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论道清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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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恒与不知何处窜出来的小师妹默默对视。小师妹青葱水嫩，秀色可餐，有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带着微微的水汽，柳恒的心顿时荡漾成一片草场，有一群小鹿在其中撒开四蹄狂奔不止。
“这位师妹，”他低沉地咳嗽一声，沧桑而成熟道，“出了何事？”
师妹木然地望着挂在树上受罚的师兄，这是什么？前车之鉴啊！顿时细声细气，恭敬有礼道：“柳师兄，我找叶师姐，听旁人说她向这里来了。”
叶师姐但凡不是个聋子，必然听到她着火般的呼唤，已经利落地走了出来。训诫师妹的黑脸已经由柳恒唱过，此时她和蔼地一点头道：“何事？”
小师妹转头看向她，眼神“噌”地亮了，“叶师姐，”她口齿利落，不卑不亢——与先前的咋咋呼呼形成鲜明对比，“林师姐遣我来问一声，一刻后她做完午课想来瞧瞧您，是该去秋水轩还是思修堂？”
叶檀正色：“我既然受伤，自然是想呆在秋水轩。现在来这里不过是奉师父之命，把师兄放下来罢了。”
柳恒在树上一阵感动，师妹你如此不辞辛苦，如此正义凛然，那能不能有点实际行动，你师兄我还在树上呐。
“师兄，”叶檀转向柳恒，诚恳而亲切道，“如此惩戒已够，师兄不必再自责，请许师妹把你放下来罢。”
柳恒泪流满满地想，你什么时候问过我，我什么时候拒绝的？他本想张口回骂，却见得师妹感慨地揉一揉自己的还未痊愈的手臂，顿时气焰顿消，并由此记起了自己昨日的新境界。
于是只得闭嘴，默默地接受了安慰接受了建议，默默地被放了下来。
小师妹依旧激动，叶檀尚陷在桃花妖的崇敬里，她诧异地想一想，该不会我差点和几只极恶鬼同归于尽，就突然成为大众偶像了？
于是她格外柔软亲切地问道：“你还有事么？”
小师妹的眼睛闪闪发光：“叶师姐，你是不是救了李磬公子一命，你能替我引见么？”
柳恒和叶檀的心，一起“扑通”碎了。
她默默地找回自己的定位，默默地感慨师妹半瞎的眼光，含着威严教育道：“不谈人妖殊途，不谈男女之防，我虽救了李公子一命，又怎能挟恩图报，在他伤情未愈不宜见客时随意引见旁人呢？”
“况且，林师姐派你来是说这话的么？若是让师父师伯知道了，必要重重罚你的，快走罢。”
柳恒默默地瞧着嫡亲师妹无耻，发觉师妹兴许在这一伤后打开某个新世界的大门。她从前说得那些烂话还算无耻得光明正大，如今越发义正言辞，毫不脸红。
他十分想为小师妹说一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往日只需要揭发师妹的本来面目，彼此撕扯着打一架即可。而如今师妹因他负伤，顿时没有了叫板的底气，只能弱弱地安慰一句：“李公子需要静养，你若想见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师妹含着泪望向他们，柳恒觉得心里的小鹿快要蹦跶出来了。
他的心悠悠一软，险些开口为小师妹求情，然后猛然反应过来，旁的事犹可，这种事上赶着献殷勤，可不是找抽么？
叶檀对待不崇拜喜爱自己的人类都十分有原则，她语重心长地叮咛道：“好了，我不告诉旁人就是了，你快去回叶师姐的话罢。”
小师妹不愧有着崇明山庄的优良传统，不畏强权，心志坚定，死不挪动，堪堪站成了一块风吹雨打的望夫石。柳恒每多劝一句，她的脸上便多一份岁月的沧桑。叶檀兴致勃勃围观一阵，觉得小师妹的脸上真是有白驹过隙，沧海桑田的变幻。
她结合这两日的经历，禁不住感慨，这世上漂亮人物的脑子都长脸上了么？怎么一个个都那么二呢？李磬不必提，只能当一只好看的花瓶，装点屋子可以，抡着和旁人干架就只能听一声嘎嘣脆响。桃花妖，哦，花木兆也有桃花的清雅与艳丽，不张口很能唬唬人，张了口会发觉这位除了眼光好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她师兄柳恒，那是一个意外，从头到脚都十分的中二脑残。
