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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拳脚拼,救得红颜 ...

  •   众人循声向下瞧去,见负责载客的窄船不知何时停在一楼台子的正前,撑船的渡人被一名壮汉提了衣领,双脚离船,眼看若没腰带扎着,人便要从衣服里滑下来,样子极是狼狈,渡人口中哀哀求饶,那壮汉却视若惘闻。另有一壮汉,将渡人撑船用的竹竿狠狠戳进水里,稳固住船体,回身一纵,跳上台子,两脚钩住台边的围栏,伸手去扯垂在南面的纱帘。
      茶楼之中,听客无不大惊,唏嘘声此起彼伏,却没人敢上前制止。
      梅乐舞见那两个壮汉形彪似山,比之安禄山不下,一提一纵的功夫,亦是练过几年,底子不俗,想出手制止,却也要瞧得明白,一时不动声色。
      就听扯帘的壮汉口中骂骂咧咧:“他奶奶的,来这里吃个茶水、听个曲儿,要了老子许多钱去,却连个人影也不让见着,你们这也欺人太甚了。老子今日偏要让你们这里遮遮掩掩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手中一扯,“哧”的一声,南面的纱帘自底往上,开个大口子,再一用力,纱帘被扯下半边。
      纱帘落处,梅乐舞见两位姑娘一坐一立于台上:坐的抚琴,面色错愕,不知发生什么事,即便如此,仍掩不住清秀面容。她云鬓高挽成双环望仙髻,发髻上别了支金丝雀尾如意鸟簪,鸟口衔着颗小指头大的红珊瑚珠,雀尾允自颤动着。一袭水红色袒胸长裙,伴着淡粉色薄如蝉翼的披帛,装束虽简,却很醒目,名实相符,乃是红缇;站的吹箫,一顶唐初纱帷帽,将周身遮得严严实实,除了玉箫自帷帽前分处露出一截,其他全然不见。自武皇以来,女性地位大幅提升,唐初沿袭隋制的遮身帷帽早已不再流行,陡然再见,梅乐舞心中隐约觉得奇怪。
      大宅内一时压雀无声,继而哗然再起,赞叹红缇之美,也有为不见雪斋芳容而聊表遗憾。
      那壮汉见此以为得了便宜,不知好歹,迈步走到台上,一路直奔红缇。红缇面容虽惊,强转镇定,目光直盯壮汉,不知他要做什么。壮汉来到红缇近前,隔着琴桌俯下身,几乎鼻尖对鼻尖,将红缇左右瞧了个仔细,嘴巴忽然一咧,露出三颗金牙来,憨声憨气道:“这姑娘,当真是天上的仙女啊!细皮嫩肉,看得人心头直痒痒!琴好,人更好,我说那老板怎么偏弄个帘子遮着,是怕我们这些听客瞧见了,跟他要人吧。”说罢,直起腰,转身对着满堂客人,朗声道:“今日太岁爷爷我来到此地,为了众位的福祉,扯了这帘子,各位可瞧见了,这位红缇姑娘,是美得紧呐!太岁爷爷我喜欢!准备带回去,好好奉作太岁夫人!要是有谁有意见,便和我这拳头说话。”一转身,绕到琴桌之后,伸手去拉红缇。红缇急忙抽身,躲到雪斋身后。
      那壮汉见美人怕他,当下来了劲,走到雪斋跟前,抬手便要掀她帷帽,口中还道:“这小妮子只怕姿色也是不错,干嘛用帘子遮着,也跟着太岁爷爷一并回去吧,太岁爷爷不嫌弃你!”哪知手还未到,突然抽了开来,好似在帽沿上碰到了针尖儿。壮汉一惊之下,跳开几丈,又因宅内许多人瞧着,怕失了面子,便再要上前,哪知脚刚迈出一步,又似有什么东西从旁侧击了一下脚踝,当即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众人哈哈一笑,道他瞧着壮实,却脚下没根。那壮汉被人一戏弄,又被这满堂哄笑一拱火,当即翻身跳起,对着宅内大叫:“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戏弄你太岁爷爷,有种的出来单挑,背后使绊子,不是好汉所为!”
