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出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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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叶檀恭敬地行礼，恍然又是勤奋好学的模范弟子。
柳恒被师妹骂得畅快骂得清醒，故而也能记起此刻的情形——师妹听闻论道清谈，想来不会再有空翻旧账，师父可不一定，当即老老实实地问安：“师父。”
赵玄佑在凶悍地怒骂与高冷地漠然间犹豫一刻，终究放软了声音问二弟子：“伤怎么样了？手虽给你接上了，到底不如从前灵活，还是要好好将养。没事儿别出去乱逛。”
叶檀本想娇弱两天——至少在师父面前娇弱两天讨得疼爱与关注，以来含蓄地谴责师兄。而下山机会当前，她当即活力非常，恨不能御风绕崇明山两圈来表现自己精神勃发，恢复良好，下山绝对没有问题。于是恳切道：“师父，这点子小伤算得了什么？有您亲自耗费修为为我疗伤，就是再重的伤也该好了。今天我去思修堂瞧了瞧，来回都是自己走的，和平时感觉都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这次到底伤了根本。”赵玄佑淡淡道，“且灵剑也受损，凭你现在的修为怕是御风也难罢。”
柳恒在师父的眼光与话语里一寸一寸地低头，此时忍不住讪讪道：“师父，若把我的飞霜剑给师妹，再让她多带些无需修为便可催发的灵符法器，那她下山也是可以的罢。”
赵玄佑深深地望一眼不讨自己喜欢的大弟子，难得发觉他的一个优点，好歹出了事敢一力承担，并不推脱。他的心情稍霁，对柳恒也稍微和颜悦色一些：“我什么时候说不带她去论道清谈了？”
叶檀咧着嘴，笑了。
柳恒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这样，他们算是真地和解了。他微微歪着头看叶檀，头一回觉得师妹的笑容不是另含杀机，别有意味，难得的有一点可爱的模样，到底也是个爱热闹的女孩子啊。修道是寂寞的，他想，你看叶檀即使十分正经，十分模范，还是会拖着伤体去听八卦。而且叶檀很大度——她只在自己满怀愧疚前去道歉时，小小地阴了他一回而已。
赵玄佑继续道：“我便是要跟你们说此事。这一回我无法前去，柳恒，你是大师兄，便拿着我的名帖与阿檀代我去罢。”
叶檀的笑僵硬在当场，她惴惴不安道：“师父，出了什么事？”
“不算大事。掌门与几位长老发觉地坛有变，留几位执事看看情况。这回既牵扯到你们，我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叶檀与柳恒顿时脑补出一大通悲惨后续，皆从传奇话本，上古传说中演化而来：地坛出凶兽血洗门派，地坛出凶兽与外部敌人一齐血洗门派，地坛出凶兽与外部敌人和门派内奸一齐血洗门派——总之崇明山庄绝无什么好下场，当下一齐忧心忡忡。柳恒心忧道：“师父不是已经将地坛重新封印了么？还需要瞧什么？”
赵玄佑十分了解这两个弟子，以及藏在角落夹缝各处的话本，无可奈何道：“上回只是临时加固了封印。这回是要换一个封印阵法。柳恒，你还真以为你同宋衡的三脚猫互殴，就能完全撼动封印么？你们对封印虽会有一点影响，但不至于此。这回出事还是因为封印阵法已没了灵力，纵使再加固也快没什么用了——这事儿长老上个月便提了。你们少杞人忧天。”
叶檀依旧严肃地忧心，她正要张口再劝说师父，便听得赵玄佑说：“阿檀，你去了思修堂，从狐狸精嘴里掏出些什么？”
“没什么值得审问的。纵使师兄真有什么想法，也是单相思，不过瞧着师兄看上了林师姐的新师妹，想来一厢情愿也不是对着狐狸精。”叶檀闷闷不乐道，“师父，你真不去么？封印有掌门和长老就够了罢？”
赵玄佑感受了一回弟子们的孝心，颇为愉快，他不和叶檀争论这个话题，随口道：“好，我信你说的。估摸着那两位妖也不大愿意见我，我也不去打搅了。回头你们送那两位回去。该有的分寸我也不说了，叶檀，你自己看着办。”
叶檀领了命，仍不放弃劝说师父的大业，勤勤恳恳道：“师父，您也好久不下山了，机会难得也出去逛逛嘛。何况师兄与我也有一百年没下过山了，若不跟着您，还真不晓得东南西北了。”
赵玄佑笑了笑，意味深远道：“阿檀，你凡心太重。”
叶檀被说闭了嘴，当即看向柳恒请求救场，柳恒心领神会道：“我们又不修心道，也不指望成仙，有什么要紧？师父，你就同我们一起去罢。”
