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去看海》许白

3、断 03

　　我的脑海里还在一直一直浮现着那天晚上我和肖章一起在花园窥视魏唯的情景。那天的她是那么美那么似真似幻，像是爱神派到人间的天使。那么真挚。楚楚动人。满含热泪的模样让我心动和心疼。虽然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
　　当她痛哭着扇了那个良心被狗吃光了的王八蛋一耳光使劲推开他跑出去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当时是多么多么想追出去。寻着她。给她一个肩膀。发泄或者依靠。甚至一切能如梦境般美好大胆的话，我发誓我愿意许诺给她世上最好的温柔和呵护。
　　那天晚上。我梦见她穿着素净如纱却妩媚动人的婚纱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奔跑，不，应该说是满脸惊慌和恐惧的逃亡。仿佛知道绝望的结局却倔强的踏上孤独的逃亡之旅。
　　我那个时候是在她逃亡的必经之路上的，我已经无法记清我在那儿干嘛了。我只记得当她满脸风尘和苦难的来到我面前时，我看着她身上那件神圣美妙的婚纱和眼里的无家可归的惶恐。我以为我一定能够像个男子汉一样解救她的命运。
　　我可以让她一直一直安全和温暖下去。我伸开双臂用尽了我所有的温柔和美意去拥抱住了她。那个梦的最后一幕。我看见她满满的阳光和幸福的微笑。可是我却没有看清她是对着谁在笑。尽管我一直以为是我。
　　我记得第二天早上，我发动我所有认识的人。问了好几个老师和陌生同学，我终于在12班的某个安静哀伤的角落找到了她。
　　我鼓起勇气走到她的课桌前低下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我说，魏唯同学你好，我是8班的徐然。我想我昨天晚上在花园应该偷偷看见过你了，只是你没看见我。我今天来是想正式认识你一下，跟你交个朋友。
　　我看见。我清楚地看见了魏唯红红的眼睛里若大的惊讶和愤怒。然后她吸了吸鼻子说，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了。你这个偷窥狂。
　　我的来之不易的勇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感到一种尴尬和自卑交错之下的呼吸困难。我感觉整个班里所有的人，说话的没说话的都在肆意的嘲笑我的愚昧和窘迫。我满脸通红。拔腿就跑回了自己班里坐下来。我感觉到一种来自内心的嘲笑和愤怒拍打着我的脸。我又有了一种扇自己耳光的冲动。我终于还是勉强忍住了。
　　在后来某个偶然的瞬间，我还是认识了魏唯。而且在我想来，那个时候我一定是比肖章先认识她的。
　　可是尽管这样我却还是拍马也赶不上肖章这家伙追求女孩子的速度和手段。所以我一个人寂寞到悲怆。而他却每天在不同女孩子身边醉生梦死。我是真心羡慕甚至恨这个家伙。这就好比富豪每天开着豪华跑车在穷人面前没事瞎得瑟一般，那个穷人有一股砸他车的冲动也纯属正常。
　　不提肖章了，我提他直到现在也还是有一股莫名怨气。我幽怨的不像个男人。
　　我记得应该是在魏唯和她的好色鬼男友分手后的第三个晚自习下课后。
　　我因为好几门功课屡次考试都在40分以下而终于被班主任留下进行严肃而深刻的思想教育（在我想来如果我以后这些功课都能考60以上他就不会再这样说我了吧，毕竟我所在的这个班能把6门功课都考及格的孩子几乎是没有的)。于是我就成为了在教学楼关门前一刻出去的最后几人之一。而这几个人里就有魏唯和那个家伙。
　　我现在还清楚深刻的记得这个败类男人的嘴脸和胸怀。首先作为一个专业品质的色狼他是远不及格的。而作为一个男人对于女生基本的责任感和怜悯心他更是毫无半点。他就像是一个小瘪三永远在想着用卑鄙的手段骗肉吃，却不考虑付账的问题。
　　现在。这个长着一副小眼睛大鼻子恶心模样的恶心的男人，正紧紧跟在魏唯身后拉扯纠缠。为那晚在花园的那番话辩解或者翻供。因为他又需要一个温柔靓丽的女生陪伴了。或许他也可以去找别人，但是他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煮熟了的天鹅飞走了不是么？
　　刚走出教学楼不远，魏唯再次甩开了那个男子抓过来的手。然后狠狠将他往后推了一把。她好像是凝聚起了心里所有的愤怒和绝望用手指着他大声吼道：“王宇你他妈别在这恶心我了，你是什么样我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你他妈还当我是以前那个魏唯，你再用你那些不知道对多少个女孩子说过的几句狗屁亲爱的之类的花言巧语哄哄我就乖乖哭泣着回到你身边了么？我告诉你，你别恶心我了。真的。我就搞不懂了你王宇一不高二不帅三没钱，能找个女友就不错了。竟然还老他妈当自己是高富帅心里想着脚踩两只船还期盼着不翻船啊。你这个贱人能醒醒了么？能别装逼了么？王宇。你不累啊？你不累我累了。我不想再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了，是个男人你是别缠着我了。听到了没有！离我远点！滚！”
　　我这次是如此真实完整的看到了魏唯的一次重大醒悟和转变。正如这一刻我所看到的一样，她开始变得逐渐成熟敢爱敢恨。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一味单纯执着依赖的柔弱小女孩了。我开始被她身上这种奇妙的变化牢牢吸引住。一直悄悄站在暗处注视着她身上所有美妙的奇迹发生。
