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澜潜漪》姝兰曈

8、海里的涟漪（之四）

　　第二天起个大早，初阳粼粼。海是个无穷尽演变的时空，我们的生命在其中颠簸，或劳碌或安逸，只在于你心里的满足是艘多大的船。

　　山洞，好久不见。它生长在悬崖的最底部，与海相融的地方，洞穴高约四米，深不可测。它伏在海面上，海平面以下应该还有所谓的八分之七的“隐瞒”。鲜有人进入山洞，一则地处偏僻，二则有些不太好的传闻，当然潜漪没有和朋友们说起这些传闻。传闻很少，毕竟到来的人不多，依照潜漪的性格，不太可能会忽略这些她知道的事情，即使再小；应当是她另有目的，暂时隐瞒这样的传闻。
　　山洞在鱼岛列岛的最西边，和夕阳的味道亲近，加之在水里泡久了，难免阴冷。岩洞边缘光滑，也落了些风化。海澜看到后说，这一般是在冰河期结束后出现的新地貌的表现，要说怀疑，那么不对的不是现象，而是现象出现的时间。——它如此新鲜的保存到现在，有些不可思议。岩洞在一面峭立的石林悬崖，整面石林保存完好，仰头而看，光从山顶落下，像是仙子降临人间。
　　“新鲜的冰川作用加之喀斯特，有意思。”海澜远观。他大概清楚了为什么潜漪看起来有心事的原因。

