痕啊,搞了这么大半天,难道验过的结果不算数吗?怎么这会儿又给死人洗上澡了?’
只听屋外屠隐问刘向道:“刘向,这死者的衣物可还在?”
“就在北屋之中。”
梅乐舞一听,意是外面的人要进来拿死者的遗物,回身望去,果见刚刚停放尸体的正北方摆了一团破布,应该就是死者所穿戴之物。为了不引起麻烦,梅乐舞还是先纵身上了房梁,未出几秒,便有个壮汉推开门,径直朝那堆破布走来。那堆破布实在太破,壮汉将它在手中看了个来回,也没看出什么,只得皱着眉,撇了撇嘴,起身走出去。
梅乐舞见壮汉并未将门带好,心想要是这般跳下去,多少会引来院中人的注意,待探头从门中向外瞧去,院中人的心思都放在验尸上,没有一个将头回过来看的,也便放心又跳下来,继续蹲在窗前向外瞧去。
学徒在细致擦拭死尸时,花无恙走到屠隐身边,低低问道:“屠先生,依您看,此人功夫如何?该在我等之上么?”
屠隐摇摇头,说道:“这人功夫不俗,但远未在花公子之上,比之刘向,或许还能齐肩。”
刘向听了,故意装作没听见,但脸色略显不快。
这时学徒站起身,朝屠隐点点头,屠隐便请二位壮汉将之前备在东厢房回廊的柴火抱来,放在坑中点燃,起初火势较小,众人并未在意,待到后来,火光四射,大有燎原之势。原本里院就灯火通明,此刻更是腾起一股股热浪,冲得梅乐舞眼前的窗纸一股一股煽动。
‘天哪,他这是要做什么!挖了个大坑,原本以为是掩尸,如今怎么又烧起柴火来了?’梅乐舞越看越不明白,心中也越看越起劲儿。
到火势再大,屠隐便要学徒和两位壮汉用事前备好的水桶里的水将火浇灭,并将柴火取出。两个壮汉为了取湿漉漉的柴火,弄得浑身上下也湿漉漉的,身上、手臂上还尽是柴火烧后留下的炭黑。
柴火取尽,屠隐去了手套,在坑中试了试温度,温热有余,回头对刘向说道:“请两位壮士将尸体放入坑中。”
两人照做后,屠隐又将死者的衣物遮在其身上,再用草席覆盖,随后对花无恙和刘向说:“咱们现在找个地方坐坐吧。”又吩咐学徒道,“你在这里候着,等尸体的温度暖了,再来唤我们。”说着,便要与众人同到外院去。
刘向怕只留屠隐的学徒大大不妥,便让两名壮汉一并留下等候,自己才和花无恙、屠隐去往外院的东厢房里。
见众人走了一半,梅乐舞在屋子里呆着也是无聊,便想到外院去听听花无恙他们说些什么。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里院两名壮汉因为被留下,再加上刚刚做了许多苦力,大有不满的意思,两人互相望了对方一眼,都一屁股坐在了土地上,对着屠隐的学徒道:“哎!小学徒,你说说看,你家先生现在这是做什么呢?”语气不解中夹杂不屑。
学徒当然能听出来,他本就心高气傲,原说能跟着归隐的屠先生学习这些,已是世上许多有志之士所不及,现下居然有两个只有把子蛮力的家伙对他这般吆喝,便理也不理,只专心盯着眼前的大坑。
两个壮汉见学徒不语,不知他是天生不爱言语,还是故意给自己脸色看,又大声喝了一句。学徒还是不说话。兴许是早时喝了点儿酒,现在正上头,其中一个大汉“腾”地站起身,走到学徒身后,一把扯住他的肩头,向后就拉。学徒本来身体就没壮汉结实,被壮汉这么一抓一拉,身体向后一倒,直接跌在地上。可他手脚麻利,急忙从地上站起来,仗着老师就在前院,而且这壮汉的头头对老师礼敬有加,便喊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当真没人管教么?”
