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梦》君攸宁

3、第二章

　　“避难？”莫意飞挑了挑眉，很意外的看着叶无心，“世上还有让无心公子称之为‘难’的事情吗？”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苏若尘晃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盅热奶，“庄主，有个江湖传言说来给你听听。据闻，雪家堡二堡主雪无痕和楚家堡三小姐楚潋滟钟情于同一人，近日二人达成协议，愿共侍一夫，现正全力找寻那人呢。雪无痕冷艳、楚潋滟娇媚，无心公子好福气啊，武林四美就占了两个，不，是三个去，真是羡煞旁人呢。”
　　叶无心接过牛奶，实在是有点头疼：“苏兄，若是不嫌弃，唤我无心就好。这武林第一美，实在是江湖戏言，无心七尺男儿身，怎可用美人二字。”
　　“兄字不敢当，叫我一声若尘即可。”苏若尘敛起笑容，很诚恳的说，“无心，若是以前或许我会认为那是戏言，但是见过你之后，我敢肯定，天下间再没有人能当此称号。无心，称你为武林第一美，绝非冲动，更无任何玩戏之心。”
　　叶无心看着苏若尘，心中一动：“若尘，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意下如何？”
　　“美人的要求怎能推却，求之不得。”苏若尘展开桐骨扇，露出微笑，摆出最潇洒的姿势，冲叶无心眨眨眼。
　　叶无心垂下眼睛，慢慢地喝着热奶。是的，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旁人只看得见，那双眼睛里的慵懒笑意，却看不见其中致命的危险。俊美的容貌总是以漫不经心掩饰真正的情绪，只在精光内敛的黑眸中泄露几分狡黠。刚才那是他难得一见的真情流露。他，是真的当自己为朋友。
　　“无心，做人要公平啊，你可还喊我莫兄呢。”虽然很高兴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相交投契，但是自觉给忽略了的莫意飞不甘寂寞了。
　　叶无心瞥了莫意飞一眼，继续喝自己的饮品：“那是因为若尘和我年纪相仿。”
　　莫意飞撇撇嘴，无心的意思不就是自己看起来比较的老吗，目前他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问：“是为了雪无痕和楚潋滟吗？”
　　“不是。”叶无心喝完了饮品，抬头，薄唇缓慢的吐出一个名字，“浮云谷。”

　　当世之武林，有一谷二庄三堡之说。三堡指的是塞外石家堡、北方雪家堡、南方楚家堡，二庄是北方的翔云山庄和南方的红叶山庄，一谷就是浮云谷了。三堡二庄到还好，这浮云谷却是神秘之极，立世两百余年，却无人知晓其正确位置，只知道是在苗疆某处。浮云谷也有弟子行走江湖，只是历来行事隐秘，很少为人所知。浮云谷甚少参与江湖事，处事低调，行为古怪，亦正亦邪，以医毒之术和奇门遁甲闻名于世。

