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争霸》二百五十一

6、６．小十八，老婆子喜欢不起来

　　南怀令宸从百慎宫出来，去了长乐宫给端敬太皇太后请安。正巧，敦敏皇太后正陪着太皇太后说话。
　　“皇帝前朝政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老婆子。”太皇太后年正八旬，老虽老矣，倒是眼不瞎耳不聋。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去，皇太后就带着满殿的太监宫婢退下。
　　长乐宫大殿，南怀令宸手捧茶盏等着老祖母的训话。对于这个一手扶持他登上皇位创造盛世江山的奶奶，他满是尊敬。“老祖宗说笑，孙儿给您请安的时间总是有的。老祖宗最近膳食用的不如前些时日多，是否胃口不好？可要孙儿吩咐御膳房，重新拟定膳食单子，为老祖宗调理身子？”
　　“老婆子的事情皇帝不必放在心上，人老了吃得自然也就少了。”太皇太后老当益壮，说话中气十足。“不过老虽老，耳朵可灵着呢。南书房的事情，你母后已经来说了。你子嗣虽多，活下来的皇子也就这么十个。要说拔尖的，更是凤毛麟角。只要储君之位未定，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你心里，可有什么人选？”
　　凡事皇帝，最纠结的莫过于皇嗣继承人。可以欣慰，为自己找个一个可靠的后继之君，将自己一手缔造的江山万代千代地传承下去。可以绝望，自己的老弱与命尽，岁月的流逝与皇权的抛弃。
　　“大皇子文武双全，在兵部的差事办得不错。只是他生母出身宫女，而且他的行事过于刚毅。至刚则折，物极必反。孙儿从未考虑，倒是这二皇子，甚得朕心。”南怀令宸放下手里的茶盏，压抑住内心少有的恐慌和忐忑。
　　太皇太后很了解这个她从小带到大的孙儿，虽然他的语气平稳，但其中的情感不过是他费力压抑的结果。“二皇子是中宫嫡子，身份血统皆无可厚非。你也是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文武兼优，是个孝顺的孩子。”
　　“那……”南怀令宸试探地望向太皇太后，准备敲定储君。
　　“大将军仍然在边境攻打平凉，姜家自有皇后以来也算荣宠至极。何况后宫里又添了个有皇子的裕妃，皇帝要明白中庸之道，不偏爱方能长久。”太皇太后对皇后、裕妃这姜家姐妹早有忌惮，若不是她们的父兄在外浴血奋战为国效命，她是决计不会留皇后到今天。“皇子中，学问最好的当属老四。不过，这孩子过于文弱，说到底都是先天不足。近来，老七老婆子倒是见得多。”
　　“老七不多话，不似其他皇子那么嘴碎。”南怀令宸对于南怀希珵，心存好感。只一点……“性子有些冷，朕记得他小时候很活泼可爱。也不是怎么的，长大后连个笑脸也没有。”
　　太皇太后沉默片刻，再抬眼时却是满目怜惜。“老七能长成这样，算是顶好的了。要不是老四早产，唯恐贤妃少了子嗣，压不住皇后的恩宠。老七也不用年纪那么小，就离开生母。这些年，淑妃对老七如何，整个皇宫都知道。他面子冷些，倒也不奇怪。”
　　“老祖宗认为，一干皇子中，谁能堪当大任？”南怀令宸做了三十年来皇帝，多疑是根深蒂固的秉性。他这句试探，更多的是在验证昔日一心扶持他的皇祖母，对前朝与后宫的掌控度。
　　他是皇帝，他要的是帝王独一无二的权柄。即使是辅佐他稳固帝位的亲奶奶，也无法撼动的权力。
　　太皇太后精明隐忍一生，经历几番朝堂更迭，陪伴三代君王。南怀令宸的话，她更能体会其中的意思。正是因为了解，她才心寒。然而，混迹权力多年的她隐藏绝对毫不费力。“你正值壮年，原是不必急于国本。老婆子给你提个醒而已，心里一定要有个人选，开始着手培养。对外么，皇帝尽可宣布国本早立，传位诏书在老婆子这里，谁也不给看。行么？”
　　这句“行么”不是征求南怀令宸的意见，更不是商榷。而是，命令。
　　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命令。
　　“老祖宗一切所思皆为孙儿所想，孙儿无比感念，哪有什么不行的道理。”南怀令宸学的最好的功课就是演戏，不过这句话说得很是真诚。真实到，连他和他的皇祖母都分不清真假。“孙儿以为，老二会是个守成之君。等这次平定平凉，这个姜威就赐他荣归故里吧。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
　　“姜威年近七十，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太皇太后面不改色地捻着手指间的鸡翅木一百零八佛檀香珠。
　　南怀令宸心脏瑟缩，明白了太皇太后话里的深意。神情自然，言语恭敬。“老祖宗是孙儿的指路明灯，事事为孙儿周全。是孙儿不肖，这么大了还让老祖宗费神劳心。”
　　“大成皇朝开国到你这儿，已经历经三朝。皇祖母跟随太祖自常山起兵，铁马金戈中生下你父皇与你四皇叔。可惜你父皇与皇位有缘无份，二十五岁就抛下大成万里山河和咱们孤儿寡母三人。”太皇太后老泪纵横，面容上满是沧桑。“你六岁登基，是自古以来最小的皇帝。你没有兄弟姐妹，皇祖母对你管束多过关心。虽然手把手教你如何做好一个帝王，如何处理朝政，如何继往开来。但是，皇祖母忘记教你如何做好一个丈夫，如何做好一个父亲。皇祖母最欣慰的是，你不仅是个优秀的皇帝，还是个好孙儿好儿子。”
　　“老祖宗辛苦一生，都是为了大成江山，孙儿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辜负老祖宗的期望。”南怀令宸亦是满怀感动，回忆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那双牵着他走向龙椅的手，温暖坚定。那双饱含希冀与祝福的眼眸，大智昭然。
　　时光催老的除了年龄，只是容颜。
　　光阴，永远眷顾着她的智慧，磨灭不了她广阔的胸怀。
　　“小十九心智未开，小十八老婆子喜欢不起来。”太皇太后继续捻弄佛珠，庄严慈祥却闲话起家常。“不是老婆子不卖你这个皇帝面子，裕妃老婆子也看不起。倒是小十七，年幼遭逢变故，又不养在生母处。如今，皇后处理后宫怕是无暇照顾小十七。这孩子是个有福的，陪在老婆子身边兴许还能给老婆子增点寿数。头九过了，让他住在长乐宫吧。”
　　南怀令宸诧异地望着太皇太后，却没有换来她的回视。如此，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他无法改变。
　　“小十七资质愚钝，请老祖宗多费心照料。”从那次落水，他失去三个儿子，南怀令宸从未将国家寄托在南怀希玓身上。
　　太皇太后难得给出解释，“小十七性子好，老婆子喜欢得很。”
　　单纯的喜欢，无关政治，无关朝堂。
　　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