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乱》糖巫

12、京师哗变

　　翌日一早，我还在梦中与流萤作伴便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迷迷糊糊听到翟青凌起身去开门，只听烟鸣刻意压低却因过于震惊而不由拔高的声音：“公子，京城出事了！”
　　我一惊之下伸手甩在了床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咬了咬牙，硬是没吭声。
　　翟青凌似乎向我这里瞥了一眼，也未叫烟鸣回避，问怎么了。
　　“府里派人送来消息说圣上病危，八皇子逼宫，与太子党兵戎相见，京城血流成河。夫人道家中一切尚好，希望公子先在外避一段时候，等局势安定了再回京。”
　　翟青凌又问，“可有白妃娘娘和十三皇子的下落？”
　　烟鸣迟疑了一下，道，“只听说有不少皇子被卷入纷争。”
　　我心一凉，这么紧要的事，春流和“雨师”为何没有消息？
　　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我直接冲下楼把春流从马车中揪了出来。
　　他揉着眼睛，含糊道，“王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本王问你，京城现在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
　　前一秒中还在迷蒙的睡眼一下子就精神了，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奴、奴才不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备马，我要回京。”
　　他愣了一愣，突然跪下来咚咚地磕头，“王爷听奴才一句劝，现在千万不能回京！”
　　我眯起眼，“谁给的你胆子？”
　　他踟躅了一下，轻声说，“柔临王。”他抬脸看我，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柔临王说要是让王爷你知道了京城的事，一定会急着回京，现在京城人人自危，只怕不安全。”
　　“荒谬！”我看着春流额头的伤和忠肯的目光，亦是不忍苛责。心下却又凉了一大截，五皇兄暗中给春流送信让他不要回来，那么“雨师”对我封锁消息只怕就是母妃的主意了。看来他们现在都已经是自身难保。
　　当即向翟青凌借马。
　　他挑眉看着我，“王爷要回京？”
　　我点头。
　　他说，“好，我同你一道回去。”
　　我说不必，此去凶险，我不想连累你。
　　他说哦，王爷倒真是个大丈夫，“但是大丈夫会不会骑马？”
　　我沉默。
　　我说，“那你不要后悔。”
　　他笑了，那般清俊的容颜仿佛青竹滴翠，风月霁和。
　　我一时有些怔忡。
　　他已率先上马一紧缰绳，“还不走？”

　　我与翟青凌策马狂奔日夜兼程赶回了京城，来时悠哉悠哉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回程竟只用了十八日。
　　途中第三日，太子遇袭，不治身亡，震惊朝野。
　　第五日，父皇震怒，赐死八皇子。
　　第八日，八皇子率亲兵负隅顽抗，绞杀太子余党，皇子大臣死伤者众。
　　第十一日，父皇气绝薨逝。
　　同日，八皇子自立为皇，改国号瑞。
　　第十四日，大将军率兵回朝，围京师。
　　第十五日，八皇子自尽。
　　待我们抵达京城的时候，往日的繁华早已一片萧条。血战虽已过，但京中遍设灵堂，漫天纸钱，四处皆是送灵的哭声，气氛显得更为可怖。
　　我不忍一一细看，只狠命挥马鞭，直抵皇城。
　　守城的卫兵系着白纱满脸倦容，眼睁睁看着我二人骑马长驱直入也不曾阻拦。
　　终于到了琼华殿，我几乎从马上滚了下来，连日的骑马将我的大腿内侧磨得血肉模糊，下半身的衣袍已经完全被血水浸透。我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起身，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疼痛不已。
　　翟青凌下马来扶我，我竟仍是站不起身。
　　忽听女子一声呀！
　　我俩俱抬头望过去，竟是喜姑姑！
　　“九殿下怎弄得如此模样！”喜姑姑一面招呼人抬我进去，一面道，“我去喊娘娘和十三殿下过来！”
　　最后这一句，真正给我吃了定心丸。
　　忽觉得天地一转，已是被翟青凌打横抱起。此刻的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一片凌乱的胡渣，哪里还有世家公子冷傲俊俏的模样。
　　他抱着我往殿里走，我伸出唯一还有点力气的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谢谢你。”
　　未及看他反应，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便同黑暗一起袭来。

　　我在床上昏睡了多日，半月后仍是无法下床走路。只得让春流推着轮椅带我四处转悠。
　　皇家经此劫难，八位成年皇子如今只剩下了二位，五皇子柔临王和九皇子安逸王。五皇兄原是八皇子党，虽属叛军，但已在战乱中身受重伤，卧床不起。于是大将军原属意我继承大统，却被母妃以我资质愚钝、不学无术为由推辞。

　　建德三十七年秋，年仅十岁的十三皇子容峥登基，封安逸王为摄政王，丞相翟景言、将军吕宏为顾命大臣，改年号为和硕。

　　跌宕缭乱的建德三十七年终于结束，和硕一年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