　　莫意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无心，你怎么惹上浮云谷了？”
　　叶无心依旧风轻云淡：“不是我惹他们，是他们找上我的。”
　　浮云谷现下当家的是两个人，大谷主慕云遥，二谷主慕无忧。慕云遥得了浮云谷真传。慕无忧却是个武痴，不喜摆弄药草书册，一心只好习武，且专门找江湖上成名的高手过招。奇的是，只要比过一次，那慕无忧就把人家的武功绝技给学得八九不离十，而后融会贯通，留为己用，已鲜有敌手，是以江湖上一听到慕无忧的名大多都敬而远之，生怕自己辛苦修来的武功给人偷了去。
　　年前，慕无忧不知从何处得知叶无心自创了一套武功——诗情画意，一路追踪纠缠，非要叶无心使出诗情画意不可。偏偏叶无心就是不肯。
　　“无心，你就和他打上一架，那不什么都结了。难道你还怕他学了你的武功去？”莫意飞觉得这件事情太好解决了嘛。
　　叶无心还是那张万年笑脸：“我和他可不止打了一次。他缠人的能耐可是比某人高明多了，也更加的难甩掉。”
　　莫意飞想起当年自己的行径，笑得有点难为情。
　　只听叶无心继续说：“诗情画意煞气太重，一旦出手则必伤人命。我曾立誓，不到性命危机之时，绝不使用。我已对他言明缘由，可是他居然说可以昭告天下，慕无忧与叶无心比武，生死尤天，与人无关。”
　　莫意飞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来找我的是吗？不过以慕无忧的为人，即使是红叶山庄，他也照样敢闯。”顿了一下，莫意飞袍袖一甩，豪情满腔：“他不来便罢，若是他来了，哼哼，我早就想见识见识浮云谷弟子了，就让我陪那慕无忧玩玩吧。”
　　苏若尘靠在椅子上，以桐骨扇抵住下颚，薄唇似笑非笑，黑眸打量着莫意飞，好像在说：“你真笨。”
　　“咳咳。”莫意飞瞪了苏若尘一眼，转而对叶无心说，“无心，这里面是否还有什么隐情？”
　　“隐情到是没有，只是这么一闹，惊动了慕云遥。”叶无心答道。
　　“难道那慕云遥也要与你比试吗？这个人不简单，如果他要与你为难，那我们可要好好地策划策划。”莫意飞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想个什么法儿对付那慕云遥。
　　“噗嗤——”那厢苏若尘已经笑出声来了，见莫意飞瞪他，反而扬眉看了回去，分明在说：“还不是普通的笨。”
　　“慕云遥不是要与我比试，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要和我携手终老。”叶无心大方的揭晓谜底，神态自若，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今天天真好啊之类的话。
　　苏若尘自在地喝着清茶，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莫意飞则是睁大了眼睛，彻底地怔在了那里。
　　叶无心拈了块玫瑰酥放进嘴里，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浓郁的香气顿时盈满整个身体。不错，手艺一流，叶无心给予充分地肯定，顺手抄起整个盘子塞给站在后面白煦和白熙。那两个榆木脑袋的家伙真是固执地可以，哪里来的主仆之分，和自己坐一起好像会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知道他们一定会吃掉的，叶无心转过头，继续欣赏那个还在僵化中的人。想想刚才送点心上来的小丫鬟那诧异的表情，叶无心觉得自己快破功了，再让莫意飞这样下去，自己可就忍不住要大笑了，嗯，就像那边那位一样，叶无心偏头看看就快跌下椅子去的苏若尘，这戏码该散场了。
　　“啊哈哈哈哈哈————————”到是苏若尘先有了动作，“我说，意飞，你现在这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哈哈——————”他大力拍着莫意飞的肩，笑得弯了腰。
　　莫意飞好似给拍醒了，皱起眉，问道：“无心，诗情画意你曾经用过几次？活着的人有谁见到过？”
　　叶无心答道：“只在三年前用过一次。当時也只有逍遥公子冷悠然见过。”
　　苏若尘一挑眉：“翔云山庄庄主。”
　　叶无心知他所想，摇摇头：“我相信他。”

