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则 从来花间路难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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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看着眼前一脸倔强桀骜的小姑娘，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后勤营里一个人摸黑搬柴火，扎得满手木刺还不让别人帮忙的新兵蛋子。
不过，即使这孩子再怎么可爱，她也有自己必须要去完成的，不能为这些孤儿们留下任务，“我是服役的攘夷志士，虽然非常感谢你们，但是我还有自己的队伍在等着。”
“没用的。”女孩子盯着花子，嘴里以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语气说着。
“你是不知道的。幕府的军队人马前几天刚从我们村子旁边的山里经过，大约有六、七百人的样子，还带着很多囚车和俘虏。”
“……山？”
“不是那座遇见你的山。”小姑娘语速急急地说道，她似乎也不想提起那件事般低下头去。
“是村子另一头的，反方向的山。”
那一瞬间，花子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停滞了下来。
——然后就如同擂鼓般洪雷作响！
她听见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那些廉价到甚至比不上游廊里花魁太夫们为那些幕府的大人物斟下的一杯酒的猩红液体，就那样猛烈地顺着脊柱血脉直冲上她的大脑里，弄得她连眼前几乎都是血红一片。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那些碎掉的骨头和撕裂的肌肉都在尖叫着让她放弃这无异于自杀的举动，只是这固执的雨宫花子一如既往地充耳不闻，她只是想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才不信这小鬼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乡下的小鬼能懂什么呢？她才不信，她才不要去相信！！！
她的部队，她的战友，她的容身之处。
她在那里明生知死，她在那里遍体鳞伤，她在那里浴血屠戮，她在那里欢笑吞泪，她在那里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后勤小兵仔，一直成为现在的名动敌我的红叶狩……
啰嗦古板的司令老头子，猥琐粗暴的主将大叔，对祭典时来换班的她闪着星星眼的下属，会偷偷给她带回酒酿团子的战友，挥着铁勺从臭小鬼骂到小贱人却一下都没打到她的食堂婆婆，会给她温柔地包扎伤口的医士大哥……
那是她宁愿为之付出一切的，乃至自己的生命都要保住的，最后的……她最后的！
花子面无表情地丢下自己的那把肋差，刚想往外迈开步子就被几个小鬼扯住了衣摆。
“你现在不能走！那样的身体简直是去送死！”小姑娘尖声道，“你们这些攘夷志士，不是在为保护我们战斗吗？既然要保护我们！那么你就留下来啊！”
花子挣了几下，然后她悲哀地发现，这小丫头说得是事实。她现在甚至连几个小孩子的力量都无法挣脱，能撑着自己的刀站在那里，仅是这样就已经是将要踏进地狱鸟居的程度了。
但是她不甘心啊。
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这孩子说得是真是假。她总要亲眼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她的所以一切，真的就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都化为乌有了。
如果、如果不是运气还碰上那些孩子的话，现在战死或者流血而亡甚至被敌方俘虏的那个，就是她雨宫花子。
“请留下吧！”小姑娘哀求着，男孩子也拼命抓着花子的一条腿，死缠烂打地要求她留下，几个小鬼合力把她拖回了床上。
“至少，至少在你的伤痊愈之后，或者是度过这个冬天也好。”
花子倔起来可以说是相当令人痛恨的存在，但她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还升了官，就意味她并不是无知的家伙，在如今连站立都成问题的情况下，这家伙就是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选择暂时蛰伏。
——就像她幼时看到焚毁的道场废墟一样。
“你们……为什么想要我留下？”
“因为、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大人。”男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咬着牙鼓起腮帮。
他旁边小姑娘的眼圈也红了起来，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只是看她这样倔强地强忍泪水，便是也掩饰不住她的三分楚楚可怜的清秀相貌。
“这个地方的村长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丫头的神情显得十分哀切痛苦，嘴里的话却带着一股深刻的恨意。想必若是那村长本人失去反抗之力地倒在她面前的话，她一定是会扑上去撕肉喝血。
“以前收养我们的婆婆的一去世，他就霸占了婆婆的房子，把我们都从那里面赶了出来，还把千惠姐姐拉去卖了，接下来就是我和小凪……”
