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潮汐在》筝浅

18、相间二

　　有别于往日的晚归，今天莫然回来得很早，而且不是一般的早，四点钟就到家。
　　十七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有事，“说吧，什么事？”
　　“明晚的宴会，老头的口谕，让你参加。”
　　十七认命地点点头，他知道既然已经露面，迟早就得出来见客。
　　“丫头，明晚我们有酒会，你要不要去？”
　　以前，他也问过她，她都是拒绝为主，所以这次他没存多大的期望。只是习惯性地，他都会问。
　　这一次，却有意外。
　　“是不是那种男的西装一身，彬彬有礼，女的礼服耀人，高贵得体。周围呢，音乐悠扬，细语轻笑。”潮汐认着地问。
　　上一次到贝贝家窝一晚，夜聊的时候，贝贝提到她参加的某次宴会，勾出她的好奇心。
　　莫然摇摇头，说：“不一定是。”
　　“也有可能，男的衣冠禽兽，暗藏祸心，女的笑里藏刀，粉饰太平。周围呢，刀光剑影，暗涌不断。”十七一脸坏笑，补充说。
　　莫然知道十七这话不假，但是潮汐少有的一次感兴趣，他不希望就这么被夭折了。
　　“你不用管这些，进去后，我们做我们的事。你呢，吃东西也好，看热闹也行，随自己。你就当看新鲜，找体验。”
　　也对，自己码字时，有时写到这种场景，都是凭想象，或者根据电视的一些画面来描述的，这次就当去收集素材，潮汐肯定地点点头。
　　“衣服还有鞋子什么的，怎么办？”
　　没去过，这些基本她还是了解的。
　　“我赞助你！”十七应道。
　　话音刚落，接到莫然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喧宾夺主了。
　　这些东西老大怎么会让别人来插手。

　　进入了宴厅，潮汐再次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
　　虽然是学长临时找人弄来的，但是都是她喜欢的。
　　礼服是她最喜欢的天蓝色，又是拖地的，能够把她那双坡跟高跟鞋，掩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样既不有失大体，又不用穿着细跟鞋走来走来，累都累死了。头发还是像平时那样随意披着，只是在鬓间夹了件小发饰。妆容也是淡妆，不张扬，她能接受。
　　他们仨就像莫然在家说的那样兵分两路。
　　一进门，他们俩被一群人围上，不知在聊什么。她呢，找了个角落，边吃东西，边看新鲜。
　　有时好奇地看到学长和十七，在不远处和人说着话，那神情，跟在家完全两样。
　　她也了然，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不能什么都自然流露。
　　她不知道自己在一旁看风景时，赫然地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尹乾拿着酒杯，疑惑地盯着角落里的人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思绪间，脚步已经往那里走去。
　　潮汐正和龙虾打交道，一个黑影挡住她的视线。
　　静等两秒钟，黑影还没移走的迹象，她困惑地抬起头。
　　一个熟悉的笑脸扑进眼帘，她惊喜地叫道：“一穷二白！”
　　尹乾无奈一笑，坐了下来，“在这就别叫这名啦，寒碜。”
　　潮汐知道他在开玩笑，奇怪地看了看他的酒杯，打趣道：“你不是说最爱啤酒吗？怎么今晚就背叛它了呢？”
　　说完，她继续奋战她的龙虾。
　　尹乾本来还想问她干嘛来的，现在看她这一状态，八成跟好奇有趣这类东西脱不了干系，也就懒得问。
　　“剥龙虾这种事还是我们男士来吧。”他拿过潮汐的盘子。
　　了解他的绅士，潮汐也不推辞。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一穷二白过来后，不时地有些探究的目光投过来，她最先想要的独善其身局面被打破了。
　　看她东张西望的，尹乾不明白了，“怎么了，找人？”
　　“不是，随便看看而已。”
　　尹乾不起疑，帮她弄好龙虾，递了过去。
　　潮汐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回龙虾身上，埋头吃起。
　　“哎，有人看上咱们的汐汐了。”
　　不远处的十七轻碰一下莫然的手肘，提醒道。一扭头，发现莫然正直直地往那看着。
　　“要不要过去？”
　　十七看得出这应该是潮汐认识的人，要不搁她的性格，在这种陌生的地方，遇到搭讪，肯定退避三舍，哪能像现在这样有说有笑。他这么提议是有护花的本意，不过更多的是想看戏。莫然吃醋，那可是他毕生最想看的戏码之一。
