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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三、冷晨阳 ...


  •   28.

      军训结束后的第一天,班长苏萌就领来课程表贴在墙上,我同桌兴冲冲地挤到前面然后又笑得一脸喜庆地跑回来。
      “同桌,第一节课是语文。”
      “哦,”我忙着整理发的新书,头也不抬地问他,“那第二节呢?”
      “呃,你等等我再去看一下……”
      我其实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我同桌对待我的认真态度真真感天动地。
      周倩将课程表抄回来,又坐到我同桌的座位上叫苦连天。
      “晓晓,我同桌还是没有来啊!我们都还没有联络感情!我也想要同桌啊!”
      “去去,”我同桌回来后拍了两下桌子,又拎着周倩的后衣领把她拽出去,“坐自己位置上去,快上课了。”
      预备铃打响之后,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哒、哒、哒。
      清脆的、利落的,鞋跟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短短的半分钟内,原本吵闹的教室竟变得格外安静,全班六十个人目不转睛地瞪着来人走进教室,继而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到周倩身旁。
      或许当时周倩会恼火地想,若走到她身边的是个帅哥,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画面。
      毕竟是假如,成真的几率是百分之零。
      坐到周倩身边的,是周倩口中那个很闷的、不爱说话的同桌。杏眼黛眉,唇红齿白,右眼角下还有一颗淡淡的、褐色的泪痣,偏偏那眼睛格外清冷,也格外的波澜不惊。
      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那人漂亮的让我连生出一丝嫉妒心都觉得是对那人的亵渎。
      我的江湖同桌征仲了老半天,才伸出食指捅了捅周倩的背。
      “那啥,你先前不是要跟我换座位吗?咱俩换换呗。”
      说着还讨好似的呲起两排大白牙,一脸的谄媚相。
      事实证明了一个道理,天下美女人人爱,我的江湖同桌到底也是个凡人。
      “德性。”
      周倩白了我同桌一眼,继而用我从未听过的无比温柔的声音,冲她第二次见面的同桌道,“我叫周倩,你呢?”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却忽然偏过来,冲周倩嫣然一笑。
      “我叫冷晨阳。”
      “一笑倾城”这个成语终于有了实感,我抬头的时候只看到了那人的侧脸,却在她一刹那的微笑之后失了声。
      太美了,美到无法无天,人神共愤。
      我的江湖同桌在听到那人名字后忽然就眉开眼笑起来。
      “你的名字很侠女,我的名字很江湖,咱俩真有缘。”
      前面的冷晨阳没理他,我同桌转过脸看着我一脸忧伤。
      “同桌,我都为了你错失了跟神仙姐姐同桌的机会,你日后一定要善待我啊。”
      语文老师踩着节奏走上讲台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回他一句话。
      “善待你大爷。”
      “我没有大爷,”我同桌一脸委屈,“我家三代单传,可孤独了呢。”
      前面的冷晨阳居然别过脸看着我笑了。
      不是冲着我的江湖同桌,而是冲着我。
      这让我很是惊奇,只得拿出我生平最温柔的姿态,挤出一个大家闺秀的微笑看着她。
      “你好,我叫安晓。”
      “我知道。”
      那人又笑笑。

      29.

      老安说我天生就自来熟,还是个人来疯,小的时候陌生人给块糖就抱着人家的大腿不撒手,非要跟人家走,再后来长大了一点,别人鼓个掌,我就能扯着嗓子飙高音唱《青藏高原》。他说我这一辈子只害怕两件东西,老鼠和黑天,可是老安向来粗枝大叶也不善观察,我也不是自来熟到看到谁都能扯着大嘴叫上一声“honey honey”。
      仙界的人物我向来避之不及。
      一个是“冰山王子”苏越,另一个是新晋女神,“神仙姐姐”冷晨阳。
      苏越还好,毕竟十五班和四班隔着几层楼的距离,可冷晨阳就坐在我同桌的前面,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就算是我努力装作自己一千度近视,即便和冷晨阳打个照面都不打招呼,可也架不住我同桌在跟冷晨阳搭讪时,还要涎皮赖脸地捎上我。
      “晨阳,下午放学你跟我和我同桌一起走呗。”
      我特别想不通,我同桌明明是那么根正苗红的一个好少年,爱说爱笑又爱闹,为什么轮到和冷晨阳搭讪就非要扯上我,更令我觉得不是滋味的是,就认识了几天,我同桌居然能自来熟到直接省略到冷晨阳的姓,喊她“晨阳”,语调亲密地险些让我把牙都咬碎了。
      也虽然,我同桌对我也是自来熟到丧心病狂。
      冷晨阳在我们班上出乎意料地很开朗,受人欢迎的程度也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们班的男生女生都爱找她聊天,有事没事的都在下课后凑到她身边听她讲笑话。
      现实生活中我再也找不到比冷晨阳更有发展潜力的演员了。
      我坐在她的左后方,撑着下巴看她每说一个冷笑话之后,配合得和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最大声也最合时宜,甚至我在一瞬间都有种错觉,原本不食烟火的神仙姐姐下凡之后似乎接地气了很多。
      很多时候,我都在埋怨自己眼睛没有近视。
      如果我是个近视的话,就不会那么清晰地看到冷晨阳的眼睛,也不会那么清楚地看到她漆黑的眸子里那一片无痕的死寂。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不能说是表里不一,只能说是他们的防守心太重,身上的铠甲也披得太多,冷晨阳是这样,苏越也是这样,可跟他们比起来,我同桌要单纯太多,也心无城府太多,他的世界非黑即白,可在这单一的色彩里,他自己会赋予更多的色彩,这些色彩里,却从来都不会出现黯淡的灰色。
      可是在很久之后,久到我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我的江湖同桌和我坐在外面操场上的人工草坪时,忽地就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看着我,说了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也是欺骗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话。
      他说,同桌,其实你跟冷晨阳、苏越他们是一类人吧。
      我跟他们是一类人,这就是我不喜欢他们的原因。
      虽然我不是很想承认,但是这个事实毕竟是从我同桌嘴里说出来的,我不能违心,更不能不捧我同桌的场。
      每次看到他们波澜不惊的眼睛,我就好像会看到别人眼睛里的自己,也会每一次惊觉,原来在旁人眼里,我居然会这么可怜。
      原来心心念念想要隐藏自己的心事,居然会那么难。