      他这几声喊,实是为自己壮胆,可喊过半晌,没人敢应,便来了兴致,悻悻道:“兔崽子,知道是你爷爷来了,怕了吧。”话音未落,忽然一个侧弯腰,好似被谁打了个大嘴巴。待直起身来,左脸已变得红肿。
      船上的壮汉见了,不由得失声,松了撑船的渡人,也跳上台来,转身吼道:“是谁干的这龌龊事!我兄弟与你们谋福祉,你们不感激也罢了,还暗箭伤人,岂是君子所为?!”
      正吆喝着,一个穿蓝衫的中年胖子从后台急急赶来,站到红缇和雪斋身前,道:“这是怎么回事?两位壮士,不知到翠墨轩,有何贵干,要将我这纱帘扯下。”
      那两个壮汉正是有火没处撒,见来了个扛事的,又不像有什么本事,便双手腰间一插,呵斥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和你家太岁爷爷说话。”
      那蓝衫胖子一揖,礼数颇是周到,道:“在下秦墨兰,乃是这翠墨轩的主人。”
      梅乐舞斜看了世未央一眼,世未央点点头。两人又一同瞧下来。
      被打的壮汉一听,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拎起秦墨兰的领襟儿吼道:“知道你太岁爷爷在此,还这么晚出来!告诉你,太岁爷爷来这里,是听说你这儿的曲儿不错,想来陶冶陶冶情操,来了却见你这里四周遮遮掩掩,不成体统,便帮你修正修正,你可有意见啊?”
      秦墨兰听了,脸色不改,依旧客气道:“秦某这翠墨轩,本就是让大家听曲喝茶的地方,之所以围了纱帘,不过是怕大家将注意都放在奏曲人身上,忽略了曲子的本质,虽非上乘之举,却也奏效。”
      壮汉听了,并未松手,反道:“狗屁理论!我瞧你分明就是变着法儿的挣大家的银钱。你这儿姑娘们一个个这么好看,却都藏在帘子后面,大家总想探个究竟,才会一再前来。我看你这店家,是黑了心了。”
      梅乐舞听他所言,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乐得往下看。
      秦墨兰听了,道:“官爷怎样理解,秦某左右不了,可是秦某这番用意,苍天可表。”
      “别跟我天不天、地不地的,老子不信那一套,你也别使花言巧语,弄个障眼法,骗老子上当。太岁爷爷告诉你,你这弹琴的姑娘,我看上了,今日便要将她带走,你识相的,就乖乖别闹事,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红缇一听,当下攥得雪斋手臂更紧。
      秦墨兰双目聚神,冷冷道:“阁下眼中难道没有王法,不怕官府管教吗?”
      那壮汉一听,哈哈大笑,道:“王法?官府?老子不受这约束!”
      梅乐舞瞧那人身着胡服,憨气十足,想是草原部落,趁着大唐寿王选妃,来长安城凑热闹。自建唐以来,草原部落便一直骚扰大唐边境,抢民掠地,百姓苦不堪言,大唐虽曾与之抗衡,但多年来因人马不及他人壮硕,或多或少败了下风。眼下唐风甚盛,才能与之抗衡,但草原部落之人,仍是遗留着当年的蛮横之风,不可一世。
      秦墨兰虽与许多达官贵人有交,但于草原部落,却没有来往,也知道这些人蛮不讲理,不好纠缠,可眼下闹到馆子里,倘若不硬着头皮撑下来,只怕馆子被砸,自己也落下不好的名声。他人在进来之前,便让下人速去通报官府,自己在这里拖延。眼见这壮汉不受约束,自己便要挨打,心中不忍割舍了红缇,却也无奈。嘴巴张了又张,想息事宁人,一来无名火作祟,不能吞下这口气,二来确实也不能让来人得逞,否则以后谁人想来闹事便来闹事,这翠墨轩哪里还开得下去,便一咬牙,嘴硬道:“壮士若有种,就松开我,我这翠墨轩,也不是好惹的地方。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我大唐律管教不了,也罢,那先让我这翠墨轩的家法好好管管你。”秦墨兰进来之时,身后随行了八个彪形大汉,一字排开站在红缇和雪斋身后,静等着主人发号施令。见主人被擒,他们原想冲动而上,却见秦墨兰一手背后,微微摆了摆,便忍着不动。此番见秦墨兰说要用家法管教,均都上前一步,待势出手。