　　莫然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说，“那是丫头刚开始码字就认识的责编，尹家出版社的大少。”
　　“你们认识？”
　　“没有，他帮丫头出第一本书的时候，我稍微查了一下。”他没有把事说全，当时他不仅是查了一下，还找了两个律师正儿八经地跟进这事，直到现在。
　　“尹家大少？按说他不会只是个责编而已，该不会是我们汐汐的特殊待遇？”十七才不相信莫然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看他这副兴致盎然的样，莫然警告他，“你别在这唯恐天下不乱，不准打扰她。”
　　为了让潮汐能自得自乐，连进宴厅，他们都是错开时间的。要是让他奔着看戏的念头，凑上一脚。什么都不用发生，仅仅是走过去，丫头的自得自乐就得泡汤。
　　十七无趣地摸摸自个的鼻子。
　　潮汐就在这隙间看了过来，看见他们俩正看着自己，甜甜一笑。
　　一旁的尹乾纳闷了，凑到她跟前，问：“你在跟谁笑呀？”
　　“我学长他们……”潮汐偏过头，尹乾的脸近在咫尺，吓得她往后一仰，“你干嘛啊？”
　　声音些许大，引来几个侧目，她懊悔地一咬牙，“你坐好。”
　　尹乾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依言坐好。
　　不过始终还是引来一点关注，潮汐感觉有些不自在。
　　还好这种境地没持续多久，宴厅又迎来一拨人，成功地吸引住全场的眼球。
　　为首的是一个老者，一看这阵势应该就是本晚宴会的东道主，潮汐理所当然地不认识。只是其中的莫灿和庄清，因为打个照面，勉强算是认的。
　　洋洋洒洒的一群人，让她目光多逗留的就算庄清，还是一身旗袍，衬着用心的化妆，更觉高贵不凡。真美！她打心底暗赞。
　　欣赏完美色，依着她薄弱的宴会知识，紧接着进行的非常可能就是东道主一大篇的高谈阔论，她无趣地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个点来打发时间。
　　尹乾看出她的心思，轻声问道：“我带你到外面的草坪逛逛？”
　　像是得到赦免似的，她高兴地直点头。
　　可毕竟是稍稍走得快了点，她要是再多逗留一两分钟，就会看到那个老者，走到宴会厅刚想向客人致辞，突然又停止了，快步地走向莫然和十七处。
　　尹乾领着她拐两个弯，就到了外面的草坪。
　　草坪干净整齐，人们都挤在里面，更显得这里干净清静。
　　瞅着四下无人，潮汐找了处台阶，把鞋脱掉，赤脚坐着。
　　尹乾对她这不淑女行为倒也不惊讶，挨着她坐下来。
　　不惊讶归不惊讶，可看见她那双笨重的坡跟高跟鞋，还是忍不住一笑，“你真够绝，这么正式的宴会，你竟拖着双坡跟的过来。”
　　“反正有长裙掩盖着，别人又看不出。”潮汐耐心地解释，“你别小看这鞋，十七学长说它是坡跟款式，的确不太适宜这么重要的宴会。不过就算不小心被人看见，凭着这鞋子的来头，也不会有人敢笑话。”
　　至于是什么来头，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原话搬用而已。
　　十七？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尹乾低眉一想，目光不期然落到鞋子的牌子上，瞳孔一大，这鞋的确不菲。他往后一挪，认真地打量起她。这么一打量，发饰，礼服，还有她的妆容，无不让他大吃一惊。
　　“你这一身打扮哪来的？”
　　据他的了解，潮汐根本不可能承担得起，她现在的这身衣物。
　　“学长给我弄来的。”潮汐不明白他何来这样的大惊小怪。
　　她的学长，偶尔工作外的瞎聊是听她提过，尹乾以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今晚看来不是如此。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历来代替潮汐跟他交涉的两个律师，他还以为是潮汐认识的某个朋友刚好从事这个行业，潮汐对这些事无头绪，就让他们代理而已，现在想来也不是如此了。
　　“你学长是谁？”
　　声调陡然加大不少，潮汐一愣，有些怪异地看向他。
　　“我问你，你学长是谁？”她的这一愣神，尹乾再次重复问题。
　　“莫然。“潮汐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有人替她答了。
　　尹乾闻名已异，看清来者，心一惊，站了起来。
　　莫家二少，潮汐的学长？怎么可能。圈内流传他冷血无情，潮汐偶尔提及的学长可是温暖体贴的，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可身旁的潮汐随之的惊呼，把他的怀疑全部打灭。