那壮汉见学徒此刻发起脾气,知道刚才准是刻意不理自己,又听他说自己无礼,缺乏管教,一股气直顶胸口,脑袋一热,一巴掌就朝学徒脸上打去,只听“啪”的一声,学徒立时在原地打了个转,人身子一斜,直接倒进放着死尸的坑里。
学徒虽跟在屠隐身边见了不少死尸,擦洗碰触更是在所难免,可要和死尸只隔一层草席面对面,心中也是害怕打颤,跌下去刚反应过来,便“哎呀哎呀”大叫起来。他这一叫动静不小,叫得打人的壮汉一愣,坐在地上的壮汉急忙站起身,来到大坑边,一把揪住学徒的后心,将他整个人像拎水桶一般拎起,停在半空中。学徒感到后背有人用力,又见自己周身离地,怕那人一松手,自己又会掉下去,反叫得更加可怖。
梅乐舞原本想趁这三人不注意,从房门跳出,再由院外转至东厢房屋顶,如今出了这当事,自己断然是走不了了。只是那学徒叫得声音实在凄惨难听,她听着不舒服,便侧身来到门边,趁着壮汉抬手的空隙,将一段草叶当作梅花镖打了出去,刚好打在学徒的哑穴上,学徒登时发不出声,只见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却没了声响。
正暗自得意,见环月门已有人赶来。
刘向一见此景,大喝一声“放手”,那抓住学徒后心的壮汉登时松了手,眼见学徒又要跌进坑中,花无恙一个飞身抢上,在学徒快要没入大坑时将他整身提起,轻轻放在一边,待学徒站稳,又已来到屠隐身边,躬身一揖,说道:“屠先生,是我管教不严,还请屠先生责罚。”
梅乐舞见了,心道:‘这花公子倒是够呆,分明是刘向手下惹的祸,刘向还没怎样,他跑去充什么大头鬼,真是!’
才想着,刘向也对着屠隐深深一揖,抱歉道:“是刘向对下属管教不严,还请屠先生责罚。”
屠隐这老头,身子板虽单薄,可目光犀利,精神不错,说话原本中气稍虚,此间却十足起来,他“呵呵”笑了笑,一手扶起花无恙,一手扶起刘向,说道:“两位这是作何?咱们不是要瞧瞧这尸体究竟是什么致死的吗?怎么讨论起责罚来了。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这个学徒,我是最清楚的,心高气傲,自己不过二两重,非要看得像半斤一般,我想不全是两位壮士的错,你们也就不要这般大礼了,让屠某不知所措了。”他字字说得清楚,面容虽是和善笑容,可语气却让人觉得当真是有人得罪了他的徒弟,有点儿用软鞭子抽人的意思。
花无恙和刘向彼此对视,均暗自低头,不敢再多言。
就看学徒这时缓过些神,慌不择路地跑到屠隐身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两个壮汉。
屠隐见了,责问道:“让你看着尸体,竟然生出这许多事来,你跟了我许久,难道还不知道做事该怎么做么,快去看看尸体温度,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学徒听了,面露难色,一个劲儿地摇头,继续指着壮汉,神情激动。
屠隐这次是真动气了,大声呵斥学徒道:“你有话就说,这等比划着,是让我们猜哑迷吗?”
他一提“哑”字,学徒猛点头。
屠隐脸色一沉,转头对花无恙说道:“花公子,依屠某看,这次的事大有可能是我这顽劣的徒弟搞出来的,还请你们莫要见怪,等下验尸完毕,我将这徒弟交由两位壮汉处置。”
听师傅说要将自己交给那两个彪形大汉处置,学徒脸色难看,使劲儿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花无恙瞧到这里,似乎看出些门道,对屠隐说道:“屠先生,依在下看,此事不关爱徒的事。”说完,走到学徒身边,伸手捏住他脖颈处,拇指贴在锁骨边,余下四指在后背一用力,学徒“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屠隐瞧学徒样子怪异,一脸不解地瞧向花无恙。
花无恙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对屠隐和刘向解释道:“屠先生,令爱徒是被人点了哑穴,刚才是向您求助而已。”
刘向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对着两名壮汉斥责道:“你们太也无理,屠先生和爱徒是花公子请来帮忙破案的,你们竟这样对待,知道该当何罪吗?明日到衙门里各领三十大板,要重重地打!”然后一转头,双手抱拳,又要对着屠隐鞠躬,被花无恙一把拦住。花无恙瞧两个壮汉一脸无辜,便指着其中一人说道:“你,现在点他的昏睡穴。”用折扇指向了另一名壮汉。