      那壮汉听罢,哈哈大笑,道:“国法尚不约束于我,凭甚要听你这家法。”
      秦墨兰道:“国法乃治国之要,我这家法,乃治家之要。壮士若不依我的家法,如何平白将红缇掳了去。”
      那壮汉一听,好似有理,便松了手,道:“你且说来听听,若是有理,太岁爷爷便陪你玩玩,若是无理,哼,我管你家法、国法,只管掳了这红衣小妮子便走。”
      秦墨兰见对方松手,知道有缓,便道:“我这翠墨轩,立馆一十四载,从未有过一个乐者被人掳走,全仗我身后这七龙八虎看护,壮士如果能将他八人打败,莫说红缇,这馆里的乐者尽由着您带走。”秦墨兰想着这两个壮汉虽然势强,但他馆中这八人也不是吃素的,一对一打不赢,八对一难道还没胜算吗?便应下海口。
      那两个壮汉一听,不仅能带走红缇,还能带了其他,乐得开了花,道:“好事!那太岁爷爷就陪你们玩玩。”言罢扫了一眼那八位武者,并不放在眼中,乐道:“你们,谁先来啊。”
      “我先!”那八人中跳出一个身着灰色粗布衣衫的男子,一个老虎待捕,跃至壮汉身前。壮汉将他从头到脚扫看一遍,嘴角一咧,很是不屑,道:“这么个软骨头,莫要自讨苦吃,换个硬点儿的来,别待会被你太岁爷爷把肋骨打折。”
      灰衣男子冷笑道:“龟儿子,快来受死!”说着,便冲了上去,两人登时打在一团。那壮汉人高马大,一条碗粗的手臂上前便提,被灰衣男子一闪绕至身后,抬腿便踢,却如同踢到了山石,壮汉纹丝不动,反倒弯腰向后一拱,将灰衣男子撞了出去,跌撞在围栏上。灰衣男子起身,显是这一撞不轻,微微调整好气息,便又摆好了姿势,一个饿虎扑食,冲了过去。那壮汉见他双手直冲自己眼目而来,大掌一捋,将灰衣男子双臂格开,又借势攥住他两手手腕,向下压,同时一膝抬起,只听“咔嚓”、“咔嚓”两声脆响,灰衣男子登时倒地,紧跟着口中痛喊,两臂从中折断了。
      世未央、盛西蝉见状都是一惊。安禄山有心想去请命,又怕伤及自家主人,双拳攥得咯咯直响。
      那台中壮汉这一手,让宅中不少听客害怕,时才嘲笑于他的,都忙捂住了嘴,不敢出声。那壮汉一把拎起已经倒地不停抽搐的灰衣男子,对着一楼厅堂正中便扔了出去,刚好落在一张桌子上,桌子应声碎在地上,旁边的客人吓得脸色煞白,慌忙闪躲,谁也不敢去碰那断臂男子。
      壮汉见状,哈哈大笑,道:“哪个再来?”
      七名大汉中又跳出两人,异口同声道:“我来!”
      壮汉见了,摇摇头:“太少太少,不如你们一同来吧。”
      众人听了,知道挑衅,也知道比武最忌讳动气,可眼见平日拜把兄弟受此大辱,哪里能忍,便接二连三跳了出来,一哄而上,将两名壮汉团团围住。
      秦墨兰原本打着几分胜算,如今看来,要想胜出,颇是危险,只盼官兵快至。
      台子之上,一时没了往日丝竹之乐,八九个人厮杀在一起,横拳竖腿,好不热闹。厮拼了好一阵子,忽听得“哎呦”、“咔嚓”、“扑打”之声四起,再看台上,除两名壮汉外,其余七人均倒在地上,有得捂头、有的护腿,显是骨头受伤,更有甚者,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秦墨兰看着着急,眼睛不住瞧向厅堂入口,却不见有动静。
      身后红缇已抖成一团,雪斋则蹲在地上安抚于她。
      那两名壮汉周身只有些许衣角被撕破,并无大碍,冷眼环视厅堂一周,自得不已。转而对秦墨兰道:“老胖子,你太岁爷爷可赢了你这家法了,还不快把你身边的姑娘让出来,我一并领走。再叫你后面的姑娘们尽数出来,太岁爷爷要好好仔细瞧瞧。”
      他步步朝秦墨兰走来,秦墨兰却护住红缇和雪斋不走开。
      眼见红缇面无血色,忽听身后传来声响,一个男子应声落在台子上,道:“过了秦老爷的家法不算,还要问问我手中这柄大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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