　　我看见那个叫王宇的男子显然也被魏唯的变化和气势所震惊到了。
　　但是当他缓过神来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得出奇的愤怒和扭曲了。就像是被人揭穿了所有阴谋的野心家一样眼神里全是竭斯底里的残忍和疯狂报复。
　　这个家伙狠狠握紧了拳头朝着魏唯挥舞过去。我忽然像是一下子把身体里积攒了十七年的勇气都聚在了在一刻般爆发出神勇无比的力量帮魏唯挡下了这凶狠的一击。
　　在路灯黄灿灿的光下面魏唯的脸就像是黑暗里精致的脸谱光源。她的眼睛散发出一种意外之中莫名感动和温柔的光芒看着我。使得十七年来还没有恋爱经历的我一时间羞涩窘迫，又有种受宠若惊心潮澎湃的复杂感觉。我说不清自己怎么了。
　　不过我这红通通的脸或许在她看来恐怕是因为我要接住王宇充满煞气的一拳竭尽全力所致吧。我荒唐的辩解。
　　在王宇眼中对于我这个横插一杠出来英雄救美恶心他的人，他自然是深恶痛绝的。可是他却退走了。
　　他将收回的双手揣进兜里不乏讽刺地对魏唯说了一句话。小妮子，没想到你现在还真成精了呢。都学会咬自己的男人啦。还这么快另找新欢了。行！老子还真不想穿你这双破鞋了，谁他吗爱穿谁捡起来穿吧！
　　他用手拨弄了下额头的刘海快步离去，走了不远时他突然回过头眼神凶恶的看着我说，小子，你给我记住了。有时候英雄救美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会找个时间让你长长记性的！
　　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说实话一向不够胆大的我此时此刻是真的被他的话吓住了。恐慌了那么几秒，我快步走到魏唯身边。我说，你好。我是那天特意去你班上找过你希望和你做朋友的那位，不过你拒绝了。不知道你还有印象么？
　　她明显茫然地思索过几秒，古里古怪的说。你就是上次来找我的那个轻浮而变态的偷窥狂啊。说到一半的时候她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有点紧张有点羞愧的对我微笑。
　　呵，不对。其实从你今天的表现看来其实你还是蛮有男子气概蛮的嘛。之前是我不了解你，现在我们正式做朋友吧。我叫魏唯。
　　她向着我伸出手使劲地冲我甜甜一笑。像是从雪花中飘落下来的纯洁芬芳的女子瞬间冰封了一个世界的温度。而我就像是被她轻易一箭射中红心。士气全无的草包。
　　我笨拙的伸出手说，你好，很···很高兴和你做朋友，我叫徐然。
　　我就是这样和魏唯认识并且建立起了友谊的。甚至在这件事过去一天后我还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那个叫王宇的渣渣竟然还真信守了他的承诺如此威严的说到做到了。
　　我简直有一种想问候他爸妈的冲动了，他们可不生了个好儿子么。
　　那之后我就被王宇带人在男生厕所里给揍趴下了。整个破旧而肮脏的厕所里挤满了麻木而好奇心不死的围观男生们。王宇一边用脚在我身上猛踹，嘴里一边愤怒的咆哮。我让你装逼，装牛逼。我让你英雄救美，让你英雄救美。
　　我的嘴和鼻子正对着地面。厕所里的泥土亲吻着我。尿骚味猛灌着我。无数的脚和眼睛淹没着我。
　　当时我想到了好多好多。想到了潇洒不羁自在风流的肖章。想到了爸妈，想到了他们的儿子现在正被人踩在厕所里。想到了此时此刻厕所里正有许多人在嘲笑我的落魄可悲和无能。或许片刻后整个学校的人都会知道我被人像狗一样用脚踩在厕所的地面上四仰八叉，而且就连魏唯也会知道。她会不会嘲笑我的屈辱和无能呢？她会不会为此觉得和我认识很丢脸从而跟我绝交呢？
　　下一刻突然这巨大的屈辱开始激起了我内心的巨大愤怒而不甘。我想到为了男人的尊严为了洗刷重辱应该不顾一切的找他报仇。我应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决绝和勇敢。有仇必报。正面不行，哪怕用把小刀偷袭也要趁着那个家伙落单的时候让他染血。
　　可是我终究还是被自己天性里的胆小如鼠或者是温文尔雅击败了，我没办法去做这种猛事。在那一个瞬间里我想到了家，想到了自己曾经幻想过的美好的未来。帅气而光芒熠熠的自己，啰嗦的奶奶。他们的音容笑貌开始摇晃我。我猛然清醒。
　　我麻木的躺在地上。就当自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屈辱艰难的时空里了。任凭羞辱和踩踏，我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我的脑海里只是反复浮现出魏唯那天晚上在花园里和这个正把脚放在我背上的人激吻时她眼里纯执而神圣的光芒。昨晚她对着我甜蜜而用力的微笑。我企图就这样活在过去的一段段美好里，我企图忘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睡意终于还是袭击了我的大脑皮层，只是来的异常的晚。我闭上眼的一刻我看见枕边手机里的时间已经是午夜3点。
　　我的脑海里最后的一个记忆，是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一身帅气打扮的我牵着魏唯的手。在学校操场的跑道上如同所有恩爱和睦的情侣一样悠然散步，聊天，欢笑，打闹。我看见她荡漾着笑意的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满的倒映出我的影子。而我轻柔地抚着她的发丝，吻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