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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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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跟着一众走读生挤上公交之后,我使出浑身解数才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安顿妥帖以后,瞥一眼黑压压的人群,立刻就又意气风发起来,端端正正地在位置上坐好,努力营造出一副君临天下的感觉来,挥了挥手衣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众屁民平身”之后,还没过足干瘾,就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戳自己的胳膊。
戳得不痛不痒,绝对不是出自我同桌之手。
转过头,便是看到冷晨阳一张沉鱼落雁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人吓人会吓死人,就算是再倾国倾城,这么吓唬一个纯洁的少女也不厚道。
我说“你干嘛啊?”
冷晨阳却一脸的不在意,又笑眯眯地冲我说,“我跟着你来的呀。”
我心想这姑娘莫不是把我当成大明湖畔的容嬷嬷了吧,若是想找夏雨荷或者乾隆帝的话,理应尾随我同桌啊。
我说“你跟着我干嘛啊?”
冷晨阳那厮居然低下头摸了摸我的发型,说“你好玩呗。”
她居然摸我的头发,我不是很能接受。
最不能接受的,是她脸上漫不经心地笑,可那笑的眼睛里,倒是难得出现了一丝光芒。
“神仙姐姐,咱俩很熟吗?”
“不是说好放学一起走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
“你同桌啊。”
公车上我和冷晨阳一来一去一问一答的,倒是不觉得无聊了,索性就笑开了,我说,“我可没跟你说好。”
冷晨阳没有接话,恰好是公车靠站,我抬起头看身侧的冷晨阳,她偏着头看公车后门,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苏越从公车后门下车的背影,清冷的,却不知为何略微落寞的背影。
脑袋里好像有一根绳子忽地就断了,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却又似乎很多事情都不明了,冷晨阳失神的侧脸竟也使得我有些晃神。
“你在看什么?”
我故作轻松地提高声音喊她。
冷晨阳回过神来,看着我就又是笑。
“我忽然发现我坐过站了呢,我要下车了,明天见。”
公车靠站的声音和冷晨阳说再见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我无意识地起身,透过车窗看到冷晨阳朝公车线路相反的方向走,越走越急,越走越急,那背影,倒显得格外仓皇。
我其实在上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苏越也在车上了。
我甚至在冷晨阳怔仲的表情中,猜测到她坐这趟公车的原因是苏越,而不是我。
我其实特想像电视剧里躲在幕后的终极boss一样,扇着手中的羽毛扇,阴恻恻地说一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呢”,但是我说不出口,一方面是因为我横看竖看,也不像是掌握全局的黑暗统帅,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我作为一介凡人,实在是不想参与到他们仙界的琐事里。
可是当我来到老安的花店寻思着给他打下手时,老安剪着剪着花枝,忽然漫不经心地道,“我昨天看到苏越了,我让他有时间来家里玩。”
不,或许老安并不是漫不经心,他只是在小心翼翼地琢磨着措辞,也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反应。
我点点头,说,“哦”。
老安也点头,又说,“后来我又跟他说,让他周六中午来家里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
老安这时候才终于抬起头看我,“你没意见?我以为你会反对。”
我于是冲老安笑,我说,“以前不是常来我们家吃饭吗?我有什么好反对的。”
我能看出老安明显松了一口气,也能看出即便松了一口气的他,眉眼里依然好像有化不开的浓雾。
我说“老安你忙吧,我回家看书了。”
老安说,“那好,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回家给你做。”
“随便,”我抓起书包走到花店门口,又转过脸看老安,“我周六跟同学说好要出去逛街,中午你跟苏越在家里吃饭吧。”
四、青梅与竹马
32.
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倘若这状态说的是你和我
到最后
却又为何我们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
少到我们终于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33.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被我划为仙人一类的苏越,确实是我的青梅竹马。
有时候我也觉得奇怪,上帝怎么会分配给我一个这么仙儿的竹马。
可是更早之前的苏越绝对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和苏越从幼稚园就是一个班,他是班里的超级小霸王,跟那个年代的小霸王学习机有的一拼,受人喜爱,又是个混世魔王,我那个时候心眼儿特别多,眼见着谁在我们小班里人气最旺,谁最能罩着我,就给人家做小弟,上了不到一个月的小班,我就顺利地和苏越打成了一片。
那个时候我真的把苏越当成了老大,而苏越也真的把我当成了跑腿的小弟。
全班三十二个小孩子,除了我和苏越,个个都有人接送,每当我们看到幼稚园门口黑压压的大人,在我伤感之前,苏越就已经小大人似的背过小手,酷酷地喊我。
“安安,你送我回家。”
我立刻挺胸抬头,立正稍息又立正,努力地将自己扮演成一名合格的小弟。
“好。”
我每次都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本分,老老实实地把苏越送回家,然后再背着小书包孤独地消失在长长的街道中。
只是在偶尔,苏越会冷不丁地从我身后冒出来,僵着脸说一句,“你怎么还没到家啊?”
我只有在那个时候才会垮下脸,气急败坏地无视自己的小弟身份,冲苏越发火。
“你怎么又跟着我了!我又得送你回家啊!”
苏越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忘记自己是个老大,乖乖地站在我旁边小声解释。
“你送我回家被我爸爸看见了,他非得让我把你送回去。”
苏越的父亲是我们这里一个可有名气的IT公司里的高层,人长得温文尔雅,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
苏越没有母亲,据说是在苏越出生不久之后因病逝世,那个时候我年纪太小,也根本就不能体会到底单亲家庭的小孩会有怎样的心境,苏越没有表现出来,我也不曾看出来。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赶上非典,我从小体温就偏高,学校专门腾出一间教室作为隔离区,每天我都被请进隔离区与人群隔离,苏越因为每天都和我结伴上学,所以不无意外地也每天被请进隔离区,我们俩坐在隔离区扒着窗户互诉衷肠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苏越在我身边的感觉特别好。
再后来长大了一点,最喜欢的一个成语叫做“相依为命”,虽然年少的我根本就不明白这个成语的深刻内涵,但我就是觉得,这个成语说的分明就是我和苏越。
我和苏越从幼稚园同班到同桌,缘分一路飙升到小学同班同桌到中学同校。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把苏越当成仙儿,同班同岁又同桌,这样的缘分不能长久简直天理难容。
再后来,那个人也离开了老安,我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和苏越归为一派,相依为命的条件里又多了一条“同是单亲家庭”。
应该是过了很多年吧,久到我都险些算不出我和苏越青梅竹马的日子到底过了几百几千天。也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偶尔会看到苏越面无表情的脸会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也会偶尔,计算起那些青梅竹马的时光,那些曾经送他回家,曾经被他送回家,曾经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喊他老大,这些同桌过的小时光,似乎又觉得太过短暂了。
太短暂,太短暂,所以连小小的遗忘都舍不得。
毕竟,很久以前的苏越,从来就跟现在冷若冰霜的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