      30.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同桌果然坚定不移地实践起了要和冷晨阳一起回家的承诺,眼睛瞥着前面那人的动作,放学铃声打响后,前面的冷晨阳站起来收拾书包,他也站起来收拾书包,冷晨阳背着书包往外走,我同桌也紧随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才三步一回头地喊我。
      “同桌你快点儿!”
      语调急切地好像走在前面的冷晨阳随时会变成蝴蝶飞走一样。
      周倩听到声音转过脸看我。
      “晓晓,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我咬着牙挤出两个字,“回家!”
      周倩住校,三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所以每次我们背上小书包回家她都羡慕的不得了。
      “你明天早上来的时候,帮我在周记包子铺带一笼小笼包来成吗?”周倩眼巴巴地看着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我信她才有鬼,自从周倩得知我一路上要经过N多个物美价廉的小饭馆之后,她对我的感情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羡慕我能走读的根源不是可以常回家看看,而是能每天吃上一顿物美价廉的小笼包,我为她的行为感到不耻。
      虽然,周记小笼包真的蛮好吃的。
      愤愤地接过周倩递过来的零用钱,我又一想到等下坐公交车终于有零钱了,瞬间又开心了起来。
      可瞥一眼教室门口,我同桌居然不见了。
      快走两步走出教室,发现不仅是我同桌,冷晨阳和我的江湖同桌都变成蝴蝶飞走了。
      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被抛弃的感觉非常不爽,我决定一个人走路回家散散心。
      还没走到校门口,一眼就在茫茫人海里看到了我同桌,像是很久之前的新生入学典礼,我从主席台上往自己的方向奔,我不到两米的江湖同桌隔着茫茫人海,咧着一嘴大白牙冲我挥舞自己的长胳膊。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冷晨阳那厮绝壁是把我同桌甩掉自己一个人走了,我同桌这是来寻安慰来了。
      我觉得我应该想几句措辞来拒绝他,还没等我开口,我同桌已经两步蹿到我面前,看我的时候仍旧一脸埋怨。
      “你怎么才出来啊,晨阳都走了!”
      我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居然冲我发火!他追着冷晨阳出来没等我,现在居然还朝我发火!
      “我就现在才来!你们两个先走好了!管我干嘛!有毛病啊!”
      一激动把嗓子给喉劈了,只得揪着喉咙欲语泪先流。
      同桌,这就叫情深缘浅,这才是有缘无分,这种游戏最没意思,偏偏我们还玩得乐此不疲,玩得津津有味,这就是人生,也是命运。
      我以为我这么大声地冲我同桌嚷嚷,他要么会扯着嗓子骂我说“你吵什么”,要么会一言不发,气势汹汹地走掉,可是我唯独没有想到我同桌会在征仲了不足十秒之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他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我不是很喜欢。
      因为心中郁结,白了我同桌一眼就朝反方向走,想着如果他再敢惹我一次我就一口老血喷死他,第三步刚迈出去,右脚还没落下,我同桌果然又不甘寂寞的来招惹我了。
      “同桌你生什么气啊?”
      我同桌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看我的时候一脸幽怨。
      可天地良心,我能说什么呢,说同桌你看我们的关系居然能这么浅,你见着漂亮姑娘就恨不得和她双宿双栖,忘了你的糟糠同桌了吗?还是一脸深情地告诉他,同桌啊我实话跟你说,女孩儿的心思你不要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我觉得这两个说法无论是哪一种说出来,我同桌要么就是捂着肚子再重新笑上五分钟,要么就是拿着根小木棍追着我跑五条街,说“安晓你给我说人话!”
      我冲我同桌笑得像是挥洒恩泽的圣母,然后看着他说,“我没生气。”
      我同桌说,“胡说,你刚刚明明生气了。”
      我说,“我真没生气,我刚才在练嗓子。”
      我同桌就笑,说,“同桌我刚刚逗你玩儿呢,冷晨阳跟咱不是一路的。”
      那谁跟我们是一路的?
      同桌你又怎么确定我跟你是一路的?
      我也笑,说“嗯,我知道。”
      这是我自以为的跟我同桌的第一次吵架,继而在我的江湖同桌的插科打诨中结束。我借口要去老安的花店帮忙,到底也没有跟我同桌一起走,在学校门口,我和我同桌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的时候,我其实是特想回眸,声情并茂地喊他一声“同桌”的。
      我这才发现,原来最让人揪心的不是我同桌跟着神仙姐姐变成蝴蝶飞走,而是我同桌口中“一路人”的我们,居然这么快就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的时候不难过,但是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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