先被指的壮汉一脸茫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叩首道:“花公子、花伴读,班头,鄙人、鄙人刚才确实动了粗,很是对不起屠先生和他的徒弟,可……这……什么穴不穴的,鄙人是真的不知道,也从来没学过呀。花伴读您宰相肚里能撑船,鄙人知道错了。屠先生,屠先生您就饶了鄙人吧。”
他一边左右叩头,一边求饶,弄得刘向和屠隐不知所以。花无恙丝毫不动容,反倒语气冷冷道:“你若不动手,明日便到衙门去领一百大板,加上刘班头让你领的三十,估计要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了。”
壮汉一听,登时停了求饶,抬起头来,眉头紧锁,眼中写满了无从辩驳的无奈,可还是转身对着另一个壮汉说道:“兄弟,对不住了。”言毕,站起身,抬起一只手便朝另一名壮汉的太阳穴砸去。另一名壮汉见势不好,忙向后闪身躲开,却脚下一个踩空,直接跌到在大坑里,身体接触到温热的死人尸体,倍感怪异,立时也大叫起来。
刘向不知花无恙此举何意,使得自己两个得力手下洋相尽出,脸色十分难看。
那点穴的壮汉又转身欲跳到坑里追着打,被花无恙折扇扇柄轻轻一点,点在耳后向下约一寸处,立时躺倒在地不省人事,随及,花无恙又伸左脚探到坑中,在跌坐的壮汉后背微一用力,那壮汉便飞身离开大坑,扑倒在离坑两三米远的地方。
看到这里,屠隐已经知道这两个壮汉均不懂点穴功夫,花无恙逼他们两个动手,无非是想看看在情急之下,两人实情流露,还他们自身清白罢了。忙说道:“花公子,且住手吧,若是两位壮汉受了伤,咱们验尸只怕就吃力得多了。”
花无恙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蹲在地上,用折扇扇柄在昏倒的壮汉胸前一点,壮汉便悠悠然转醒,还欲寻另一名壮汉,被刘向喝止。
花无恙环视了一下整个院落,目光停留在大门开敞的北屋。他取了院中一柄火把,快速走到北屋里,刘向见状,也执了一柄火把跟进来,北屋在两柄火把的照耀下,明亮起来。花无恙将屋子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又请刘向帮忙拿着火把,自己跳到房梁上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却看到有个地方积尘减少。从这个地方跳下来,他朝刘向招了招手,刘向便走过去,见花无恙在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在拇指和食指间捻了捻,又抬头朝房梁上瞧去,轻声说道:“只怕今晚这里,不止咱们几个。”随后又环视房间,这房间内陈设着实简单,如果有什么多余的人,一定会被发现。
这时,就听外面学徒说道:“师傅,尸体的温度已经可以了。”
屋内的两人闻言,忙执着火把跑到院子里,看到屠隐已经请两位壮汉将尸体从大坑中抬出,放在平地上,学徒手中拿着个小坛子,里面装着液体,正往尸体身上泼洒,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辛酸气味。
刘向闻了,有些恶心,问道:“这是?”
“酒醋。”花无恙直视尸体,冷冷说道。
屠隐点点头,满脸赞誉说道:“不愧是花公子,屠某这些小伎俩,只怕也就用到此了。”
花无恙闻言,微微躬身,说道:“屠先生过谦了,花某只是听闻酒醋可使死尸伤损显现,一直不知是真是假,如今还是从屠先生这里学到了。”
屠隐听了,便不再说,只让壮汉多取几支火把来,等下尸体的伤损便会自现。果然,过不多时,尸体上便横七竖八现出许多青瘀来。这些青瘀每三条并行,间隔一指,极有规律,大不寻常。
屠隐伏在尸体前看了又看,对花无恙说道:“时才验尸,我见尸体嘴唇外翻有裂,双目充血,□□红肿,就猜测他死前中毒,如今又见这奇特的伤痕,实话实话,屠某在朝为官之时,验尸不下千余,却从未见过如此伤痕。不知花公子怎么看?”
花无恙在屠隐身边蹲下,对伤口细细研看,也是不解,问道:“屠先生,依您看,这瘀痕是何物形成?”
屠隐捻着一团胡须中的几根,想了想,说道:“从伤的轻重看,该是铁器,只是……”
刘向看屠隐欲言又止,忙跟着问道:“只是如何?”
