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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花下一曲凤求凰,只道寻常,初见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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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那个赌约,我肯定会赢,因为那颗从无感情的心,在遇见世民的刹那,早已击起了莫名的涟漪。
只是人世无常,计划总不及变化来得迅猛,来得让人难以招架,就像院中的万紫千红开遍,一场暴雨,凋零于一瞬间。
一晃,十多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而建成却再也没有来过秦王府,我不禁暗暗窃喜,按照这样的形势,那个赌约,我没有理由输,或许老天爷都在可怜我这个漂泊无依的女子,它连输的契机都没有给我。
一抹淡绿色的身影从长廊掠过,在姹紫嫣红开遍的花丛中,掀起一片苍翠的影,我拈着脚步追随过去,听到世民的房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心,一下子像抽空了似的。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循声望去,一抹充满戏谑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不知何时,建成竟悄无声息地立于我身后的柳荫下,树影挡住了他身后耀眼的阳光,这样看起来,他的面色倒是自然了些许。
太子为何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
我不满地等着他,思绪却跟随那抹绿影飞到了世民的房间,猜想着屋内发生的种种。
你还不是一样?
一瞬间,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彼此的目光定格在对方身上,只是相望,不一定是情深,只是驻足,不一定就万年,两个心思各异的人,谁能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
我两腮气鼓鼓地,看着建成的眼神也并不友善,甚至带了几分敌意。
罢了罢了,懒得和你这小丫头计较。
他似是无奈地笑笑,忽然伸出指头戳了下我的额头,脸上的笑容越发放肆。
喂,你不要太过分——
还未来得及抗议他的举动,一声盈盈浅笑打乱了我的思绪。
那抹淡绿色的身影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与我擦肩而过,那是个貌可倾国的女子,笑起来腮边有两个淡淡的梨涡,更添几分妩媚。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竟是觉得她看向我的目光,恍惚间有些不友善。应该是我多心了吧,我与她素不相识,她怎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带有敌意呢?
似是看出了我的失神,建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叫长孙无思,是二弟未过门的妻子。
闻言,我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脚步有些轻浮,仿佛天空一下子骤雨滂沱,淋湿了发,淋湿了衣,淋湿了那颗刚刚还在雀跃的心。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建成忽然凑了过来,将踉跄的我搀扶住。
奇怪,他明明那么瘦弱,想不到力气倒是蛮大的。
没好气地推开他,我怀着怒气走回房间,在经过世民书房的时候,竟不自觉地向里面望去,有那么一瞬间,我好想不顾一切地闯进去,但终究没有那份勇气,就好像一层薄薄的纱,隔着它还可以似有似无,一旦揭开,就全归结于虚幻。
傍晚,我沿着世民书房前的小花园走了好几个来回,书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我可以从窗户上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在书案旁奋笔疾书,看到他在窗前对月嗟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看到他在书房中不断地踱步,走来走去,如我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是他的心中,是否怀着如我这般忐忑的心情?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缓缓地拉开,世民嘴角挂着丝苦笑,幽幽地与我相望。
有事?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亦是沾满了苦涩。
你不必问,我不必说,有些人,有些事,根本无法言语,离忧,你明白吗?
我复又重复了方才的动作,没有缘故地摇头,点头,千言万语,终究无法说出口,我牵起嘴角,话语愣是哽在了喉咙处。
世民,那一刻,我好想问,我与长孙无思,哪个才是你的最爱?
但是我没有勇气,去触及真相,因为我害怕,所有的残忍,最后都成了对我一厢情愿的馈赠,付出的真心,只是我一个人的地久天长。
我仓皇无措地跑回房间,泪水一下子崩溃决提,肆无忌惮地从眼角滑落,我哭,却不知为何而哭泣,只是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哭的冲动。
一觉醒来,不觉早已天亮,府中的丫鬟嬉笑着说,后院的玉兰花开了,比之梨花,更胜三分。
我忽然间来了兴致,抱着瑶琴向着后花园那一片植满了玉兰的空地走去。
一朵朵洁白无瑕的玉兰花,将原本空旷的院落装点得宛若仙境,没有缭绕的云雾与缤纷的方泽,只是透着那皎皎的白,淡淡的香,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为之神往。
那一刻,我恍如回到了孩提时代,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耳边回荡的,是毫无杂质的笑声,父亲,母亲,所有人都围着我转,不远处还总是藏匿着一个清秀的身影,总是用灼灼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我情不自禁地盘膝坐于花下,信手挑弄琴弦,几个杂乱的音符便从指间传出,飘荡在寂寥的花海中。
好端端地,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莫不是在这里私会情郎?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鬼使神差地从身后响起,我懒散地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建成那一双装满坏笑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被执掌于手中的猎物。
太子殿下莫非有偷窥的怪癖,为何每次出现都鬼鬼祟祟的?
我不满地瞪着他。
轻微的咳嗽时自他口中传出,他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分毫,仍旧死皮赖脸地狡辩,我明明是正大光明地跟在你身后,只是你未曾发觉。
我竟是一愣,是他掩藏的太好,还是我失落的太明显?又或者,他的脸皮,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攻势?
一个人弹琴,很是无趣,不如你弹给我听。
他倒是看得开,自说自话地坐在了我的身边,真是难为他了,如此恬不知耻,脸上倒是不红不白,状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随意地挑弄着琴弦,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牛弹琴,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起身抱着瑶琴欲离开,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扼住了我的手腕,建成就那样盘膝坐在玉兰花下,洁白的花瓣落在他的肩上,发上,抓住我的手,上挑的嘴角看起来十分惬意。
他从我怀中将瑶琴抢了过去,硬逼着我坐在他对面,我不满地努起嘴,双手托腮地望着天空。
婉转悠扬的琴声响起,他苍白的指节熟练地拨弄着琴弦,哀婉凄美的乐章飘荡在玉兰花从中,如此安静的画面,我竟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一曲《凤囚凰》,莫非是他襄王有心,于我?
可惜,我竟是无情如斯,又或者神女无梦,于他!
一曲毕,他脸上忽然没了笑意,连眼角都写满了倦意与失落。
太子——
我怔怔地望着他,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李建成,我竟是失了方寸,不是如何是好。
离忧,若我希望你陪我回到太子府,你可愿?
他缓缓伸手到我眼前,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我额前的碎发。他的动作十分轻柔,若是我闭了眼,定无法感觉到那轻柔的存在。
我摇摇头,双眼看着地面散落的玉兰花瓣,它们也一定如我这般,失了依托,随风驻足,以为找到了依靠,却不知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沉沦。
太子说笑了。
我起身,匆匆离开此处,甚至忘记了那把与我朝夕相处的瑶琴,此时还抱在另一个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