　　“学长，你怎么也溜出来了？”
　　“里面没什么事了，我出口透口气。”
　　莫然神色自若，似乎没有看出尹乾的惊讶，友好地伸出手，
　　“你好。”
　　“你好。”
　　尹乾收起惊讶，正经地回握。
　　莫家二少，竟然主动和自己握手。要是有条件，把这录下来，让人知道，说不定明天尹家的股价就可以往上窜了。
　　潮汐固然不知这些利害，在一旁热情地帮作介绍。
　　“学长，他就是一穷二白，真实姓名叫尹乾。一穷二白，我学长，莫然。”
　　“先喝点东西吧。”莫然递过手中的果汁，他记得她刚才可吃了不少油炸东西。
　　果然是学长知她的心，潮汐接过，乐滋滋地喝起来。
　　尹乾看着，惊讶的心爬上了一丝苦涩。
　　“多谢你这么多年对我家丫头的照顾。”莫然淡淡地道谢。
　　这话背后的亲昵和占有感，尹乾岂会听不出。
　　他看了一眼认真地喝着果汁的潮汐，低声客气地回了一句，“利益往来而已。”
　　这应该是他最想听到的答案吧，尹乾暗想。
　　“刚才好像看见尹董事在找你。”
　　是要下逐客令了吗？尹乾心一紧，脸上却不显露出半分。
　　他轻声道了声谢谢，和潮汐打声招呼后就离开。
　　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无谓为了一口气再生波折，他安慰自己道。可是临到拐弯处，还是捺不住，止步往台阶上看去。
　　莫然已经坐到潮汐的身旁，潮汐还是喝着她的果汁，莫然在一旁不知说什么趣事，惹得她一脸笑意。
　　莫家的公众影响力，不是他可以想象的。可是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尹乾记得潮汐在几年前就跟他提及过她这个学长。换句话说，她已经存在莫然的世界里至少已经好几年，居然一家媒体都不曾报道过，可见莫然对她的保护。更难得的是，刚才莫然提及的照顾，对莫然而言，简直是举手之劳。莫然却宁可大费周章找律师帮她，也不打乱她建立的生活方式。这一份尊重，他不得不钦佩。
　　无可否认，他确实有过要为潮汐开辟一片天地的想法。只是嘻嘻闹闹中，犹犹豫豫间，今晚他蓦然发现，已经有人为她做到了，而且比他想象中更广阔，更自由。
　　轻叹一声，收起脸上的落寞，他转身往宴会厅走去。

　　“十七学长呢？”潮汐奇怪里面到底会有什么吸引住他，竟然没跟学长一起出来。
　　“在里面应酬。”那帮人他可以置之不理，十七却不能。
　　他看了眼她身边的鞋，问：“累了，还是无聊了？”
　　“无聊了。”潮汐不好意思地应。
　　莫然用手探了探台阶，说：“凉着呢。”
　　潮汐拍拍身上的衣服，笑他：“你选的衣服厚着呢。”
　　“是不是觉得很无趣？”
　　早知道就不怂恿她来，留她在家还能让她舒服些。
　　“不会，我自己没事做才无聊而已，人家都忙着。”她老实说，“刚才我在到处观察人家的表情来的，后来觉得有些不道德，就不看了。不过发现上次在你办公室遇到的那个女子……”
　　“庄清。“莫然帮她补充。
　　“哦，庄清，她穿旗袍的样子真好看。”
　　“下次，你要不要试试？”
　　“别，”潮汐连忙否定，“穿旗袍，最应该的是配细高跟鞋，我还是算了。”
　　刚才，她看着庄清那十几公分的细高跟鞋，只觉心惊胆战。
　　莫然无奈地笑了笑，站起来，说，“再待一会，我们就回去。”
　　说话间，想脱下外套给她披着。
　　“你别，我真不冷。”话音刚落，想起以前看小说的某个桥段，开玩笑说：“你要是没了外套进去，人家还以为你去做什么坏事，要不就是被人做坏事了。”
　　她极少开这种玩笑，莫然蹲下来，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潮汐猛地把脸凑到他跟前去，一脸的笑兮兮，“你自己闻闻，哪有酒味？”
　　脸颊红润，嘴角含笑，顾盼生辉，看着俏皮娇艳。
　　莫然心一悸，站了起来，
　　“没喝就好，顾好手机，有事打我手机。”
　　边说边往宴厅走去。
　　潮汐也察觉到刚才的举动，轻佻了些，脸开始有点红。
　　怔松失神间，一双细高跟鞋出现在她眼前。
　　潮汐奇怪地抬起头，看见庄清。她淡淡地站着，一脸浅笑地看着自个。没有了室内的璀璨炫丽，在夜色下，她散发出另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潮汐，你好，我是庄清。“
　　“你好。”潮汐疑惑地站起来。
　　“我是莫然的未婚妻，明天有空吗？我们聊聊。”庄清递过自己的名片。
　　未婚妻？学长的？潮汐一惊，看向她。
　　庄清依旧是不变的浅笑，对视一眼，潮汐低下头，静默一会，脸上的惊讶悄然隐匿，心情已平静。
　　她迎着庄清的眼光接过名片，淡然一笑，说，“明天不行，我有事，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