旁边应该是“小凪”的小不点嘤嘤地往她怀里抹鼻涕。
花子沉默了。
比起自己手执利刃，这些朝不保夕的可怜孩子更希望能有个能做主的大人来保护他们。
虽然她入伍的原因不是这个，但是大多数武士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不受天人的侵犯，才加入攘夷的队伍。可就在她的同袍们为之拼命，浴血奋战的时候，这个国家最根本的未来却在遭受这样的事……
作为部队里可能是唯一存留的攘夷志士，花子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部队里的情况。
这个仇，连同父母弟弟的那份，她雨宫花子迟早有一天要向这软弱无能的幕府讨回来！
但在伤愈之前，她应该可以暂时留下来，照看这些孤苦伶仃的小家伙们，顺便替那些胸怀大志且尸骨无存的战友们完成遗愿：收拾干净这些国家的蛀虫，不管它是天人，还是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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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夷的雨宫花子虽然有着不输于男子武士的战斗力和桀骜不驯的性格，却依旧还是个花季年龄的少女罢了，她的身体素质自然跟不上例如某只糖分控那样的家伙。尤其是在穷苦的山里，因为没有营养的关系，那些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就更加慢了起来。
其实她大多也就是些四肢和背部的皮肉被砍伤，只要把伤口清洗干净包扎好，放在那里不管也会渐渐好起来。
比较严重的是几个伤及内脏的穿透伤，以及虚弱和昏迷，直到现在她的手还会因为那时的脱力微微地颤抖，如果吃饭不细嚼慢咽的话还会呛咳出血。
就这样折腾了两个星期，她才勉强能够下地走走，甚至还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坐在那里晒晒太阳看看小孩子罢了。
天外云京远深广撼，白日之光虽明媚依然却也不见往日里的红莲炎炎，反而是微风拂面就隐隐有了一丝凉意。虽说诗情画意更胜明月夜星，但要是让乡下孤苦伶仃的孩子们看来，这样的天气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天气要变凉了。”
家里最大的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非常沉重的语气了，这还是为了不要吓到年纪小的孩子才努力柔和的结果。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供养一个伤者已经对他们这些未成年人有很大的负担了。更不要说现在还是正应该储存食物的深秋，就算南方的天气再怎么温暖他们也是要过冬的。
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小静甚至已经还几天都没有好好吃点东西了，她甚至连其味如水的汤底都要舍不得尝尝，只能咽着口水把那点东西热热，然后送到其他孩子的嘴里喂饱他们。
花子不是深闺无知的大小姐，她的队里每天冬天都要冻死上一批人，她自己年幼时在军队几乎也要遭此横难，再来个粮草困难大雪封山什么的，几乎要折腾死这些苦逼的攘夷志士。
她发现这一家零凑的孤弱孩子能磕磕绊绊地活到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就住在山脚下不高不低的一个小坡上，既不会被山洪冲到也不会太过远离人烟，房前屋后都有一小块粗糙耕过的地，里面正好是可以收的几十株粮食，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弄来的种子。毕竟在这个时代，粮种也是严格把关的资产之一。
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那些粮食种出来还没有一亩，养一个人可能够了，但是养活一家子小鬼却是不容易的。更不要提他们还需要其他的必要的日用品，这些也是要用粮食来换的。
“啊大姐姐！不要走过去啊！那边是我们刚挖好的陷阱！”
“等一下！不要在耕地里面这么用力，这是在农场不是在战场啊！种子会坏掉的！”
“我只是叫你去找兔子的窝，不是让你一头扎进熊的洞里去！”
“不要用刀去劈狐狸啊！它的皮毛很值钱的！”
雨宫花子可悲地发现，她对如何正常的生活下去几乎一窍不通，直到现在三郎那个死小鬼早都不会害怕她了，甚至还在摆着一张嫌弃脸看她。
“你不是武士吗？为什么连弹弓都不会打啊。”
她忍无可忍地掀桌了，“谁家的武士会打弹弓啊！”
小鬼继续嫌弃脸，“总之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会打弹弓的武士的。”
“你把武士当成什么了！”花子愤怒地掀开一个兔子洞，从里面揪出一窝跳都跳不远的小兔子，刚想往袋子里装就被三郎制止了。
“这些小东西不要拿走，不然的话明年这里就没有兔子了。”
“兔子很会生的吧，为什么不抓几对回家里养？”花子表示这样的话就不用整天跑到山上来滚得一身泥了，最近负责洗衣服的小静看他们两个的眼神里，就像要飞出刀子一样凉飕飕的。
“以前小家伙们有抓回家养，但是后来这些兔子把地里的粮食都吃光了，又都打洞跑出去了。”
三郎十分有经验地表示兔子从来都是最不好养的动物啊，可会吃不说而且还翻脸不认人，急了还会咬人哦。
花子（和作者）都慎重地表示受教了，以后一定注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则 从来花间路难行