　　“六个人可千万不要分开。”
　　“我们要怎么进去？”
　　小游艇横在那个山洞的外围，发动机的轰鸣带着螺旋桨掀起澜浪涟漪白色花，一众人面对无底洞不知所措。六个人里，一位医生，一位数学家，一位资深美女，一位航海家，一位歌手，一位画家。总之是一群不靠谱的人，听着和冒险挨边的也就可以紧急救援的医生，说是这么说，不过柳鋆学的是病毒学，对于急救，专业，可也不能说上手；至于航海家，不得不说这是海澜的副业，从小的执着或许只是执着，即使单单这样的执着足以支配人的一生，他实际学的是气象学（潜漪还不知道），也算挨着，毕竟本科基础，沾着海洋的边也是可能的；他们就是当年那十几个毛孩子中的几个，聚在一起纯粹是为了一解当年的疑虑，山洞里怎样的环境造成了当年的万一分之幸运，说不定山洞里还有意外收获，一段传说、一个宝藏之类的。
　　山洞以无垠深邃吸引着他们，年轻的血脉里张扬着面对猎物的兴奋，自然之力，他们决意收服。可是，没有藏宝图的寻宝，没有一个“埋藏千年、只为待他”的暗示，他们还真的胆大妄为。
　　“打算用这个吗？”
　　“先让它探个路。”海澜取出一个铁球，浑圆无缝，连着一个小号铁球，在水里时小球负责水面，大球负责海底，大致像浮标和渔钩。他把它扔进水里，开始用电脑接收它所发出的探测后返回的信号。众人不知道海澜的东西是什么，总之他经验丰富，听着就是。
　　“潜漪，你有模型可以理出头绪吗？”海澜检测的屏幕里出现了一堆杂乱的数据。
　　“我这里也很混乱。”面对一堆乱码，堆砌的曲线，接受数据的三台计算机还无力分析。
　　“把储存的数据调出来。”潜漪靠近了海澜的屏幕。几分钟后，数据就在杂乱之中突然消失。
　　“怎么样？”四个人盯着三个屏幕，良久，柳鋆和童遥凑了过来。
　　“没办法。之前都是正常的。”
　　“至少从正常的数据里可以看出，里面很深，底下的地形复杂，水流紊乱，即使返回的数据正常，但其中的水流改变还是让人难以捉摸。而水面上一切平稳，里面的空间很大，岩石和附近岛屿的一样，应该，至少从返回的波段判断。”
　　“海面之下就不容易知道了，除了地形和水流，第三台所接收的对地底各类物质成分的判断的信号最为混乱，从一开始就是混乱的。——不管怎么说，都可能是我们发现的新世界，多么让人兴奋！”
　　显然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自然神秘之气息的诱惑了。
　　“小漪——”柳鋆轻轻念了一声，没有叫出来。从一开始到现在，小漪还没说话过。看她现在那幅谨慎，知道她准备“杀敌”了。
　　“的确不简单。海澜，回去把数据发给我，我想，五年大概可以得出些结论，不过这些还要相关专家的专业支持，我尽力在五年内有个答复。”她抱着腿，下巴抵着膝盖，一本正经地说，“你带来的那一大包，里面应该有不少各种型号的探测器吧，把数据都保留下来，得到就马上保存，我怕——”
　　“这样的地方很可能。”海澜说，“这部分的，我会放岸上，以免万一带进去数据会荡然无存。”
　　“数据已经被逐渐吞噬，按时间先后——”海澜发现大事不妙。
　　“果真。”潜漪低头看了进度，“存了五分之三，应该有用，就是不知道能弄出多少有效信息，进入里面后还要采集。果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五年？小漪，你要干嘛？”
　　“我在知道要来这里之后，连夜打探，得知了一些传闻。本来不想告诉你们，不想增加你们的负担。但是，你们要知道一旦进了山洞，就不是探险这么简单，我们不是来郊游。这里没有网。”潜漪看着从海澜兴师动众的探测开始便那么惊讶的他们，“没有现代通信信号，一直没有。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一惊，在海澜的解释之后才明白潜漪的话中意：没有不是没有建造，而是覆盖不了。军方的情况尚不明朗，但即使是军方，应该离这个曾经广为流传的“现实”也差不了多少——这一带是所有人类通讯不能到达的地方，准确的说，鱼岛列岛的所辖区域除了它和它东边的一个小岛、两个岛礁及小范围毗连水域，人类的各种类型的电磁信号都不能覆盖，这是一片真空，人类势力不能涉足的真空。这就怪了，电磁波不是人类的独创，即使频率一样，这片区域是怎么区分人为和自然的呢？
　　抱歉，没有答案。但潜漪说了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事情的全貌至今是个秘密，她之所知道，一则是因为她是小岛上居民不多的后代之一，这让她在很早的时候便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二则她强大的数学研究能力让她有资本去靠近这个事情的真相，不过，她也是在来的前一天晚上见过一位老教授，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的结果：鱼岛西侧山洞的神秘并非没有人知道，二十年前，有一支人数众多的科考队曾经对它和那个“现实”进行考察，虽然未果，但是依然有一些结论——探测到这里的磁场紊乱，紊乱的不仅仅是磁场，这里大一部分电磁波是可以抵达的，无论是自然界的还是人类制造的，但是在强大的紊乱面前，什么都没有用。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要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海澜沉默，他带来的仪器还会去用，但是他清楚它们大概没什么用处，能依靠的只有六个人自己了。
　　潜漪沉默，她一向沉默。如今近距离的面对，才发现姐姐跟她回忆那年遇险事件时当初便有的疑虑是多么的惊悚——那个姐姐所提到的“传说”，到底是什么。
　　秘密是个黑洞，惊悚是辛辣的作料，越是辛辣，人越能感受到黑洞的引力威力，即使还未真正靠近，而人也越迫不及待地去靠近，直到抓到秘密的心脏。所以，他们虽然惊讶，虽然有所默然，但是没有犹豫前行的步伐，反而更加兴奋。
　　船暂时靠向南侧岸边，他们要调整位置，调整计划。由于相当于没有得到什么，他们的计划再怎么调整，其实依旧苍白，只是多嘱咐些，也会放心些。顺便，海澜要把宝贵的数据放到至少不会被海浪卷走的地方。
　　“会不会是外星人？百慕大之类的地方？”他们已经开始聊开了，看起来很兴奋。
　　“高度发达的外星生命控制了地球的一片海域，是公然的挑衅，还是另有隐情？”说这话的人到底是什么看多了？这是我们真切站的土地，不是臆想的维度和次元。
　　“然后，我们会遇到外星人。以后哪次再看到不明飞行物的报道，就在心里嘲笑那些质疑外星人存在、为人类独尊的人——我就是遇见地外文明。”小女生的思想。
　　潜漪倒是安静，靠着栏杆，望此刻安静的海：我对传说没兴趣，但是传说所仰赖的那个模糊的现实却让人不得不在意。可惜对于“无风不起浪”的“风”，我至今还什么都不知道。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