她感慨了一刻人生，突然想起来，那以此准则，我长得到底如何呢？叶檀陷入人生第一个深沉的逻辑思考，这他丫的真是个两难选择。
也难为她想得如此周全了。
她专心致志地神游天外，柳恒专心致志地与小师妹斗智斗勇，终于熬到午课结束，入门弟子纷纷四散开来。终于有神兵天降，化解这一僵局。
林师姐林雨颜御风而来。
林雨颜这名字，介于清雅与恶俗之间，既说不上有什么出彩之处，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好或者不好，全凭主人的一张脸。若是文文弱弱未语先脸红，如雨后的一朵清水芙蓉，那便十分惹人怜惜，招人疼爱，当不成清雅女主也能混上个恶毒女配。若是长得貌不惊人平平凡凡，或许可混作仰慕主角的路人。可要是不幸长得虎背熊腰气势逼人，那就只能搞笑了。
根据这一位御风而来的出场方式，怎么也不可能是前两种。
叶檀抬头，看见一个宽肩细腰，身长七尺的姑娘雄赳赳气昂昂地扛着一柄重剑，在半空中朝她粲然一笑：“阿檀，我就晓得你在这里。那点子小伤不要紧罢？”
叶檀默默地瞧着修剑道的师姐，当即“嘤嘤”地娇弱：“不行，除了勉强走走，干啥都不行。”
小师妹瞧见了林雨颜，当即从石像变回人类，十分有眼色地打了声招呼，稳重地退下。
林雨颜大大咧咧地一挥手：“我又不拉你比试，装什么装。好点没？”
叶檀当即放心而坚强地表示，这点小伤在师父的英明治疗下，已经不足挂齿。
柳恒目送师妹离开，颇为不舍，忍不住插口问了一句：“林师姐，那位师妹是谁？”
林雨颜欣慰地笑：“我师父前不久收的小弟子，叫韩柔，很有点天赋，我亲自带着。”
柳恒想起小师妹小鹿一般的眼睛，一点点心凉：“她也修习重剑？”
“不，她修习巨剑。”
柳恒的表情风云变幻：“她......她她扛得动？”
林雨颜骄傲地点一点头：“这孩子有天赋得很，一下子能扛两把。所以这一回论道清谈，师父破例叫我带她见见世面。”
柳恒在风里喃喃道：“巨剑......两柄......”
叶檀喃喃道：“论道清谈？”
林雨颜豪气地一拍她肩膀，险些卸下她另一条手臂：“是啊，论道清谈，没这个消息，我这么急吼吼地来找你做什么？据说再过两日，各位师叔师伯也要开始选带出去的弟子了。赵师伯就你们俩，我本不担心。只是听说你伤了，怕有变故，特地来告诉一声。你可千万好好养伤。”
“出一趟山门不容易啊。”林雨颜道，“反正我们也不修心道，没那么多劳什子规矩，总算有得松快松快了。你说一百年前我们去的那家茶摊，如今还在么？
叶檀晃晃悠悠地和师兄一同回了秋水轩，论道清谈啊，终于能出山门了，想想都觉得心驰神往。
“柳恒，你说如今山下的人花钱还是用银子么？”
柳恒沉浸在小鹿变成麒麟的痛苦里，神志恍惚地敷衍：“也许罢。”
“可师父先前一点口风也没露，该不会是被气着了，不肯带我们出去罢？”
“也许罢。”
“反正我得磨着师父带我们出去，我估摸着再过三两天我的伤也该好了。就算不能用术法，符咒也够了。”
“也许罢。”
叶檀想得愈发周全：“不过也不该啊，我受伤也不是大事，碍不着出行，师父怎么提都不跟我提呢？会不会是因为出了你这档子事儿，师父没脸出去见道友，索性主动留下来看家了？”
“也许罢。”
叶檀终于体会到出离的愤怒：“柳恒，我们都没法参加论道清谈了，你居然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人家修剑道与你何干要你纠结？她看上的是狐妖不是你，你可以趁早放心。”
柳恒被师妹的刀插得泪流满面，我师妹真他么犀利：“不是，我只是伤心一下，为什么我看上的姑娘都比我凶悍。”
叶檀惊奇：“你不是更应该感慨，你看上的姑娘都没看上你？那叫韩柔的，现在的修为定不如你，不比你凶。”
尔后她没忍得住，乐颠颠地八卦一下：“听你口气，你还喜欢过哪个凶悍的姑娘？”
赵玄佑站在墙角，默默地听完两位弟子的对话，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弟子缘，可能真的不太好。
“阿檀，阿恒，”他清了清嗓子喊道，“过来，有事儿说。”
他的两位弟子抬头望向他，眼光从未如此热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论道清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