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则 炊上青烟陌上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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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
“那是……友军吗？”
“那边的！不要靠过去！领队他现在已经疯了……”
“饶命啊！饶了我吧啊啊啊啊——！！！”
“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肮脏的该死的地球猴子——！！”
血。
哀嚎。
恐惧。
诅咒。
花子无法移动地站在原地，敌人和战友都已经离她远去，只能眼睁睁地那些无意的恶意的言语仿佛垂绕不去的蜘蛛网纠缠在一起，像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一眼朝她扑过来。
这些东西，砍掉就好了。她无措又坚定地想，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打刀。
“还好吗？！喂！醒过来啊！”
躺在一堆稻草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透过一层窗纱的并不强烈的阳光对此时的她来说就好像刺入眼中的利剑，让她双眼痛到几乎睁不开。
然而如果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屈服在双眼剧烈刺痛的不适之下，她的名字一定不是雨宫花子。这个正值中二年龄性格倔得像头牛的娘们儿，努力地挣扎着看向眼前那道缝隙里模糊的景色。
她到要看个明白，这明亮到让她几乎流泪的明亮颜色，到底是天国的光芒？还是地狱的业火？
直到双眼被那道光刺激得泪流不止，这女人却还死命支撑着不要阖上眼帘。
忽然，花子听到有七嘴八舌的说话声音从不远处渐渐近来。大概是自己的脑袋还没有从战火中彻底清醒过来，那青嫩稚气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井底穿出来一样带着嗡嗡的杂音，只是那里面的带着讶然和惊喜的意味，却是这杂音无法遮掩的。
这时候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救了那就是脑子真出问题了。
花子的心里顿时涌上一种不知道应该说是失落还是庆幸的情绪，她以为自己这次差不多也该醉卧沙场马革裹尸一回了。
就像之前她所认识的人们一样，因为已经没有亲人收殓凭吊，只能任由自己那杀孽深重的尸骨腐烂发臭在荒芜的战场上，直到吸引来那些吱哇乱叫的食腐的畜生，贡献出自己尸身的最后一点价值。
没想到……是被人救了。
她艰难地转过头往旁边看去，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的男孩子正和一个小女孩一脸戒备地站在床边，几个更小的小不点像排罗汉一样躲在他俩身后，只露出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看到花子的眼神扫过去还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却依然站在自家兄姊的身后没有逃走。
……小孩子？
花子动了动干裂流血的嘴唇，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但是这嗓子里火辣辣的干涸痛感告诉她，这绝对不是短时间的事情，不然她也不会渴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男孩看起来还有些畏惧这个满身是血的家伙，却依旧坚持着护着背后的女孩子和小不点们。他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仿佛给自己打气一样超大声地应道，“是、是我们救了你！”
……谢谢。
雨宫比了个口型出来，尽管她尽力想收敛自己的面瘫脸，但是只看孩子们不停后退的样子就知道收效甚微。她上一次和普通的小鬼们交流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这时候除了一句“谢谢”还能说什么。
虽然只是个高敏的先锋，但她好歹也当了一年多的队长，哪怕没有队里的狗头军师聪慧，也有她唯一一点像女人的，会细致地观察周围人事这样的优点。
假设这里若是有明白事理的大人的话，不要说把她接回自己的家里了，恐怕早就把孩子们赶的离她这个满身是血的危险人物远远的了。再看这些小不点发色不一衣着破烂，明显就不是一家子的兄弟，只能是无人照料的孤儿。
“……不、不用谢。”男孩子有些呆地下意识回答道，却马上又反映过来，依旧是那样底气不足地大声道，“不对！既然是我们救了你，你、你必须要向我们报恩。”
“什么？”花子觉得自个儿果然还是伤得太重了，耳朵估计也是被炮弹的余波波及到，现在就有些听不清：这么小的孩子也学会挟恩图报那一套了？
但是撇开那些高标准的思想品德，想想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战时，人家这么小的孩子也毕竟是冒着被那些把人类当猴子的天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掉，以及被背叛了民众的幕府抓走的危险救了自己一条性命，自己反过来报答对方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被对方提前这么一说，就好像意思变掉了一样……
不过对方还是小孩子嘛，不说女性天生对幼小的东西有包容之情，就是中二的咬杀委员长和未来的笨蛋提督大人都对幼崽格外的宽容和蔼嘛——虽然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就是了。