赵玄佑高深莫测地转身就走，不肯再和弟子婆婆妈妈地纠缠。两人知晓师父是不肯改主意了，终于怏怏地放弃。
“阿檀，”柳恒说，“不会出什么事罢？”
叶檀安慰道：“不会。有掌门长老还有诸位执事师叔，再不会有差错。”
他们对视一眼，突然想起传奇话本里出事前的前奏，不正是有这类不吉利的谈话么？顿时一齐闭嘴。叶檀忙着找林雨颜打探消息，柳恒忙着找各色预备给师妹用的法器，各自散去。
这本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李磬就这么生生被遗忘了。他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下午前来审问的人，经历了焦躁到怒火到担忧再到平静最后重返焦躁，忍不住对傻乐的桃花妖道：“桃花......哦，花木兆，你去问问，他们到底来不来了？”
花木兆作为一棵树，等待与忍耐的功力一流，他好心劝慰李磬道：“急什么，早着呢。我对这里不大熟，也不好随意走动。”
“我忘了你是一棵树，”李磬痛苦道，“都成妖了，就别那么守树的本分罢。叶姑娘不是说了她师父要来的么，这半天不见正主来，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这句话十分有效，让花木兆顿时遗忘了当树时的不动如山：“那......行，我去问问。若有人来看你，你也问问他们。”
李磬黯然地一点头，深悔自己先前清雅高冷太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探听道，白装瞎半天。
他是狐妖，自愈能力不弱，加之顾逸的医术尚可，其实并不虚弱。只是他不晓得该用什么脸去见叶檀，被一只非亲非故的雌性救了，李磬很不好意思。
他正使劲儿钻牛角尖时，有人推门而入。
“咳咳，”宋衡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李兄，你怎么样？”
“之前被罚，不敢和你多说话，只能现在来瞧瞧你。”
李磬抬头，认出了他众多知己中的一员猛将，下意识地笑得完美：“还好，劳宋兄挂心。”
他想起自己方才的觉悟，赶忙逮住这一个送上门的消息喇叭：“宋兄怎么有空来，我见到下午，诸位都忙起来了。宋兄万不可为我耽误要紧事情。”
宋衡被小小地关怀了一回，颇为感动道：“没什么，算大事儿也不算大事儿。只是午课后说了修道清谈的事情，大家都巴巴地指望能跟着师父去一趟，正在闹呢。”
李磬当即放了心，领悟到自己是被遗忘了：“那叶姑娘能去么，她的伤......咳，说来也惭愧得紧。”
宋衡与叶檀的交情泛泛，至少比不上与李磬的交情，当即安慰道：“没什么要紧的。赵师伯只有他们两个弟子，无论如何都会许她下山玩。只是这一回听说赵师伯去不成，可能会叫他们跟着剑道的人一道走。跟着剑道的人还怕不安全么。”
“那就好。”李磬点头。他心思活络起来，既然叶檀如此向往山下却又难得去一次，不如我跟着他们，在山下好好招待他们一回？往后每到他们下山时都如此款待。虽抵不上救命之恩，但是除此以外我还能怎么报恩呢？他越想越觉得行得通，尤其是重伤过这一回，怕也是要被后山群妖笑几天，不如出去躲躲。
他打定了主意，敷衍完宋衡便当机立断地画了个妖符，把花木兆给叫了回来，匆匆交代了前因后果。
“我们回去罢，”李磬道，“我预备同他们一起下山，招待他们游玩以来报恩。”
“那我呢？”
“你自然应该呆在山上，不然还想怎样？”
“我不能一起去么？”
李磬不觉得报恩时再带上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是件好事，他不耐烦道：”你是树，去什么去。我只是同你交代一下自己的下落而已。别闹了。走吧。”
李磬想得天真想得美好，一点都不知道此番去后的光景。倘若他能未卜先知，恐怕死也要赖在山头，永不挪动。人间如何？他也有五六十年没去过，能知道些什么。
叶檀与林雨颜叽叽喳喳地说得热乎，柳恒在库房里费心费力挑着法器灵符，他们此时仍只是开开心心的孩子，即使有些磕磕碰碰看似严重的伤，其实躺一天也就好了，再痛苦的事情也不会过夜。
赵玄佑站在议事堂，同在的有掌门长老并几个执事，他们一并沉默着，半晌终于有人轻声说了一句：“好啊。”
所有的人都望向他，“他们终究要经历这一回的。若能平安而归，方可挑起大梁。”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出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