屠隐又想了想,眼睛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若是那样,力道不足。”
花无恙见屠隐自思自语,便宽慰道:“屠先生知道什么,看出什么,只管言明,每一言语,都是于我等有莫大帮助。”
见花无恙这样恳切,屠隐便也不再犹豫,直言道:“花公子,刘向,屠某验尸无数,眼前这伤痕却是头一次见,从所伤轻重看,该是铁器,可但凡铁器,断不会出现这种伤痕从头至尾宽窄一致的样子。人的手臂是圆柱状,铁器若想有致命伤害,必是直棍,这样打将下去才有力道,可这样形成的伤痕,多半是枣核状,或者近似水滴状,受力的地方重,越往一边越轻,可你看现在的伤痕,环着手臂宽窄一致,像这种伤,只有绳索勒住才可,但此人周身如此,绳索若附在身上,即便用力勒,也不会出现这样重的伤痕,况且这伤痕每三条并行,间隔一指宽……这是什么样的兵器,屠某真是……没有见过,爱莫能助了。”
花无恙听屠隐分析,又看伤口,知道他已尽力。莫说屠隐当初在朝为官,如今归隐农田,就是在江湖行走多时的自己,也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兵刃。他看了刘向一眼,刘向摇摇头,表示也一无所知。
花无恙站起身,同时搀扶起屠隐,拱手一抱拳,说道:“屠先生,您已帮了花某极大的忙,深夜将您请来这里,将您陷于危险之中,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您莫要怪罪。”转身后吩咐刘向,说道,“你立刻将屠先生和学徒送出城,务必要在天亮之前出城,切莫要让人看见。”刘向点头称是,随后命两名壮汉赶紧去牵早已备下的车马,两名壮汉听命急忙从环门赶出去。
花无恙又与屠隐说了几句,外面的壮汉便进来说车马已好,帮着屠隐和学徒将东西提了出去。那学徒经之前之事,对两个壮汉颇有顾忌,他们要帮忙提东西,也不敢再小瞧,只好让他们提。
待院中只留下花无恙和刘向,两人便先后朝前院的东厢房走去。
直到听到院子中没了动静,梅乐舞才一下子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白布,粗喘了几口气,时才在房梁上,脸上蒙着布料,多少能掩些尸臭,刚刚为了不被花无恙发现,她与一个孩童的尸体躺在一起,尸臭瞬时充盈鼻孔,实在是难熬至极,心中埋怨院子里的人动作真慢,如今好容易大部队走了,她能脱离苦海。
一边对着身边的孩童尸体说抱歉,梅乐舞将白布重新掩好,轻轻来到院落中,那男尸尚未收起,身上的伤痕还在,她俯下身去,将男尸身上的伤痕看了个究竟,心中琢磨:‘这伤口真是好生奇怪,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将人伤成这样?刚刚听那姓屠的说,这家伙死前还中了毒,他究竟是与人有多大的仇恨,才会遭此毒手。’想着想着,不禁想起回来前莫声稀对他的一番嘱托,行走江湖,最忌与人结难,得饶人处且饶人,宽容总比较真较劲好。‘你呀,究竟是偷了人家的,还是害了人家的,当真是自找!’如此给躺在那里的人定性,梅乐舞不屑地扬起头,忽然看见月亮已经到了那个位置,心道:‘不好,我本是循着闪光而来,不想在这里一待竟待到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走,一两个时辰后天就亮了,到时候就不好办了。’想着自己一身中衣,在人家屋顶飞檐走壁,被人瞧见,会当飞贼追逐,再加上这一身尸臭,不被当成重犯才怪,若是天完全大亮,仅穿着这身中衣,也没法在街道市井中行走,就忙不迭起身,一个垫脚,飞到院墙之上,对着整个院子凝视,见前院的东厢房内亮着灯,估计花无恙和刘向还在商议今晚之事,一个回身,便朝世府方向赶回。
‘明日白天再来这里看看,这城西南究竟是什么地方!’这样想着,梅乐舞不禁加快了脚步。没走出多远,忽然觉得身后有异,猛一回身,唯见空城旷野,静寂待醒。
‘难道是我的错觉……’梅乐舞知道时间紧迫,不容思索,‘等下无相寺的钟声响了,就来不及了。’无相寺的钟声,每日寅时正中会响起,唤醒沉睡一晚的长安城民众,开始一天的活动。想着到时麻烦不断,梅乐舞便顾不得查实身后异状,转身疾奔复去。好容易左躲右避到了世府,才略略放心。待她降到凤来阁院落中,无相寺的钟声刚好“咚咚咚”地响起。梅乐舞原想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不想人才往前迈了一步,就听环翠推开隔壁房间的窗子,看见梅乐舞,高兴地说道:“小姐,这一大早便起了,真是好兴致呢。”
见梅乐舞所穿中衣,中衣又破损了一条,脸上一怔,改口道:“小姐这一晚去哪儿了?!”也顾不上自己只穿了中衣,匆忙打开房门,奔到梅乐舞跟前,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明伤,才重重舒了口气,闻到梅乐舞身上发出一股恶臭味道,不知是什么,整张脸狰狞起来,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好像要吐出来。
环翠的反应早在梅乐舞意料之中,她边朝房间走,边吩咐道:“到那边树根下去吐,吐完赶紧帮我准备水洗澡。我这身衣服,用火烧掉。”站在房屋门口,梅乐舞身上的中衣已然委地,整个人赤条条走进房间,反手掩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