　　三年前
　　叶无心三人自扶桑回归，畅游山水间，无意中见到三、四十个黑衣人人围攻一蓝衣人。那人虽然剑法精妙却人单势孤，已经败迹渐露。突然草丛中传来一声惨叫，那人一个踉跄，脸上悲愤欲浓，只攻不守，空门大开，顿时身上涌现无数红痕，却给缠死无法脱身。
　　叶无心无意管这无头的江湖厮杀，正想走开，却给草丛中的声声惨叫留住了脚步，转头看去，那常年挂着的笑容已然不再。
　　草丛中两具身躯纠缠翻飞，下面的那个赤身裸体，哀声连连，一双手紧紧扣着地面，手指已经陷入泥里。分明正遭人凌辱！再看周围，还有几个黑衣人在做着同样的事，四下里尚有几具赤裸着的尸身，有女亦有男。
　　白煦白熙兄弟跟随叶无心日久，一感到公子身上散发的寒气，剑已在手，双双跃了出去，直奔那几个草丛中的黑衣人。
　　叶无心一袭白衫无风自动，看了一下，冷哼一声，人化流光，飞入战团。
　　那群黑衣人本来已经快要得手，突然眼前白影一闪，手中的兵器几乎同时给卷了出去，再定下心神时，自己狙杀的人被一个白衣人扶着，已到了圈外。
　　叶无心左手扶着蓝衣人，右腕上系着一条白绫。他不想多伤人命，是以用白绫挡住黑衣人，左手抓住蓝衣人，就势跃到圈外。
　　这时黑衣人中传来一声惊呼：“流云水袖，幻影神游，他是清……”
　　那人的话再也说不完了，一条白绫生生割开了他的喉咙。
　　叶无心收起白绫，目光一一扫过那群人。所有的动作都放得很缓慢，甚至还流露着优雅。那群黑衣人却感到一股直接侵入骨子里的寒气：太可怕了！不是脸色可怕，脸色润白如玉；不是表情可怕，表情十分平静；也不是眼神可怕，眼神清幽冷冽。根本就说不出来他哪里可怕，但是的确太可怕了！
　　那群黑衣人乃是杀手，性命早已不在己身，此刻却想狂奔逃命，偏偏脚下似生了根，动弹不得。
　　然后，叶无心动了，双手徐徐抬起，身形晃动，掠向前方。
　　此时正是春天，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山柳影碎被风揉。
　　但见得乱红纷飞、一团白影，飘舞、飞旋，更兼细风舞柳暗香来，画面瑰丽幽幻，若有人欣赏必定是如醉如痴。
　　白影掠回，只余乱红如血舞，缓缓飘落。周围的一切却宛如常态，黑衣人依旧站在那里。
　　叶无心站定，衣袖轻轻一挥。黑衣人齐齐摔落地上，片刻间血腥弥漫，那片地面已经给染成了鲜红。
　　“唉——”叶无心长叹一声，“本不想杀你们的，可惜你们竟知道不该知道的事。还累了这些个柳精桃仙与你们作陪。”
　　再看四周，竟是空荡荡一片，原先路边的那些柳桃已然化做飞灰，不知被风吹到何方去了。
　　竟有此利！
　　那蓝衣人早已经抢到草丛中。白煦白熙也已回到叶无心身后。那边的黑衣人在叶无心未动手前便已经给白煦白熙收拾掉了，可惜未能救下一人，有的已给凌虐至死，剩下的业已都咬舌自尽了。
　　蓝衣人脱下外袍罩好一人，又为其他人整理凌乱的衣衫，而后抱起那人转向叶无心，点点头：“在下冷悠然，住在翔云山庄。大恩不言谢，容后再报。”然后带马飞奔而去。
　　叶无心本拟将他一并灭口，却在见到他后改变了注意。料得这些人是他的亲信，尤其抱在怀中的那个，他待之如宝如玉，必然是极其亲近之人，纵然已经断气，依然温柔怜惜。寻常人遭此巨变，怕不是要神志疯狂一阵了。而他，适才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神情已然恢复了平常，即使是眼中也未见到异样。此等自制力，此等控制力，如此人物，若是死了实在可惜。就当是自己日行一善吧。
　　叶无心一行继续自己的旅程，两人就此别过。

　　“无心，说说当时的情况吧。冷悠然怎么会见到你出招的。”莫意飞打断了叶无心的冥想。
　　叶无心回过神来，不禁再一次后悔，当初怎么没没杀了他，这冷悠然居然和自己颇有渊源，他竟然是“他”，就此给自己又找了个麻烦。叶无心思忖了一下，捡那紧要的能说的对莫意飞和苏若尘叙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