似乎是看懂花子无声的疑问，男孩子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更高了，仿佛是不惧怕猛虎的初生牛犊一样惶恐却倔强地瞪着她，“你要报答我们！救你很不容易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前山拖回来，小静为了把你抬起来半途还摔了一觉。”
#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背上好痛的真相#
花子动了动已经恢复了些知觉的却依旧伤痕累累的手臂，艰难地靠着墙坐起来。她虽然有把钱袋随身携带这样的好习惯，但是现在摸摸空空的口袋，那些钱估计已经不知道掉到战场的哪个角落里了。
以她这种永远都无法成为家庭主妇的性格，本来也并不是很在意那些钱。毕竟军营里面吃喝不缺，而粮草后需也不是她一个高（ji）输（xiang）出（wu）的先锋队长应该考虑的问题，专业有专攻嘛。
唯一需要用到军晌的时候就是平时大家出去放松的祭典了。这些有了今日没明天的攘夷志士们也终于有一日可以放下心中的祖国大义之事，和美貌柔情的新造游女们来一场一夜风流，听她们悄语相偎。
可她当时作为一个隐藏身份的真妹子，只能自己躲在帐里睡觉。偶尔大发善心地和那些今天当值的武士们换个班，结果还收到成片的星星眼和免费宣传。等亲信的下属回来之后她才知道，在游女们之间都私下里流传着，攘夷的红叶阁下是个死了老婆的痴情人。
天知道她一个性别为女的哪里娶的老婆啊还是死了的！
至于衣服首饰，那就更不是当时还没曝光身份的她应该关心的问题。就算是曝光之后，毕竟她也不是对这些有着过分偏好的正常少女，也不可能有人怀着爱慕之心送她金石饰物，他们都恨不得把她挂在神坛上一辈子别下来了。
所以她现在后悔了：老子好歹也是个生理性别的女人啊，这群白痴居然不知道讨（hui）好（luo）一下直属上司的规矩！还能不能加薪升职迎娶白富美了混蛋！
这就是所谓中二病的典型特征：错的不是我，是这个愚蠢的世界。
接过那个小女孩发着抖端过来的缺口瓷碗水，花子忍着胸肋的抽痛喝了一口，稍微润泽下流血干裂的嘴唇。
她检视了下现在身上所有的东西。
没有贵重的礼物，总得拿点什么出来换成钱吧。这些没有家长的孤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一看便知，哪怕是在平和的地方里都会穷苦无助，更不要说这里还是个就位于战场边缘的村子。
首先就是身上的战袍马靴，这些都是她现在唯一的衣服了。
绑在头发上的花发带。先不说这是战友给她从花火祭典上带回来的，唯一一件像女孩子用的纪念品。主要也是已经被那些天人的血污染得看不出原来的织锦绣纹了，就是人家愿意收，她还不好意思送呢。
再然后……只有兵械了吧。
这把打刀是父亲在她十岁时请人打给她的生日礼物，其刃身长三尺，锋利到几乎要吹毛断发。如今有了“红叶狩持物”的光环buff加持，这把刀虽不算价值连城，却也是不菲的宝物了。
打刀的刀鞘上还带着一把尖锐的小柄和一把镶着三朵小小的名贵樱饰的，可以簪在头发上的笄。
这把刀虽然在战场上助她良多，却不是父亲大人的本意——本来是给她长大以后当嫁妆用的。谁知道天意弄人，没想到如今就被她染上这些怎么也擦不干净的肮脏鲜血，以后估计也找不来一个愿意看着这样一把刀出现在自己婚礼，心胸宽厚的男子了。
还有一把贵族女子防身的怀剑，是她在被焚毁的道场院子的废墟里捡到的，当时上面还带着星点血迹，是她身为道长夫人的妈妈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
只是这两件，显然就是任她背着忘恩负义的名声也不能送出去的双亲的遗物。只是除此之外，只有她贴身的一把破甲专用的肋差——虽然给小孩子是危险了点，但果然就是送这个了吧。
但是意外的，这样并不能在市面上见到的的利器竟然被这孩子拒绝了。
“我们不想要刀。”
身为男人，即使只是八九岁的孩子明显也是会迷恋兵械之物的。但这孩子虽然目露不舍，动作却还是干净利落地把肋差推了回去。
花子傻乎乎地坐在床上，对一群小鬼迷茫地瞪着一双豆豆眼。
她觉得要么是她被不知名的力量带着一觉穿越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绝对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改头换面了。
这样锋锐的刀具就算他们人小力微无法使用，但是拿去铁铺卖出的话，也会是一笔能来补贴家用的小钱。
“小鬼。”
她靠着撑在墙上的那只手，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一张写着恐惧的小脸，声音嘶哑得如同枯藤老树，那样子也和怪谈里会把小孩抓走吃掉的妖怪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是有着大家族的贵族武士，只是个和你们一样的孤儿而已。这把刀不拿走的话，我可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了。”
男孩子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般地往前迈了一步。只是他刚张开嘴就被他后面那个小女孩拉了回去。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小孤女，那孩子却似乎有着旁人没有的勇气，明亮的眼睛清澈美丽，仿佛熠熠生辉的星子般看着比自己年长的军人。
“我们想要你留下来，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则 炊上青烟陌上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